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始如终 第7章 同车不同命

薛晚上的这辆车上已经坐着两个人，看起来都很不好惹，幸而她本就气息奄奄，根本没有精力去争什么，待被摇晃醒的时候已经出了城门，青草被马蹄踩过的味道横冲直撞进鼻子中，告诉薛晚她已经回不了家了。

坐在上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生得一副刻薄像，一看就是那种会在街面上不管不顾的和人吵架的那种人。

另一个看起来几乎比薛晚还要瘦弱的女子却生得好看，眼角眉梢都是风情，像极了隔壁叫骂狐狸精的时候从门缝里看到的模样。

“你这是什么病，会不会传人？”妇人问。

薛晚无力的动了动脑袋，车子晃动得厉害，她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要被晃出来，难受得一个字都不想说。

妇人看着薛晚惨白的一张小脸，叹了一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遇上你们两个！瑛娘，你将衣服卷一卷给她垫在脑袋下，别再把人给磕傻了。”说着自己去翻薛晚的包裹。

瑛娘道“昌姨，我看她像是病得很重的样子。”

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什么救命的药，包裹里全是些家常的风寒散之类的东西，昌姨无奈道“看起来这孩子像是娘胎里带的病，没得治。”

车突然停了，两人对视一眼，明白这是又到了安营扎寨的时候。

薛晚醒的时候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浑身酸痛，根本说不清楚有哪里是好的。她扒着帘子往外看，外头站着一排一排的人，正在像物件一样被人挑拣。

车帘忽然被人挑开，顾慎远手里举着火把，猝不及防的和趴在门边的薛晚打了个照面。不远处忽然传来声音“远哥，那病秧子醒了没有！”

顾慎远应了一声“没有！”迅速将车帘放下。

队伍中有些人被挑拣出来，跟着一队士兵走远，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队人过去和他们交换，远处只有树叶摇动的声音，留在原地的人群始终沉默。

正当薛晚因为咕咕叫的肚子而发愁的时候从窗口滚进来什么东西，落在腿上砸得她叫了一声。

“安静。”

薛晚揉着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见车外一步远的地方，顾慎远双手抱胸倚在树干上，看起来很凶。火把被他插进树杈的缝隙中，把他的身影照得很明亮。

扔进来的东西是水和干粮，顾不得太多，薛晚满满的喝了一大口，在嗓子的干疼缓解之后，捧着干粮小口小口的抿着。

“赶紧吃。”顾慎远道。

她胆子很小，趴在门边只露出两只眼睛，小声问“他们在做什么？”

顾慎远顺着她的眼神回头看了一眼一边走一边扎裤腰带的人，脸色有些古怪。“与你无关。”

薛晚忙住了嘴，将水壶从帘子后头推出来，顾慎远伸手去拿的时候听见她小声说“谢谢。”他停了一下，问“你不恨我吗？”

“恨自然还是恨的，可是你给了我吃的，我自然要谢谢你。”薛晚道。

“远哥！你在那边干嘛呢！”

“没事！”顾慎远应了一声很快走远。

昌姨和瑛娘回来的时候薛晚已经醒了很久，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可眼前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已经回不了家了。

瑛娘的脸色有些白，虚弱的倒在一边，身上是浓重的水汽，像是刚刚洗过澡。记不清自己几天没有沐浴过的薛晚羡慕的看着沉沉睡去的瑛娘。“我也可以去洗澡吗？”

昌姨神色复杂的看着薛晚“你最好别去。”

难得薛晚醒了，昌姨便在黑暗中将与薛晚通了姓名，权作相识。

第二天扎营的时候，薛晚就明白为什么昌姨会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自己。她跌跌撞撞的跟着两人往人群的方向走，发现跌坐在地上的人很多已经没了精神，眼中毫无生气，仿佛一具具行尸走肉。

昌姨拉着薛晚坐在人堆里，等待着放饭的人。可薛晚却看见瑛娘跟着其他几个人默不作声的坐到另一颗树下，大概是这边坐不下了吧。

可这样的念头在看见饭的时候一下子就站不住脚了，薛晚她们碗里只有青菜豆子，可那边却传来阵阵肉香，勾的人肚子里的蛔虫闹着要祭五脏庙。

薛晚轻轻的拉了几下昌姨的袖子“她们为什么和我们吃的不一样？”

“因为她们一会儿要去洗澡。”昌姨低头道。

“我们不能去吗？”薛晚问。

身边的人见薛晚眼生，便知道这就是那个病秧子。解释道“那些都是妓子，专门供军爷们泄火的，怕她们受不住才给些肉汤喝，和咱们不一样。”

瑛娘坐在树下，即便没有妆扮看起来一样清丽可人，她有些呆愣，手里的汤都快要凉了才忽然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苦涩，将汤全数喝下。

当即就有一队士兵笑嘻嘻的把人带走，不过多久就能听见水声和嬉笑声，只是这声音中从头至尾没有女子的声音。

薛晚忽然有些害怕，紧紧的贴在昌姨身边不敢说话。

没过多久，就换了一队人，同样的动静响了好几次，多得薛晚不敢数。

那边的动静渐渐的小了，站在芦苇荡后面的人冲这边喊“远哥，你来吗？”

顾慎远微微蹙眉，看着人影进进出出的地方实在觉得恶心，却又不好拂人家的意，往前走了两步，装作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样冲那边一挥手，往主帐去了。

瑛娘是和其他人相互搀扶着回来的，脸色煞白，身上全是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味道。薛晚害怕的跟在昌姨后头，亦步亦趋的跟着。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从后头一把捞住薛晚“哟，什么时候多了这样娇嫩的小娘子？让爷看看！”

薛晚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上下牙打架，被他身上的酒气熏得直恶心。

昌姨一回头吓得魂都快要飞了，只能扶着瑛娘往回赶，喝道“张大你的眼睛看看是什么人！几杯黄汤下肚就不长眼睛了吗！”

“我呸！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寡妇也敢跟大爷吆五喝六，你不要命了！”那人喝得醉醺醺的，竟拔出悬在腰侧的刀摇摇晃晃的指着几人“麻利的给爷脱！不然我砍了你们！”

“住手！”长刀忽现，将酒醉不能站稳的人踢到一边“今日红帐已毕！”顾慎远挡在瑟瑟发抖的三人面前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