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戏 第18章 蓬莱

南宫羽见她神色有异，反托着她胳膊，急急道：“你怎么了？伤口裂开了？”

“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话？”黎芊芊一把捏住他的手，目光扫向朝房中的几个柜子，紧张道，“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南宫羽先一怔，紧接着弯下身体，附在她耳后轻轻的说：“听见了，一个很胆小的姑娘~”

黎芊芊咽了咽口水，更紧的抓住他：“你能看见她？”

“看得见，正扯着我的袖子呢，”南宫羽抬了抬被她挽住的手臂。

“南宫羽！”

黎芊芊一顿，倏地抽回手，怒瞋：“我说真的。”

“行了。你小时候就老爱拿这套功夫吓人，”南宫羽矜得地笑，“结果总被我反吓得嗷嗷直哭，还不许我说出去。”

自己的糗事被翻出来说，黎芊芊面上微微发烫，气急败坏道：“这回不一样，我真的听见了，还不止一次。”

南宫羽施施然抱胸，睨她：“那你让它再说句话我听听。”

“它...”

黎芊芊有口难辨，“它在我脑子里说。”

南宫羽闻言表情变得正经了些，摸着下巴“只有你一个人听见，还时不时出现...”

“那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最近的记忆也出了问题？”他正起神色。

黎芊芊忙不迭点头：“对！”

“我知道了，”南宫羽击掌，肯定地说：“芊芊，你摔到脑子了！”

......呵

黎芊芊顶腮，气得狠了反而一笑。

南宫羽浑身一寒，顿时跳开去：“我可没有骂你的意思。药斋的医修和我说过，有些人脑子受伤就会出现幻听的症状。当时你不是晕过去吗，谁知道——哎，哎你推我干嘛，”

“出去出去，我脑子好得很！”黎芊芊将他推出房间，愤愤背过身抵在门后。

南宫羽拍着门板：“你记得去药斋看看，万一落下什么隐疾，耽误修道啊！！”

他才隐疾，他全家都隐疾！

黎芊芊猛猛后踢了一脚。

四季如春的气候好是好，就是时常阴晴不定。淅淅沥沥的小雨敲在窗沿，滴滴答答响了彻夜。

次日清晨，蓬莱岛雾气氤氲，正心林的弟子打开门，视野中便斜入一把油纸伞。

药堂香烟袅袅，号脉的医修眉头拧成八字，神情颇有几分复杂。

“大夫，我的问题很严重吗？”黎芊芊被她看得发毛，连声音都有点发颤。

“你的头部并未有遭受创伤的迹象，照理不会出现幻症。”女医修收回了手，“不过，你的灵脉却有几分异样。”

黎芊芊才松了口气，听到后半句一颗心又悬起来。

“最近几日，可有人给你疏通过灵脉？”

黎芊芊很诚实地摇头。

“那就怪了，方才探察灵脉之时，我感受到了两股不同的气息。”医修疑道，“当真没有人给你渡过灵力？”

黎芊芊仔细思索了片刻，还是摇头：“我从灵境出来就被送到了药斋，之后一直在房内静养，没听说有人给我渡灵力。”

“要想灵脉中出现不同气息，除却经络疏通外便只有一法，莫非——”

医修眯起眼，凑过去，“你可有过？

“什么？”

“双修。”

黎芊芊嘶了声，同样压低了声：“看的算不算？”

“那就是没有了，”医修坐回去，语气徐徐，“其实你们年轻人不必太过迂腐，太虚分两级，阴阳交感有助于修行，尤其那些元阳未泄的郎君...”

“那些郎君如何？”

黎芊芊正认真听着，医修却不说了，笑瞥了她一眼，“有机会去试试就知道了。”

“所以我的幻症和这股气息有关？”黎芊芊好奇。

“那倒是没有关系。”医修顿了顿，回到正题，“这样吧，我给你开些安神静心的方子，回去先吃着。没有见好，你再来找我。”

走出正心林时，天空中还在飘着雨丝。脚下石板潮湿，黎芊芊踩着水洼，心情郁闷。

她真是疯了才听南宫羽那傻子的建议。

病没看出来，疑问倒是又多了一个。

修道之人的灵力宝贵，非危急时刻，谁会给她偷偷渡灵力呢。

不行，她得再问问尹灵。

黎芊芊想着，随手捡来片树叶，正欲捏诀画符时，一道颀长的身影闯进视野。

“鹤舟..呃，鹤舟师兄？”黎芊芊抬起伞，对在正心林外见到他有些意外。

鹤舟闻声收回迈下台阶的步子，侧过头，不咸不淡看向她。

“你生病了？”黎芊芊视线落向他手中的纸袋，朝他迈步。

不料脚底不知踩到什么，忽然一滑，眼看要摔个屁股蹲——

电光火石间，被人攥住手腕拉了回来。

肌肤相触的那刻，黎芊芊仿佛被电流穿身，浑身一麻，脑海中飞速闪过数个画面。

“看路。”

鹤舟扫了眼她脚下的果核，语气平缓淡漠。正要松开，却反被她抓住。

“是你救了我。”

黎芊芊骤然抬眼，坚定的表情在看到他无风无波的眼神时，又生出些犹豫：

“灵境最后一日，是不是你从妖柏手里把我救出来的？”

“你说呢。”

鹤舟垂眸，微微一挣，黎芊芊后知后觉，迅速松了手。

“内门弟子不得干涉外门试炼，违者笞三十，”鹤舟不疾不徐地说，“你想看我受罚？”

也是，高台上那么多堂主长老，要救也轮不到他。

黎芊芊讪讪：“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自从醒来后，脑海里总是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片段。”

“师兄你不要介意，回头续灵丹多给你几瓶。”黎芊芊不想再被人认为脑子有病，便先一步道，“弟子院还有事，我先走了。”

黎芊芊逃一般地走开，鹤舟收回视线，这才微微蹙起眉。

尘世镜对法术的限制果真不是一般的大，就连上神的力量竟也能削弱至此，竟被她想起来了。

黎芊芊回到自己的房间，隐隐还是感觉不对劲。

那些画面太真实，她闭上眼甚至都能记起的冷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还有伏灵珠...

“我真的是被传送出来的？”黎芊芊喃喃出声。

“都说了你没记错。”

又来！

一次算做梦，二次是幻觉，三次就是找打！

接二连三被吓到的黎芊芊忍无可忍。

捏紧拳头，淡青色的灵力不断从指尖溢出：“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最好立刻给我出来。”

黎芊芊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否则等我变成鬼，天涯海角都追杀你。”

“你..你先别死，”那声音打着颤，“死了我就再也出不去了。”

果然躲在她屋子里，黎芊芊上前一步：“那你出来。”

“我在你的身体里，出不去。”

黎芊芊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

废话，当然是找掌门驱妖。

黎芊芊不说话，那声音更紧张了：“你不会要去找刚刚那个人吧。不行的不行的，被他发现就完了！”

“我不是妖魔。不经常出声只是因为能量太弱，很容易被人发现。”

“被人发现很麻烦，但我没有骗你，”

“妖柏记得不，它把你拖进水里的时候，我才到你身上的，还帮你疗伤来着呢。”

“......你说句话呀！”

黎芊芊一直默不作声向前走，稚嫩的声音终于崩溃了：“你别往外走了，有人改了你的记忆！”

屋檐雨水滴在鞋面，黎芊芊停住脚步，神态冷漠：“现在肯说了？”

“我一直都在说，你不听，”它呜咽地委屈，“呜呜呜，好痛。”

“在我身体里装神弄鬼，还怪我咯？”黎芊芊抱起双手，“再说我都没动手呢，哭什么哭。”

“就是怪你！逼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它抽抽嗒嗒：“挨打了呜呜。”

脾气还挺横。

黎芊芊挑起眉峰：“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躲在我体内？还有，改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好多问题...你先回去，我再说。”它态度强硬。

“那我不听了。”黎芊芊往院门迈步。

“你怎么不讲理！”它气急败坏，“我是有尊严的！”

黎芊芊：“哦。”

“喂喂，你真不听？别呀，边走边说总行了吧。”

“嘤...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它又开始哭哭啼啼：“我其实是、是尘世镜的镜灵。”

尘世镜？

黎芊芊疑惑：“那是什么？”

“就是神仙造出来，可以改变命运的东西。”

“然后呢？”

“然后..然后其他的，我们可不可以回去再说，”它小心翼翼道，“院子外面容易碰到可怕的人，会被发现的。”

“被发现会怎么样？”

“......”

它受够了！

“被发现就会死啊！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叫你回去就回去...嘛。”

吼到最后一个字，镜灵仿佛突然找回了理智，怂怂地弱下声，像只被惹怒了的河豚，针还没扎中，就自己泄了气。

黎芊芊竟觉得有些好笑。

“行吧，”她转过身，心情一下子变得愉悦，“回屋。”

反正她也忘了带伞。

耶？

镜灵正错愕于她态度的惊变，黎芊芊已经推门进屋，踢鞋上榻，顺手往床头柜上抓了把瓜子。

“你继续说。”

镜灵：......

它平复好心情，清嗓子道：“你听好了我接下去说的话非常重要。”

“尘世镜是一件威力巨大的神器，有调转阴阳，回溯过往之能，不仅可以使生者死，死者生，还能窥悉天道命途，偷运借德，扰乱三界命轨。其形似——”

“跳过，说重点。”黎芊芊打断道。

“真没耐心。”镜灵嘀咕了句，气哄哄道，“总之，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拜尘世镜所赐。”

黎芊芊眨了眨眼：“没了？”

“差不多吧，反正你要做的就是破除它的法力，然后让一切回归正轨。”

“知道了，”黎芊芊掸走腿上的瓜子皮，“回头替我谢谢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