玉星澜揉了揉自己的头,环顾四周。
便在这时,对上了欲玄流的眼睛,
他也悠悠转醒了过来,一醒来便猛的坐起来,上下打量着自己,他扯了扯自己蓝色的裙子,眉尖抽了抽,似乎非常不能忍受此等夸张的服饰。
玉星澜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习惯就好。
她方才放出一丝灵力小心探了探,却发现此地被一个巨大的结界所覆盖,这层结界像一个金刚罩一样牢牢的罩着这里,将这里与外界切割开来,显然背后尚有高人,怕被发现,玉星澜的神识并未多停留。
织女失踪定有隐情,现在在行踪尚未被找到,加上连土地都凭空消失不见,这种情况绝非以往,贸然打草惊蛇于大局不利。
洞内,粗略估算地上或坐或躺的女子大约有二十多名,期间还有几个小孩,这些人估计都是一水镇失踪的女子和幼童。
昏黄的亮光透过铁栅栏洒进地牢,映照的人脸忽明忽暗,众人本就害怕的表情此刻更发惊悚,铁门外面是一望无尽的黑暗,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渊。
铁门牢牢紧闭,被关的女子蜷缩在角落,害怕的抱着自己,这些女子本就年级尚轻,未经历过什么大事,如今突遇见此等变故,早就被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该如何。
更遑论,就在刚刚,一位女子被活生生的打死,更是给她们留下极大的心理阴影。
一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小姑娘满脸惊恐,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这……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发颤的声音回荡在地牢四周,然而没人能解答她的疑惑,这些姑娘大都也是被迷晕带过来的,醒来自然也是一脸懵逼,外加一脸恐惧。
欲玄流拖着长裙,向玉星澜靠了过来,他也知道此时不能声张,低头小声道:“看来镇子上那些失踪的女子都在这里。”
玉星澜点点头。
欲玄流道:“刚才被打的姑娘你看见了吗?”
玉星澜道:“看见了,打的很惨,面目全非。”
欲玄流继续小声道:“那姑娘也是个老鼠精,和他们同出一族,他们打自己的族人干什么?”
玉星澜垂下眼眸:“杀鸡儆猴呗。”
或许是这些姑娘还有其他的作用,所以对方不舍得轻易对她们动手,但是又想绝了她们逃跑的念头,所以只能上演一出杀鸡儆猴来震慑她们,让这些女子不敢逃跑。
似乎还是不能适应自己身上的裙子,欲玄流扯了扯它,嘴角不住的抽抽:“下次再让我穿此等奇怪的衣服,我就给你邦邦两拳。”
玉星澜看了看他,斟酌道:“其实你现在这样挺好看的,我觉得你可以尝试换种风格……”
她没说完,便被欲玄流咬牙切齿的打断:“滚!”
地牢之内不住的传来女子底底的啜泣之声,一片人群中,玉星澜却不由得对一个小男孩多看了几眼。
男孩年纪不大,大约六七岁的样子,尚显稚嫩,皮肤很白,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
他靠在墙角,在一众惊慌失措的人群中显得很平静,既没有紧张,也没有哭泣,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地,神情上看不出一丝慌乱。
似乎察觉到了玉星澜的目光,他向这边看来,一双眼睛又大又圆,保留着小孩的天真。
玉星澜心想,这小孩心理素质挺好。
便在此时,枝呀一声,紧闭的铁门缓缓打开,迎面走来两人,一男一女,身着红衣,两人个头都不是很高,眼眶很黑,黑的有些诡异,正常人的眼眶有有眼白,这两人却都是黑色的瞳孔覆盖了整个眼睛,眉尖一点血红的朱砂,怎么看怎么怪异。
见到这两人,玉星澜莫名其妙感觉一阵熟悉,却又说不出来。
随着两人跨门而入,身后再次出现一道身影,身影消瘦,背部佝偻,头部覆盖着银丝,两鬓斑白,脸颊无肉,颧骨突出,莫名显得有些刻薄凶像。
见到这身影,玉星澜眉毛一挑,这不就是自己之前去搀扶的那位老奶奶?
那时候扶着她进入一个小巷便两眼一黑,失去知觉,醒来便到了这里。
老太婆将一盒盒饭食送到铁栅栏跟前,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可以让被关在里面的女子够到。
“来来来,开饭了,赶紧过来吃饭。”声音早已没有之前那样虚弱,反而显得中气十足。
她这一喊,所有人的视线都像这边看了过来,却无一人肯上前,全都抱着双臂瑟瑟发抖的靠在墙上。
似乎有人认出老太婆,一圆脸女子下意识惊道:“是你!?”
老太婆看她一眼,并未说话。
玉星澜想,估计这些人骗人方法也差不多,老太婆仗着自己年纪大,装苦卖惨,利用别人的同情心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圆脸女子也想起了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下意识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为什么?”
老太婆却不以为意,高高耸起的颧骨衬的她眼睛越发凹陷,满脸皱纹像枯干的老树皮,听到女子的质问满脸的不以为意:
“什么为什么!带你来你就来,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另一女子也认出了老太婆,或许是心存一丝侥幸,她连滚带爬的扑倒铁门上,泪水连连:“我求你……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放我走吧,求求你了……我想回家……”
老太婆还未开口,一道尖利的声音瞬间打断她的哭泣:
“回家?回什么家?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突来的怒斥吓得众人不住发抖,向着声音看去,却见红衣女子在一旁抱着双臂居高临下,说来也怪,红色本来是喜庆的衣服,但穿在她的身上不但没有任何亮眼,反而莫名透露出一种诡异死气沉沉的感觉。
就好像丧事上纸扎人穿上了红色的衣服,突然活了过来,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女子嗤笑,声音尖利,眼中满是轻蔑与不屑:
“能为我们家神君办事是你们的福气,不要不知道感恩!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而你们被选中自然是应该感恩戴德!”
神君?玉星澜眉毛一挑瞬间来了精神,难道此事还与天上的神官有所牵扯?
能被称为神君自然都是带有神籍的神仙,天上的神君不计其数,玉星澜很想问她你们家的神君是哪位?想了想还是忍住。
便在此时,旁边红衣男子似乎想起什么,略显犹豫,他踌躇道:“神君此举是否还有待商议,万一被天上的其他神仙知道了……”
不等他说完,红衣女子便厉声打断:
“知道又如何!?你以为天上的那些神明都是什么好东西吗?谁不知道天庭天庭战神太微圣君叛离天庭堕落为魔,于瑶光台上大开杀戒,天庭如今一团乱,哪有闲心管我们这些。”
“说的也是。”不再犹豫,红衣男子冷着一张脸上下打量了这些女子,随后对身后的那名老妇人道:
“看好他们,若是有半点差池,你自然知道后果。”
老妇人听闻连连点头,态度诚惶诚恐。
两人送完饭便转身离开,随着重重的落锁,铁门再次被紧紧关闭。
两人方才谈话一字不差的落入玉星澜耳中,她一直平静淡然的脸上头一次出现波动,天庭战神太微圣君古柏寄……亦是她的二师兄。
在她还是凡人时期曾被昆仑虚的原始道尊收为徒弟,赐号天市垣。
她的前方还有两位师兄,大师兄紫薇垣君长华、二师兄太微垣古柏寄,他们师兄妹三人并称昆仑三垣。
后来三人一一飞升成神,她的二师兄因对抗瘟神一战成名,成为天庭战神,被封为司法圣君,一时间众神敬仰。
只是后来二师兄突然莫名发狂,血洗瑶光台,数十名无辜人员因此丧命,瑶光台一事过后二师兄便彻底堕落为魔。
从前的战神太微圣君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人人惧怕的魔君。
玉星澜垂下眼眸,呼吸变得沉重,心脏某处微微发疼,有些踹不过来气。
她曾在昆仑的时候做过一个梦,梦里二师兄手持太微,亲手将阿姐一件剑穿心,她瞬间被吓醒,出了一身冷汗,醒来发现不过是一场梦,可就在那时,一道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脑海:“欲救致亲,毁太微剑!”
她当时很惊讶,一方面是被那个噩梦吓醒,一方面有惊异于自己脑海中居然有道声音,她问:“你是谁?”
那声音回答:“我是带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给你一句忠告,欲救致亲,太微剑断不可存!”
接下来她在问什么,那声音便没了消息。
她当时只觉得荒唐,二师兄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杀她阿姐,可是如今……噩梦应验了!
或许是红衣男女太过诡异,令人望而生畏,所以方才那些女子不敢有所言语,如今他们离开,地牢外面只剩下老太婆一人,被困的女子胆子也慢慢的大了起来。
“你这老妇人怎么这样!” 一位高马尾的少女立即站起身来,双眼盯着栅栏外面的老妇人似乎极为愤怒:“你说你腿疼不便行走,我便好心的送你回家,谁料你这老妇竟是歹毒心肠!将我骗进这昏暗之地!你这样做不怕遭报应吗!”
玉星澜心想这老妇人骗人的理由果然一模一样。
她这一说旁边的女子似是有感而发,纷纷起身应和:“就是就是!我念你年迈,体你双腿不便之苦,好心送你回家,你却将我关进这昏暗的监牢,如此人面兽心良心狗肺!举头三尺有神明!神一定会惩罚你的!”
听到他们的质问,老妇人却无动于衷,苍老暗哑的声音自她口中传出,宛如经年的老钟:“神?我此举便是受了神明的安排,怎么会被惩罚?”
她说的一本正经,满脸虔诚,在场众人微微错楞,玉星澜也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神?
私自关押凡人,限制他们人身自由,宛如囚禁,天规矩森严,即便是神也不敢这么做。
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有些女子也回过神来,原来之前镇上那些莫名失踪的少女都是被关在了这里。
此事在一水镇也曾经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只可惜他们防了谋财害命盗贼公行的江洋大盗,防了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土匪,却从来没防过年入古稀身体不便的老妇人。
人群中一女子再次出声:“之前被带走的女孩都去了哪里?她们现在怎么样了?”她似乎是最早一批被骗来的女子。
“带走?什么带走?”有人询问。
那女子继续道:“这些人没隔几天便会前来带走几位位姑娘,具体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根本没人知道,我只知道她们被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此言一出引得在场之人再次陷入恐慌,有人害怕哭泣,有人唉声求饶,霎时间整个山洞陷入一片恐惧与慌乱。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情绪崩溃陷入恐惧中时,之前那个小男孩却依然平静。
宛如老曾入定,不动如山,任凭周围人如何哭喊,他却始终一言不发,稚嫩的脸上从始至终面无表情,一派冷静。
玉星澜不由得多看这小孩几眼,心中忍不住赞叹好气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量,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观察之际,小孩似乎发现她的目光,转头向她这边看了过来。
便在此时,欲玄流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现在怎么办?直接打出去吗?”
玉星澜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此时动手为时尚早,织女踪迹还未寻得,且在观察看看。”
昏黄的灯光透过栅栏一点一点洒向地面,光影重重,映照的每个人脸上忽明忽暗,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恐慌所包围,无助的等待着未知的危险。
没过一会,先前离开的那两名红衣男女再次出现,玉星澜紧紧盯着他们,先前以为是什么妖怪邪祟作乱,可观这两人身上妖气并不是很重,反而夹杂着点点仙气……
结合他们口中的那位神君,玉星澜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两人进到洞中,隔着冰冷的铁栏,渗人的眼神落在洞中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上。
“就她吧。”红衣女子随手一指,目光落在方才那名圆脸姑娘身上。
说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数十名身着红衣的小孩,这些小孩大约五六岁,胸前围着一个红肚兜,赤脚而行。
玉星澜突然便想起自己刚才为何看两名红衣男女眼熟了,他们这幅装扮分明就是‘金童玉女’。
有的神官飞升之后身边会跟随两名护法,简称护法双童,例如南海观音菩萨身边就跟着两名护法童子,后被世人简称‘金童玉女’。
只不过面前这两人体型大了些,加之身上仙气并不纯粹,玉星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那群小童子。
正常神官的童子应该仙气缠绕,圣气弥漫,然而洞中这些凭空出现的小孩一个一个皮肤惨白,眼神呆滞,便连眼睛也泛着微微绿光,走路一跳一跳,活像一群癞蛤蟆。
一群小妖怪得到指示打开铁门朝着圆脸姑娘跳去,圆脸姑娘顿时被吓个半死,慌忙抱着自己后退,嘴里大叫:“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先前还在她身边的一些女子看到此景立马躲得老远,深怕会牵连到自己,只有方才那名小男孩依然站在原地,面对突然闯入的小妖怪眼睛都不眨一下,镇定无比。
圆脸姑娘脸色已经发白,就在妖怪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那一刻,一道声音突然出现:“等一下。”
玉女一愣,似乎没想到有人会突然开口,寻着声音看去,地牢一处站着一位姑娘,面容姣好,皮肤白皙,虽身着粗布,却仍然难掩气质,尤其那双眼睛,亮如星辰,灵气十足。
玉女意识盯着姑娘,没想到这批人里里居然还有如此上乘的女子,倒是便宜了那群人了。
她缓缓走至玉新澜身边,狭长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声音尖利如墙壁划破的声音:“你想干什么?”
玉星澜道:“不如换我吧。”
旁边众人听到此言顿时睁大眼睛,被抓的女子大都惶恐不安,从未有人提出如此要求。
玉女也难得多看了她几眼。
一直安静的小男孩也转头看向这边,漆黑的双眸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玉星澜顿了顿继续道:“反正待在这里也是被关着,看这情况你也不会放我们走,与其一直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监牢里,不如跟着你们去外面看看,你不是说抓我们来是为了你们家神君吗,既然是为神君办事,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玉星澜言辞恳切,一些女子听得竟然觉得莫名有点道理,
玉女勾起嘴角,显然对她的这番说辞很是受用,或许是夸了他们家神君的缘故,她眼底的打量变为满意:“很好,你倒是个有眼色的,既然你如此心意臣服,本座便成全你,相信我,你会感激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说着便示意一群小妖上来抓住玉星澜,随后又道:“正好我们几天需要两个,两个都带走。”说着便打算压着圆脸女子离开,岂料一道声音再次出口打断。
“……等一下”
这下玉女有点不耐烦,她皱起眉头:“又怎么了!?”
玉星澜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指着一旁的蓝衣女子道:“不如换成她吧。”
被指的欲玄流:“……”
玉星澜继续道:“她是我的妹妹,我们姐妹两一向形影不离的,没有她我会不安心的,神君一向仁慈善良,解众生之苦,一定会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的。”
接受到玉星澜的眼神,欲玄流心中很是不情不愿,嘴上却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装作一副很害怕舍不得离开姐姐的悲惨神情:
“……是啊,她是我姐姐,我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我们不能分开。”
似乎选谁对她们来说没有关系。
玉女想了想道:“算了算了,反正哪个都一样,今天就成全你们。”
说着压着二人离开,留下一众女子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