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徙 第28章 五子

既然宋诗蓝的死和他弟弟有关系，那为什么会附身到无辜的宋陌玉身上呢？宋知意像是看出他的心中困惑，道：“他最是胆怯，对妖邪毫无抵抗力。”宋陌玉也连忙点点头，原来鬼怪也会挑软柿子捏，看起来无论在何时，提升自己永远是最正确的选择，他们二人走出去时，宋陌玉已经被施了咒睡着了，看着角落蜷缩着的人，不由得让人心酸，熹雨微感叹：“他也是个可怜人，如果他的母亲在世，肯定不会让他受这种苦吧？”

“他的母亲于夫人是天下第二的境界，若她在的话，就没有人敢动他了。”宋知意说。

“既然是天下第二又满腹才华，怎么最后没有成神呢？”熹雨微十分好奇。

“得了绝症，在飞升前夕，病死在床榻上。”宋知意像是一个最好的记录者，他看着破败的小屋，略带惋惜的想起那位令人难忘的夫人。

“只要德才配位，为什么不能死后成神，有很多很多先例。”

“一些不可改变的因素，名誉、金钱、清白，毁掉一个人其实很简单，用她所有在意的东西来威胁她，比如宋陌文、宋陌玉。”宋知意道。

宋陌文从小就有着极好的经商天赋，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给家里带来了第一桶金，虽然这对家大业大的宋家来讲并不算什么，但也因此，他成了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之一，曾经花前月下，尚且年轻宋母站在幽暗的角落，凑在他和宋羽的身边耳语，他记得母亲当时所言是：

“你希望谁来做你的弟弟？”问的简单，但实际上是在考验他们未来到底由谁来辅佐他抑或是宋羽，谁能做新的首领，靠得从来不止是血脉，更是能力与眼界，宋羽当时说：“陌文弟弟的天赋惊人，想来无论我还是阿弟都是要选他的。”

“你觉得陌玉如何？”宋知意这样问。

“过于胆怯，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宋羽叹息：“阿弟莫不是要他？”

“若是要陌文，就一定要连带上陌玉，如果没有陌玉在，恐怕也很难让他做事，这只是以我之见，最终决定也只能让母亲来安排。”宋知意道。

宋夫人微不可察的投来赞许的目光，走回屋子中后，对躺在床上的宋老首领说：“你听见了吗？阿意小小年纪就这么深思熟虑，小羽还是有些欠考虑的。”

“阿意有多聪明，大家都知道，可我们不能只对阿意好，往后的日子还长，小羽也不是什么傻孩子，可不能让他小小年纪就受到挫陌。”宋老首领在床上喝了点药，语重心长道。

最后，充斥着好奇心道陌文和唯唯诺诺的陌玉被母亲牵着领进门时，宋知意心里其实是有点开心的，他原先是欢喜热闹的，虽然他当时不善言辞，但总归能让人看得出心绪，至于后来的宋诗青就是另一个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的天才了。

“宋陌文和宋陌玉被接进宋家老宅前，我曾去看过他们的生母于情。”宋知意带着熹雨微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住所，院子被打扫的很干净，屋子内的桌柜空空，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宋知意让人坐在床榻上，他则坐在一边，两人贴的很近，宋知意开始娓娓道来：

“那是一个挂满白纱的屋子，但是不让人觉得晦气，反倒是仙气飘飘，像是有仙子居住一样，我当时年纪尚小，直到被那个夫人带进屋子中才反应过来，她笑着问我的来历和身份，她长得温婉，像是江南水乡的书香门第所出的大家闺秀，周身却有着不容忽略的真气，让人不敢把这样的人同天下第二的女侠客结合起来。”宋知意组织了很久的语言，但仍旧有些断断续续。

“ 那她一定很厉害。”熹雨微都有些想见见这位传闻中的于夫人，只可惜生不逢时，只能从别人口中倾听她的事迹了。

“知道我的来意后，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说知道了，随后就送我出门了，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后来再想拜访，却听人说她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好容易把所有东西都处理完赶过去时，也只能赶上在灵堂烧柱一香，随后她就被匆匆下葬了，我总觉得她死的蹊跷，但没有依据来证明她真正的死因。”宋知意说。

“真是可惜。”熹雨微同样感叹着。

与此同时，破败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宋陌文的动静很大，足以吵醒了宋陌玉，当他看清兄长时，时隔多年的委屈终于爆发，他抱着宋陌文，豆大的眼泪不要钱的往下掉，宋陌文心疼的看着弟弟，他很久没有和宋陌玉相见了，再次见面时的熟悉感不由得让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雨夜，母亲对他的嘱咐：“照顾好弟弟。”宋陌文感到懊恼，他被事务压的抽不开身，连母亲的遗嘱都快忘却时，他的弟弟回来了，他不相信宋老太君所说的兄弟情深，不相信宋羽的虚与委蛇、宋知意的公平正义、宋诗青的冷漠无情，他只相信自己的亲弟弟，他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上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弟弟，宋陌玉低着头不说话，兄长身上的木香味和从前一样，他还记得有一天，妈妈叫他去房子里，给了他一个透明的玻璃球，他疑惑的不明所以，以为是什么新奇的玩具，毕竟母亲总会给他们研究各种各样的新奇物件，可这次不一样，他看见母亲严肃的神情，连带着接过玻璃球的手也一抖，母亲花了不少时间去教他如何使用小世界，他有些懊恼，明明母亲从来都不去管教他们什么，课业武术管的都很松，可今天不一样，他有些烦躁，母亲却仍旧耐心的教着他，像是在拯救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他不明白母亲的意思，直到很多年后，他站在宋家老宅门前，看着不少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人时才恍然明白，手中小世界是母亲给的最后一道护身符，宋夫人知道后果然高兴不止，他的处境一下开始好起来，尽管宋夫人时常往小世界里塞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但这个小世界掌控权依旧永远属于他。

“陌玉，这么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宋陌文仔细端详着宋陌玉，发觉对方的身上多了几分憔悴后心中懊恼：“怎么就没有早点腾出时间来看看弟弟呢？”

宋陌玉忍下心中苦楚，干巴巴的挤出一句：“我很好的，哥哥，让你担心了。”宋陌文怎能不知道弟弟的处境，他心中也是酸涩，二人叙旧往事，越说越难过。

宋知意拉开窗子，清爽的凉风立刻卷着挤了进来，熹雨微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清凉，忽而又起了什么，扭头问道：“那宋诗青的事情？”

宋知意坐到他旁边道：“我对此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死的并不光彩，外界常有传闻说是他亲弟弟所为，但我觉得不可能，宋诗青最是看重情谊，这更有可能是他自作自受。”

“何来的自作自受？”熹雨微来了些兴趣：“宋诗蓝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傲的人。”宋知意言简意赅。

“那他可曾招惹过谁？”

“太多了。”宋知意甚至不用细想就能说出几个来。

“不好办啊，熹雨微细想着，一个侍女就匆匆过在门外高声道：“二公子，三公子说要来见您。”

“走，去看看三弟的近况如何。”宋知意起身向外走去，熹雨微跟在后面。

来到前厅，熹雨微发现一个老成的男人在堂内来回踱步，见到宋知意，激动的拉住他的手，慷慨激昂的喊道：

“大哥啊！”

这居然是宋陌文？熹雨微面色扭曲了了一下，这人明显不像和宋知意同一辈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让他变得如此苍桑？宋知意显然也是一愣：“许久不见，三弟倒是…稳重了很多。”

“小弟日夜操劳，这钱财可是家中命脉，不得不加重心血来看管啊！”能看得出来，他确实有在尽力为府中生计奔波，头上甚至都有些白头发了。

等到两人寒暄完入座时，熹雨微才发现角落坐着个正在看书的青年，正是方才在假山上碰到的宋诗青，他头都没抬，只顾着看手上的书，大片的卷发遮盖在他眼前，让人怀疑他真的能看得清楚书上的文字吗？熹雨微坐在旁边，看着把书凑的很近的少年，提醒道：“把头抬高些，小心看花眼啊！”宋诗青扭头看他一眼，然后乖乖地把书拿开了一些距离。宋陌文早从母亲那边听说了这位贵客，此时就开始寒暄道：

“您一定是大哥的朋友熹公子吧？久仰久仰，在下是陌玉的哥哥，有劳您对他的照拂了，若是以后他有所愚钝，还请阁下解惑一二。”

这三句两句不离弟弟，叫人感慨血浓于水的亲情。熹雨微自然满口答应，毕竟他十分理解一个哥哥对弟弟的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