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晨雾像融化的奶糖,黏在九街的屋檐下。左辰拎着早点拐过街角,远远就看见一个男人站在会社大门前。
晨光透过薄雾洒在他身上,金发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他五官精致,整个人修长挺拔,衬衫勾勒出结实的胸肌轮廓,风衣下摆正随着晨风轻轻摆动。
寒松,寒会长,無極会社三代目。
"老寒你杵这儿装门神呢?"
想着刚好跟寒松交接昨晚的异常,左辰晃了晃手里的包子缓缓走近:"刚好我有点事要跟你说,你吃不吃..."
"左辰。"寒松打断她。
他举起一张盖着龙胆花纹的破门令,晨光恰好刺破雾霭,照亮文书上"破门"两个篆字。
破门令,無極会社最严厉的惩戒手段。意味着被逐出者与会社再无关系,被逐者的龙胆花纹章将被收回,名字从会社名册中抹去,过往功绩一笔勾销。
从此不得以会社之名行事,亦不受会社庇护。
左辰瞬间停步,包子砸在地上滚了三圈。
"不是,昨天我也没旷工吧,怎么一觉醒来我被踢出会社了,是你没睡醒还是我在做梦啊。"
虽然现状很扯淡,但这份破门状,好像还是真的。
人在工位坐锅从天上来。
寒松喉结滚动两下,左辰突然感受到监视的目光。
趁她走神的刹那,寒松猛地上前抓住左辰的手腕,力道大得能把骨头捏碎:"昨晚七点你在哪?"
两人共事八年,彼此知根知底。寒松从来都不是会轻易动手的人,可现在手腕处传来的顿痛让左辰心里警铃大作。
顶着被监视的焦躁感,再看着面前表情僵硬的寒松,二人目光交汇,她几乎是瞬间意会到事出有妖。
寒松在演。
"昨晚七点?"左辰抬高声音,把雷鸣刃刀鞘抵在寒松的胸膛,也开始飙戏,"寒会长要查岗?这么多年的交情就这啊?"
左辰看着数不清的情绪在寒松脸上风云变幻,暗自吐槽寒松真应该多加强加强表情管理。
“行啊,要不要再拉我去审讯室关几天,没准你们说什么我都认了。”
会社的审讯室进去跟死了基本没区别。
寒松甩开左辰的手:"多说无益。"
“即刻起,你被会社破门,你今后做的所有事情,都与無極会社再无瓜葛。”寒松把破门令拍向左辰。
"行啊。"左辰摘下领口的徽章,随手往台阶上一丢,金属撞击声惊飞檐角麻雀。
她不满地“嘁”一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消失在晨雾中。
寒松仍旧立在会社大门前。
他看向台阶,弯腰捡起左辰丢在地上的龙胆花徽章,收在衣兜里,转身推开会社的青铜大门。
门轴转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晨光顺着门缝洒进庭院。
百名身着黑色西装的若众整齐地分列两侧,见寒松进门,齐刷刷地鞠躬行礼,声音洪亮而整齐:
"会长晨安!"
寒松微微颔首,步履从容地穿过人群,踏上主楼的台阶。屋檐下挂着古朴的青铜风铃,风铃纹丝不动。
这是初代会长亲手布下的结界,风铃不响,便无人能窥探其中。
推开主厅的雕花木门,檀香气扑面而来。他径直走向主位,黑色风衣下摆扫过地毯上的龙胆花纹。
在主位的红木椅上坐定,寒松随手翻开案头堆积的文件。
异能区近期扩张的通报、华武区武者行会送来的请帖、白烨传回来的北方遗迹调查报告……
寒松的手顿了顿,接着轻叹一声:
“今天好像是白烨回来的日子,晚些时候去城门接下他好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案头,会社的青铜大门缓缓关闭,仿佛将这座古老的建筑与外界彻底隔绝。
昨日午夜。
夜色如墨,寒松踩着青石板缓步前行,腰间的两把手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弹链在风衣下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救...救命..."
寒松闻声望去,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蜷缩在墙角,右腿似乎受了重伤,鲜血顺着雨水流淌。
"别怕。"寒松快步上前,风衣在雨中划出优雅的弧度。他单膝跪地,右手已经按在了穿星手枪上,"发生什么了?"
"食人者...在后面..."少女颤抖着指向巷子深处,"求求你..."
寒松正要扶起她,突然注意到少女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色。
他动作顿住,左手不动声色地解开了风衣扣子。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问。
"好...好痛..."少女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沙哑。
"是吗?"他缓缓起身,风衣下摆扫过少女的脸颊,"如果不回答我的问题的话,我可是不会救你的。"
少女的表情凝固了,嘴角开始不自然地抽搐,瞳孔完全变成了红色。
寒松在后退的同时扣动扳机,穿星枪的爆破弹呼啸而出。
"轰!"
爆炸的火光中,少女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浮现出红色的纹路,四肢拉长成不自然的形状。它发出刺耳的尖啸,声音像是金属摩擦。
"居然会伪装,最近食人者的变异越来越怪了..."寒松喃喃自语,快速后退。
变异体扑来的速度远超普通食人者,寒松侧身躲过利爪,穿星枪口抵住它的太阳穴。
子弹穿透头颅的瞬间,变异体竟然还能反击,利爪划破了他的风衣下摆。
"啧。"寒松皱眉,这比他预想的要麻烦得多。
他连续后空翻拉开距离,银蛇枪连发三枚□□。
子弹精准命中变异体的关节,令它一下子栽倒在地,断了气。
寒松打量着变异体的尸身若有所思:
“他们怎么敢把病毒搞成这个样子的……”
"叮铃——"
通讯器突然响起,打断寒松的思绪。
寒松看着地上的变异体残骸,又看了看通讯的地址,金发下的蓝眼睛闪过一丝冷光。
“可能今晚又得加班了。”
王宫议事厅内,烛火昏黄,铜制烛台上凝结的蜡泪堆叠如珊瑚。
寒松立于猩红地毯中央,身形如刀。
他对面坐着王室内务大臣亨利——一个身形佝偻的灰发老者,枯枝般的手指正摩挲着青瓷茶盏,浑浊的眼皮下藏着两汪深潭。
"寒会长,"亨利啜了口茶,声音沙哑如揉皱的宣纸,"今夜御书房遭袭,刺客面容与贵社左组长分毫不差。"
他抬手示意,侍从按下遥控,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左辰的面容清晰可见,她手中的雷鸣刃劈开御书房的防弹玻璃,雷光在刀锋上跳动。
寒松瞳孔微缩。
在帝国,只有上层的人才有资格享用科技。
这意味着他们拿出来的录像证明无法验证真伪,也根本没给寒松商量的余地。
"今晚七点,"寒松开口,喉结微微滚动,"左辰在九街东三巷,歼灭食人者三只。"
他向前半步,军靴碾过地毯上脱线的金丝,"需要我请来九街的百姓作证吗?"
亨利叹息着摇头,颈间松垮的皮肉随之颤动:"年轻人,老夫年轻时也爱讲证据。"
他颤巍巍起身,象牙杖头叩击地面,侍从应声展开卷轴——
九街粮仓的查封令。
寒松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
他能嗅到卷轴上残留的桐油味,这种特制油墨遇水不化,正是用来书写王室诏令的。
西窗夜风灌入,将烛火压得低伏,亨利稀疏的白发在风中飘起几缕,对面前沉默的年轻会长缓缓开口:
"三日后若无交代,这些新米就要在护城河里喂鱼了。"
"您可知九街粮仓存着多少百姓的救命口粮?"
寒松嗓音低沉,像钝刀刮过磨石。
"正因知晓,才来相商。"亨利混浊的眼珠泛起奇异的光,"我的要求并不复杂,只需将那姑娘逐出会社,老夫保证..."他突然剧烈咳嗽,枯瘦的手却精准按住案上玉铃,"保证九街粮仓平安无事。"
寒松望向窗外。月光正掠过王宫角楼的脊兽,那些石雕的狻猊张着空洞大口。
"一日。"亨利竖起一根手指,"明日此时,老夫要见到盖着龙胆纹的破门令。"
寒松没有说话,转身,走出议事厅。
但亨利知道,他默许了。
深夜的王宫外,寒松站在石阶上,指尖夹着燃了一半的香烟。月光洒在他的金发上,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在夜色中缭绕,勾勒出昔日的轮廓。
几年前的無極会社,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那时的议事厅里总是热闹非凡,姜大哥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灵刀,脸上永远挂着笑。
无论王室送来多少警告函,他都只是随手一扔,笑着说:"小问题,他们不敢怎么样。"
寒松低头看着手中的烟盒,银质的表面已经有些磨损,龙胆花纹章依旧清晰可见。
这是姜大哥走之前塞给他的,盒底还刻着"小寒少抽点"的歪扭字迹。
烟灰簌簌落在青砖缝里,寒松的目光有些恍惚。他抬头望向夜空,月光被云层遮掩,星光稀疏。
如今的会社,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王室的警告函不再是随手可扔的废纸,而是压在肩上的重担。
寒松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他掐灭手中的烟,将烟蒂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夜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露出腰间别着的双枪。他转身走向九街的方向,背影在月光下拉得修长。
如果要改变现状的话……
或许,她最适合以身入局这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