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明王真身现世,是破光而至的救世福泽。那人纵深横刀,挟裹着强劲的热流玉凌空而至。那刁钻的光芒从一点汇聚,再从十分遥远的地方狂奔而来。
那是世间从未见过的光华,那势同流星的飞箭转眼来到了凶神面前。鹿爻吃力地用长戟支撑起自己,挡在闻竹的面前。
虽只是一根长箭,但随之带来的纵横风波掀起了一阵金色热浪,好似烈日当空情形下的金云奔涌。
烛龙瞳孔骤然眯起,抬手将灼浪中流星般的长箭砍断——紧接着金色巨浪中,有身形脱颖而出,只见那人脚踏金云,手中的弓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长刀,二人在交锋之时,刀锋爆裂出重重火光,光团迅速泯灭在烛龙周身的火光中。
箭如同坠落原野的千万枚流星碎片,熊熊火光中化为焦土。
“姐!”齐昱商失声喊道。
鹿爻耳鸣目眩,在滚烫的热浪中看见模模糊糊的人影,半空中的那人破空而至的情景似曾相识,只是她还未来得及细想便抱着闻竹晕了过去。
犹如大地爆发的震荡,星海倒转的光芒在一瞬间爆发,玉凌空射出的数十根箭带来了漫天流火,如此绚烂的色彩如同盘古开天辟地的神举,散落的碎片被强风带起,带着力量惊人的流火向那凶神一股脑袭去。
轰——
时间刹那间凝固,巨龙从火中飞出,火焰绵绵不绝,一轮紧接一轮的爆炸,形成了天地间精彩绝伦的对抗场面。
如果齐昱商现在不是要护着鹿爻,是一定会拿出摄像机拍下如此罕见的一幕。
鹿爻最后的记忆,是虚空一片火海之中,莲花缔结,步步生花。诡异的金红色泛着奇异的光泽。
她又吐了一口血,好像五脏六腑也要颠了出来,事实上,几次猛烈撞击着实让她吃不消。
鹿爻这个时候,什么也没想,唯独就抱紧了怀里的那个苍白倔强的少年。
一切尽在掌握,却唯独忽视了一点。
“天谴。”
天谴与天劫不同。前者是犯下重罪上天降下惩罚,后者是为神者历练修行的手段。
而相同的一点,则是都容易遭雷劈,劈着劈着,当事人就过去了。
太虚幻境中,鹿爻梦到了太虚宫门前的那棵梧桐,长得愈发葱葱郁郁,遮天蔽日。只是门前冷落,再无从前那般兴盛。
她坐在树下好久,还是没有人来找她。鹿爻有点失落,她心想,原来真的没有人惦记她,连叫魂都不带她。
她脑海中涌入了很多零散破碎的记忆,只是那些脆弱的片段一碰就成了泡沫,怎么拼凑都整不回来。
“好痛。”她默默发出一声哀叹,几不可闻的叫惨声,终究淹没在洪流中,无人提起。
联邦安全局总部。
大家先是对闻竹的处理方案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然后又将枪口转向鹿爻——
“鹿爻这次闯下塌天大祸,这样我们如何面对天道的责问?”
第四组的负责人九头婴在会议室里问责。
虽然这次是第四组的纰漏,但九头婴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法,趁鹿爻还在ICU没出来,得提早落实她的罪名。
“这么大的行动,她为了一己私利,孤身前去!她差点就让A市遭了雷劈!那可是烛龙啊!上古凶兽!”
“九头婴,你给我安静点,烛龙,烛龙怎么了?现在还不是封了。再说了,要不是你们惹了乱子,哪里还要鹿爻去挡刀。”
自然是有人瞧不上九头婴遇到问题就推卸责任的德性。
“这可是弑神的罪名!你要我怎么安静?”九头婴怒吼道。
正太捻了一颗佛珠,淡声道:“说来说去,还是你们第四组无能。早年的任务放长线,结果呢?我可没看见大鱼。”
这句话算是一针见血。
“你们他妈的没有一丁点屁用,现在还开始扯东扯西,妈的九头婴,你个傻逼玩意儿,先是什么也不说,然后出了事就满世界找关系!找人擦屁股!我真的会谢啊!”兔八哥猛然拍了拍桌子。
正太能证明,兔八哥果真是有血性,说要上去掀人,便绝对不会含糊。
“不管怎么说!烛龙作为上古神兽,鹿爻差点失手杀死他!这就是过错!”九头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那咋地,非得要那些东瀛人把烛龙偷过去你们才痛快?”兔八哥持续输出道:“明明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是我们十七组组长,当时在地穴里浴血奋战的是我们十七组组长!你个傻逼玩意儿这几天还不知道在哪里捏泥巴呢!”
“……”
“我要上报组织!我要查你们十七组!没准还能查到你们鹿爻组长还里通外敌的证据,还浴血奋战!我呸!也就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去强行洗白!”九头婴失声大喊。
兔八哥也不服黑,道:“你查!你查啊!妈的我们怕你不成!你这个老不死的!自己没用拉垫背的还含血喷人!真不怕遭雷劈!”
齐昱商默默拉了拉兔八哥,轻声道:“好了,兔副……待会儿拉个麻布袋,套上就锤一顿,总会消点气。”
九头婴:“……”
“这都成什么样了。”玉凌空悠哉悠哉推门进来,坐在原本留给他的座位上。
众人迅速起身行礼,虽然只是简单行礼走个过场。
凤凰明王身上那种不可一世的威压,就像于雪山之顶睥睨凡尘的高岭之花。
冷白的皮肤还有手腕上若隐若现的金色凤凰刺青。
他神色冷淡,双手十指交错交叠着,只听他慢慢抬头,将目光扫向众人。
“我刚才听到,有人说弑神。”
九头婴在错愕中猛然抬头,他没想到凤凰真的会亲自过来。
“这……殿下,鹿爻作为十七组组长,知法犯法,不配合组织安排,以身犯险,差点杀死烛龙引起天道众怒!这是弑神的罪!”九头婴咬牙道。
玉凌空居高临下看着九头婴,神色颇为挑衅。
“弑神?”他冷笑了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依旧没人敢出声。
“本座当以战功封为明王。”玉凌空指尖拨动桌面上倒立的沙漏,修长的指尖点拨着快要流尽的一侧,他继续道:“即使烛龙死了,那也是本座度化无果,只能寻求下下策。”
兔八哥心道:“这是要堵住第四组的嘴,这人情算是还不了了,老情人威力逼人,鹿爻是被吃死了的。”
“明王殿下您这是没有底线的包庇!大家都是看得清事实的,且天下悠悠众口,你怎能让众人满意?”九头婴不快道。
“我是带着调令来的,鹿爻组长暂时停职查看。”玉凌空盯着死咬不放的九头婴。
“还有什么不满的,自己找天道反映。”
“至于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本座下来,又不是为了让你们满意的,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说怎么说。”玉凌空玉白的脸乌得发青。
然后会议室里面又是一片沉默。
“客套完了吧?没什么事就散会吧。”玉凌空摆了摆手,手上是印着法拉利小马的车钥匙。
——
鹿爻无比倔强地从鬼门关踩了一脚,然后吊儿郎当回来了。
算是捡了一条命。
她醒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闻竹。
陪床的秋寒鸦眼皮儿直打架,他从可怜的角落里抖了一激灵,眼睁睁看着半死不活的鹿爻从床上爬起来,还一只手举着挂药瓶的铁支架,然后跑得连烟都看不着。
“鹿哥!!!你别跑了!你肋骨不疼吗??哎呀!你慢点!”秋寒鸦脚打屁股往外跑。
“祖宗喂……”
沿途的小护士一记眼刀就让他闭了嘴。
肆无忌惮的鹿爻没了秋寒鸦的震慑,差一根螺旋桨直接上天。
据她所知,闻竹就在楼下的病房。她得好好看看,那个小孩儿是否平安。
转角处,鹿爻被撞得晕头转向,她眼睛还是模糊的(醒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失明了。)尽管现在能看清一些东西,但依旧是十分吃力。
“抱歉抱歉……”鹿爻后退一步。
讲实话,她浑身没哪儿不疼的,撞了这么一下简直是把全身的骨头拆了然后重新组装。
“一醒过来就这么不老实。”
头顶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鹿爻吃力地咽了一口口水。
鹿爻脚下一轻,下一秒天昏地暗,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这个家伙扛了起来。
“……”鹿爻杵着铁支架不作声。
玉凌空冷声道:“身上没一处好肉还敢下床到处跑,跟谁比命硬呢。”
“是要去看那只鸟吧。”玉凌空冷笑道:“没有我的允许,你别说想去看一眼,就是骨灰我也不会让你碰到。”
“……”鹿爻细若蚊呐,哑声道:“你是……上面派下来监视我的人吗?”
“是不是闻竹也要被定罪了?”她被粗暴地扛在肩头,心肺的位置火辣辣地疼。
“自身难保还管别人,我看你是脑子不太好使。”玉凌空气得厉害,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秋寒鸦老实巴交合上了病房的门。
“殿下。”
玉凌空面无表情,将肩头上的女人扔床上,鹿爻忍不住龇牙咧嘴,终归不敢抗议。
秋寒鸦贴心地为鹿爻掖好了被子,懂事道:“既然有明王殿下亲自来陪床,那我就先回去了!”
鹿爻虚弱地伸出了尔康手:“别走……”
不走才是傻逼!秋寒鸦马不停蹄跑路。
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两人。
“多谢殿下的英明神武救世主降世!果真是跟传说中无二,殿下之身姿果真是惊若翩鸿!小神三生有幸,能亲睹殿下真颜。来时必定做牛做马侍候前后……”
玉凌空抬眼看着她,语气中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道:“少跟我装失忆,那烛龙都给你打残了,你当我是傻的吗?”
确实。玉凌空是察觉到的。烛龙致伤不致死,他来时便是二人两败俱伤后的惨烈场面。
鹿爻是起过杀心的。
“那又怎么样,闻竹呢,我要见他!”鹿爻闻言装也懒得装了,秒速收起了那一副讨好人的嘴脸,冷声道:“你们谁要是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玉凌空深色瞳孔骤紧,用冰冷得掉冰渣子的语气打断道:“动了他你想怎么样?”
“你,还有他,你们的命现在都在我这儿,我建议你对我说话客气点,不然我说了,你就等着去捧着他的骨灰哭吧。”
鹿爻嘴唇微动,她果真不再继续出声。她深知,这个男人是能干出来这番事的。
他眼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天道都能被他踩在脚下,杀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那更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