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戏 第4章 蓬莱

地图指的路与先前走过的不同。

崎岖难行的山间小道代之以长而幽深的青石台阶，道旁栽种着不少桃花树，后山地势高温度低，花草长得总比别处晚。

但这里似乎不一样，不过初春时节，树间花苞便已盛放，簇簇繁茂。

粉红的花瓣不时落在头顶，轻轻柔柔的，黑夜可怖的静默也被修饰成为了安宁祥和。

黎芊芊提着萤灯走在石阶上，心中的恐惧渐渐消解。

青石阶通向山腰一处平地，四面视野开阔，中心有处浅湖，旁边用竹篱笆围了好大一块黑色土地。

微微发出莹白色的光晕。

蓬莱作为天下第一大修仙门派，不仅仙法厉害，研制丹药的技术更是无门派可及。

原因无他，老天赏饭吃。

比方说眼前这种会发光的灵草，名叫须臾，是炼制一品灵丹的必要材料。岛外有价无市，岛内一种种一片。

药斋种植灵草的选址千奇百怪，后山会有也不意外。

遂玉在药斋帮忙，大概这也是他经常来后山的原因。

黎芊芊瞄了一眼放在篱笆边上的水桶，取过木瓢将里面所剩不多的灵泉全浇了上去。

既然来了，就顺手多帮你一次。

灵草有了灵泉滋润，瞬间精神了许多。

黎芊芊满意地拍拍手，继续朝湖边走去。

如图上所标示的那样，她在距离湖中央百步之外的大树下，发现了一处树枝搭的小巢，外面散落着零星没吃完的米粒。

是这里了。

黎芊芊低头确认了一遍地图上的位置，解下腰间的米袋，走过去。

巢内没有遂玉说的黑色幼鸟，只有不知谁人留下的一封信笺。

好奇心驱使黎芊芊捡起它，在打开的瞬间，信纸泛出金光，几行大字跃现在空中。

“小家伙多谢你这几日的照料。三日后再来此处，我授你剑术。”

金光停留时间不长，很快便连同信笺一起消散在空气里。

话本里常有废柴逆袭的桥段。看多了便也知道，抓得住机缘的废柴往往就是主角，而那抓不住的就成了炮灰。

“修道一途讲究天命与机缘。”

“有的人轻描淡写便可入化臻之境，而有的人即便穷极一生也难以悟得一二。”

黎芊芊愣愣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脑海中不禁响起掌门弟子带她们入门时说的这番话，一时间五味杂陈。

震惊，犹疑，最后是一点点落寞和不甘。

如果这是遂玉得以取胜的机缘。

那她呢，明明比谁都有天赋，天命为什么不选择她。

心事太重，脚下就容易找不到方向。

黎芊芊踩着来时的石阶一步步往下走，却仍然在无意间岔了路。

一株高至房顶的桃花树兀地撞进眼里，夜风吹动枝条，顷刻便洋洋洒洒下出一场花雨。

黎芊芊伸手，粉色的花瓣沾了两三分潮气，沉甸甸落在手心，微微透着凉意。

她抬起眼，乌黑的云层间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皎月，漫天清辉照映着花影，一座青竹小院与她伫立而望。

夜半三更，山间独屋。

黎芊芊内心却意外的平和，没有丝毫慌张和恐惧，仿佛它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被她遇见。

萤灯遇光光芒逐渐变得黯淡，黎芊芊三指并起正欲捏个火诀，耳畔传来轻响。

啪嗒。

临花的窗沿露开一条缝，掉在顶上的桃花随之跌落，黎芊芊的目光追着它往下——

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

“深更半夜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别人家门，蓬莱的礼数便是如此么？”

声如月下清风，徐徐朗朗。

出口的话却不大动听。

黎芊芊看过去。

竹屋内不知何时亮起了灯，透出的光昏黄柔和。

窗台上，男人神色恹恹，曲肘支着额头，落在另一只手上的花朵，不知被施了何种术法，悬在他的指尖上缓慢旋转，好似一盏流转的小花灯。

“我不知道这里住着人，请师兄莫怪。”黎芊芊如实说。

师兄？

好似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男人略侧过头，披在肩后的长发顺势滑下，狭长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目光从指尖移开，

“住在蓬莱的未必就是你师兄。”他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眸光清冽，眼尾一点红痣却显得多情。

黎芊芊移开视线，转而落在他天青色的衣袖上。

波纹式样的银迹呈水流走势盘至袖扣，旋成一个小圈，宛如游龙一般灵动。那是师尊亲传弟子独有的标记。

蓬莱现今有三位师尊，亲传弟子共九人，虽然多数人不在意，但严格说来的确只有内门弟子才够格尊人家一声师兄。

黎芊芊改口：“蓬莱岛十步芳草，人才济济，芊芊眼拙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不答，反倒看向她腰间米袋，手指微微一曲。

黎芊芊稍愣，下一眼便见米袋落到了他手上。

“那是我——”

借来的。

话没说完，只见他托着米袋掂了掂，饶有兴趣地看向她：“你的？原来这几日上山喂鸟的就是你啊。”

黎芊芊未出口的话停住。

“你是它的主人？”

既不否认也没有纠正，而是试探着问。

“呵呵。”

“是谁的不重要，三日后去赴约吧，”那人眼底聚起笑意，压低嗓音故作神秘，“你想要的都在那。”

竟然知道纸条的事！

黎芊芊心下惊异，提步上前正欲追问，他却收回了手，身影消失在窗口。

“我不待客，这个，送你了。”

清越的声音与竹窗一起落下，一物凌空抛来。

黎芊芊飞身接下，翻开手掌，抓住的是遂玉交给她的米袋。

以及，

一朵桃花。

下山时天色已晚，黎芊芊没再去戒律堂，而是回了自己的院子。

奔波了一日，黎芊芊疲惫至极，呈大字平躺在床上，心里却开始对比起重来前后所发生的事情。

从前那次她也替尹灵去了药斋，只是那时候不曾在意过遂玉，所以没遇到师姐，也不会和遂玉产生交集。

更不会无意中窥见他的机缘。

黎芊芊没有看过遂玉出剑，单从他御剑飞行的灵力掌控程度以及今日被狂殴的反应来看，遂玉如今的实力很糟糕。

所以按照原来的轨迹，三日之后遂玉应该从纸条的主人那学会剑气化形，接着在一年后的弟子大会上，一招把她击飞。

想到这里，黎芊芊心中顿感郁闷。

要是她也能学就好了。

反正鸟主人也不知道去喂鸟的究竟是谁。

脑海里突然冒出声音，让黎芊芊浑身一颤。阴暗的欲念像吐着信子的小蛇，不断从心底最深处钻出来，渐渐攀爬至心头。

是啊，反正又不知道...

已至深夜，遂玉屋内仍亮着灯。

那两个弟子抬脚踹来时，他使巧劲卸掉了大半力，只是因此不小心咬到的舌头还有点疼。

遂玉敷完药并没着急休息，而是取来木剑，学着黎芊芊今日出招的身法，照模照样的比划起来。

练过三遍，做到**不离十后遂玉才返回屋内，准备洗脸休息。

这时茶桌上却多了一道传音符。

“幼鸟的主人让你三日后去一趟后山，他说有很重要的事。——黎芊芊”

遂玉愣住，神情有些意外。

很快又是一道，还是黎芊芊。

“一定要去，不去会变猪，记住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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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蓬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