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息[星际] 第32章 笨蛋

脑海中的记忆停留在机舱暗下的那一刻。

喻青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才发现陆政庭并不在他身旁。

呼吸几个来回，紧绷的身体渐渐松缓。他打量起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说是陌生，其实周遭的景象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他现在身处一条小巷里，巷子的尽头能看见灰白的墙瓦，街道两旁堆积起枯叶，冷风簌簌将落叶滚远。

眼前的建筑，比起帝国，只能用老旧破败来形容。

他转过身，视线定在墙上蒙着灰的海报上，脸上透出几分错愕神色。

那是一张招聘海报。

心迹福利院招聘管理员的海报。

在喻青的记忆，已经是十分久远的事情了。

福利院在天马星，是星盟所辖区域。

他记得原本福利院内很热闹，有很多管理员和孩子。

但某一天，福利院里的人员逐渐减少，路过院长办公室时总能听到争吵声，最后，福利院内剩下三个管理员。

这仿佛是一个征兆，从那开始后，福利院大批往外送孩子。

喻青也是其中被送出去的一个。

他低头，点开通讯手环。

发现通讯仪器仿佛被冻结，全息屏难以启动，时间仍然停留在跃迁器失控的那一刻。

他尝试联系陆政庭，但无论是信息还是电话，都难以传递出去。

顿时，喻青确认了现在的处境。

虫洞链接现在与过去两个时空，而他在进入虫洞后，去到同一维度、过去的时空线。

陆政庭和他一样，极大可能也去到了其他时空，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和他在同一条时间线里。

喻青抿了下唇，决定走一步看一步。他揭下墙壁上的海报，按照脑海里残存的模糊记忆，往心迹福利院的方向走。

福利院在天马星的中心区域，但在十八年前，经济发展遇到瓶颈，始终停滞不前。

喻青站在福利院的门外，从外往里眺，尘封在记忆的碎片一块块重新被点亮，在眼前拼凑出景象。

福利院的安全防护并不到位，大门处只剩下一位瘸腿的叔叔。

喻青记得他。

他总是会跑到福利院的门口，来等陆政庭放学回家，瘸腿叔叔怪他挡着进门的路，凶着脸从保安亭内搬出一条小马扎，丢到树下，让他过去坐别碍事。

听见他是来面试管理员的，瘸腿的男人点头，给他指路院长办公室。

喻青朝他露出笑容，道了声谢后，抬腿往里走。

福利院的空间并不是很大，每一栋楼只建到四层，乍一看，是两处不规则的四合院拼合在一起。

左边的空地被修建成游乐场地，只是潦草地铺上水泥，建了几处篮球架。

宿舍楼后还有一片空地，用来作菜地。

院长办公室在两座四合院相接的那栋楼。

一路上，喻青收获了不少好奇的视线。

孩子们没见过他，谨记管理员教导的“远离陌生人”规定，站在五米开外，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喻青走进楼道，径直上了三楼，站在院子办公室外，曲着指节叩门。

“请进。”从门后传出一声温柔慈祥的声音。

再次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暴露在空气中的指节蜷缩了下，喻青敛眸，掩下眼底的情绪，推门进去。

院长办公室并不像记忆里那样宽敞，他走进后，空间更显逼仄。

“请坐吧。”院长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喻青气质卓尔不凡，身上穿的也一眼能看出是上好的布料。周身萦绕着矜贵明艳的气息，令常人不敢正视靠近。

若不是看见了对方手上破旧的海报，她还以为对方是来做慈善捐款的。

尽管如此想，院长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是来应聘管理员的吗？”

喻青点头，将手里的海报放在桌面上。

见状，院长叹息，面上有些为难。

“说是招聘员工，更准确来说，是在招志愿者。你也知道，这段时间频繁出现星盗袭击的事故，天马星是重灾区。上面忙着处理闹事的人，一时间难以兼顾下面的机构。”

她话已至此。

喻青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莞尔一笑，声音清爽：“我不要工资，就是想行善积德。”

院长愣了下，迅速摆手，急声和他解释：“不是没有工资，只是工资比较低。”

喻青点头，态度随意，“那也行。”

在与喻青这通对话中，院长观察到对方并不在乎钱财，她猜想，可能是哪户有钱人家的孩子，想来福利院体验下另一种生活。

要是在一个月前，院长会立刻拒绝。

但如今福利院实在缺人…

她又叹了口气，还是和对方强调：“福利院不是体验生活的地方，你日常的工作十分辛苦。你并不用急着给我答案，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后，再作回复。”

院长在喻青面前一直是温柔蔼然的模样，唯一一次冷脸，是在他哭闹着不愿意和养父母离开。

如今对方表情郑重，喻青也不禁严肃几分。

他点头，和院长重复一遍回答，“我想好了，我确实愿意做这份工作。”

院长点头，“既然你仔细考虑过了，我这边还有一周的试岗期，如果不合适，我还是只能请你离开。”

“好。”

院长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表格，连同一支笔，递到他面前，“这是入职申请，你填一下。”

喻青接了过来，取下笔帽。

笔尖乍触碰到纸页，他忽然想起，福利院里还有个喻青。

眉梢微不可查扬起一抹弧度，他当即发挥创意，给自己想了个新名字。

——秦喻。

其他信息他也编得顺手，笔尖在纸页上哗哗牵动。不一会儿，喻青就将一份完整的入职申请递了过去。

院长接过来，简单浏览一遍，将表格收进抽屉里。站起身，带着他往外走，去参观福利院。

“在职期间，你需要住在福利院里。我们有单独的员工宿舍，也有管理员专门的制服，一次性生活用品也都有。你什么时候能开始工作呢？”

严格意义上来说，喻青其实还没有参与过这么正经的工作面试，莫名地觉得兴奋，唇边的梨涡渐渐浮现，“现在就可以。”

“好，那今晚开始，你就跟着另外三个管理员，开始熟悉睡前的查寝。”

喻青听从安排。

院长带他在福利院里走过一遍，最后将人领到空出来的员工宿舍门前，语气温和：“接下来，你可以待在宿舍休息，也可以在福利院里逛逛。晚上会有管理员来找你的。”

喻青轻嗯了声，目睹院长离开。

这间员工宿舍在1栋，正对着福利院大门口。

喻青记得，当时他和陆政庭住在3栋，也就是距离游乐场地最近的那栋楼。

他忽然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临近下午三点。

这个时间点，福利院的小喻青应该正在出发去等人的路上。

喻青走出员工宿舍，站在走廊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平地。视线不断移转，像是在空气中寻找什么。

他的眼睛蓦然一亮，视线落在墙角处偷偷摸摸的小孩身上。

小孩一副做坏事的心虚模样。

两只手扒在墙上，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学着从电视上看到的特工，警惕地东张西望。

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之后，脸上露出窃喜的笑容。从墙后溜了出来，拔腿往大门口冲。

喻青看得一乐，恍然意识到，小时候的自己是个戏精。

他单手插进兜里，慢悠悠下楼，准备去逗小孩玩。

小喻青加快速度，穿过一大片空地，跑到了熟悉的位置。

他站在大门前，两只手扒在铁栏杆上，踮着脚，努力地将脑袋往栏杆间的空隙钻，想看陆政庭是不是快回来了。

保安室里的人眼尖地看见他，注意到他的动作后，黑着脸呵斥：“你在干什么！”

小喻青被他响亮的声音吓了跳，没稳住动作，哐啷撞在了栏杆上。

疼得他两眼冒金星，眼眶里覆盖着一层水雾，可怜巴巴瘪起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保安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看他这幅模样，也不好意思再骂他。冷哼一声，扯过桌下的小马扎，丢到保安室门口外，“过来这里坐着等你哥。”

小喻青瓮声瓮气应了一声，将眼泪憋了回去，扶正小板凳，听话地坐着。

保安和他说过好几遍了，让他来保安室等。

这小孩就是不讲记性，每次都跑到铁门前探头探脑。被骂了一顿后，才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等。

完成熟悉的流程后，保安又一瘸一拐回去保安亭，继续值班。

现在正值秋季。

枯黄的树叶落下，被风往台阶下吹，堆积在一块儿。

小孩坐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窗户里的保安，见他没再盯着自己，慢吞吞地站起身。

他站在楼梯上，调整角度、对准枯叶堆，做出一个起跳的预备动作，小声倒数三秒后，刷地跳了下去。

鞋子重重踩在枯叶堆上，响起清脆的响声。

小喻青弯眼笑，举起手为自己庆祝。

他沿着地上的落叶，不断踩过去，嘴里开心地哼着昨晚陆政庭教他的儿歌。

踩到尽头后，他扭头往后看，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大门一段距离了。

他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学着陆政庭的语气，小声骂自己：“笨蛋小喻！”

说完后，他正要往回走。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同一个章节用大小喻青来说，我觉得有点别扭。

所以，之后的话，在幼年攻受的视角下，是称呼现在的喻青为“秦喻”

（其实就是名字倒过来，但是小孩笨没发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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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