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疆这片富饶的土地似乎因夜晚的来临在刹那间陷入了沉寂。安叙静立在窗边,厚重的阴云遮蔽了弯月,小房间似乎比往常阴暗了些许,天花板的灯没亮,光源仅有那蜡烛上跳动的火舌。
忽然,火焰熄灭,仅剩窗外明月施舍进的残光。安叙微微扭头,脖颈袭来一股利剑般的寒意,是冲着取命来的。安叙却不躲不避,微微笑道:“等会儿和你玩。”不知从何感觉,空气似乎有些失望地点燃了蜡烛,一个女孩也随之浮现。
她的样貌几乎是和人类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眼眸为淡紫色,十分显眼,也为本人提高了辨识度。因为她实在太普通了,没什么绝色长相,不美不丑,却越看越顺眼。这个女孩名叫柳希。
“你们神教的学生都这么无聊吗?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柳希有点委屈地“大”字形躺在床上,但床太小,她不太能摆开。
“所以?”安叙挑眉,“你有更好的归宿?”
她没有。她只剩留在神教跟随安叙。安叙见她发呆,也就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笑随手翻出课本看看,却发现什么也看不下去。那日的情景重新回到了她眼前。
四疆有四个组成部分,神教,联盟政府,猎人和魔。神教普及四疆,人人信神,但四疆中心的神殿中的信徒和学生才称得上大信徒。魔的祖先据传说曾祸乱一方,后来为生存尽力伪装成凡人,但有些刚出生可能就会遭到联盟军的杀戮。联盟政府在神教之下,执行杀罚裁律一类的事,虽不具权威却很有能力。猎人以食魔为生,与联盟政府有争有合有夺有助。
神教有位大信徒,人称“使者”,是唯一能见到摩瑟统治神的人,往常都是他前往联盟监狱净化(杀死)经神殿审判后的魔,但不知为何……
那是个平凡的一天,安叙看了眼桌上的课程表,清晨观看审判结束后就是联盟军的到来,他们会带走审判后暂留在神教的魔。正当早餐结束众人离开厅堂时,老师忽然叫住她。只见老师虔诚地亲吻胸前的六倍利花项链,温声道:“摩瑟眷顾你,使者邀你一同去净化罪恶的魔。”
接着就是,使者与安叙一同走在街上。
安叙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走在人间,又似乎这是第一次。她从一出生就生在神殿,生在人们口中的天堂,但只不过是明亮一点的危险。
使者戴着白色金边面具,忽然开口,声音就如冰刃一般刺来:“你和摩瑟神有些相像。”
安叙一怔,微微笑道:“我还不想死。”
使者却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没见过摩瑟神的真容,但她化的皮眼角都同样有一个痣。”在四疆,痣是污点,是不祥之兆。使者这话若是笑话安叙倒也罢了,但若牵上摩瑟,被审判也无话可说。
见安叙不说话,使者忽然笑起来:“不用紧张,这些话都是摩瑟让我转告你的,我也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这时,警笛鸣响,使者止住嘴边的话,和安叙停下脚步看向路边。只见联盟军的押送车飞驰而过,路人急忙避闪,生怕里面的被魔污染。
警车猛的停下,一位警官急匆匆地跑下车向使者行礼:“摩瑟为权,信者为善。”完后又笑道:“您是前往监狱净化恶魔吗?我想邀请您和这位摩瑟的学生顺路搭乘我们的车。”若是他们同意了,下车定要祝福他们,但使者的祝福值千金,且只在祭祀上用,可不同意,又好像说不过去。
然而,使者还未开口,排气的轰鸣声忽然逼近,只见两个戴着头盔的人骑着摩托车疾驰而来,一个刚停下就开始扫射,有意避开安叙和使者。三个警员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击毙。安叙扑倒面前的警官,护着他跑到车尾,蹙眉道:车里只有一只魔,猎人为何扑这么猛。”
“不寻常。”使者开口,“你去把那只魔带回来,他们走后我先让这些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是使者的能力,且只是在十分钟内死去的人。安叙本来不乐意去,但当她看到被猎人从车里拽出来的那只魔时,瞬间愣住了。如果说安叙曾经有什么重要的人,找什么人找了很久,这只魔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看着他们离去,安叙猛的回过神来,散为光尘尾随在摩托车后。跟了不知多久,一直来到一片荒凉的土地,一眼便能看到一座废弃工厂。摩托车终于停下,一个猎人拽着魔下车。这只魔戴着手铐,眼神空洞,什么也不说,就像傻子。
“喂。”一个猎人看向他的同伴,“这货真能烧了联盟分监狱?”
他同伴瞎了只眼,随地吐了口香糖,似乎还没睡醒,很不耐烦地道:“鬼知道。我只知道“新娘”要真把她收了,我们以后就要跟着这个呆子混,趁早巴结好她吧。”
“得了吧,她顶多就是个背锅的。要真能烧了联盟分监狱,她能这么容易被抓?”两个人笑起来,下一刻,寒意来袭,一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对面的人就倒了。没死,晕了。
“谁!”他立刻拿起匕首环视四周,只见空中粉尘凝聚成一个人。安叙静静站在猎人不远处,兜帽遮住上半张脸,斗篷随风微微摆动。
“神教的人?你为什么插手管这些?”猎人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即使是大胆的猎人也不敢去触碰神教的威严。安叙顿了顿,化身成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普通学生,只是眼睛是紫色的:“我不是大信徒,我才是烧了联盟分监狱的魔。”
猎人明显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神教的人会说自己是魔,他笑道:“你主动现身还打晕了猎人,‘新娘’没看错你。”
“‘新娘’……是那个白卿?”
“嗯。”猎人踢了踢同伴的脑袋,高兴起来,“任务完成了,还加了餐,独享功劳原来是……”下一刻,他也被安叙劈晕,倒地不起。安叙没什么神色地收回手,捡了根铁丝撬开这只魔的手铐。这只魔依旧什么都没说。安叙笑道:“吓傻了?”
“你是神教的人,救我做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平静而沉稳,又有点小孩子的稚气。安叙知道被她看穿了自己的身份,笑道:“完成委托而已,没什么感情成分。只是我们的使者让我把你带回去,做不到我也要上审判台。原本你是今天在神教接受了审判吧,只是换成明天了。”
安叙见她只是默默点头不说话,只好自己继续说完:“但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不死,感兴趣的话给我钱,多少都行,买命不亏。”
魔淡淡地别过头:“坑人的买卖我不信。”
“听我说。”安叙十分有耐心的又一次讲解,“现在你的身份卡被那两个猎人拿走,找出来容易,但是。”安叙两一捏着卡片上角,“所属特殊身份”一栏被打上了“猎人”后面的勾,“你为了活下去,已经把自己草率的卖给猎人了不是吗?我要和白卿谈把你买回来。”
身份卡,四疆人手一个,没有魔的标签,一般人在“所属特殊身份”后是不会打勾的,因为那相当于自己永久性效忠于哪个组织,除非有另一个组织把你买回来。如果被身份卡“神教”的人买来,就会一生属于神教,因为没有组织敢买神教的人。
“让魔成为神教的人?你想上审判台?况且没有神规说不可审判神教之人,我一样会死。”
“是有神规说魔不可加入神教,可是,如果神教成员是你的所属人呢?也没有神规说不可审判神教之人,可是,我可以改变神的意愿。”安叙指着空白的“所属人”一栏,笑了,所属人只能是与之对应的所属组织的人。
魔怔了,神规言,所属大信徒者或大信徒所属者凡大信徒允诺皆可加入神教。可是“所属人”意味着一生成为一人的奴隶,不可解结。
但这也是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你是狐狸吧,我怎么感觉你把我套进去了。”魔无奈地笑起来,“如果我不愿意呢。”
“你把自己卖给猎人,说明你不想死。”安叙不再多说,“同意就给一块钱,这钱我有用。”
下一刻,一块硬币落在安叙手中,“苟延残喘惯了,不差这一次,姑且相信你是只不会坑人的傻狐狸吧。”
身份卡消散,又一次出现在安叙手中。
“我刚才都没看。柳希,不错的名字。认识一下,我是安叙。”安叙收下身份卡,“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柳希点头道:“别死里面了。”
安叙笑着走向工厂大门。借你吉言,这次的又一次相逢,虽然你不记得从前,但我依旧会挡在你面前,陪你走很远的路程。我知道我们可能随时分离,但总算有了点可以回忆的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