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始如终 第17章 突如其来

大营里的人很多都是这一二年才进来的，没赶上前几年战火频频的好时候，许多人都还只是普通的兵卒，像顾慎远这样二十出头就有官职的其实非常罕见。

薛晚搬了小凳子坐在他身边“承信郎是个什么官职？”

“不是什么大官。”顾慎远抿了抿嘴道。承信郎是九品官，只比兵好那么一点点。

“那为什么你还和他们一样要做这么多活？”薛晚道。不是都说当官的人都很威风吗？云州城中城守家的下人都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天上去，怎么他却还要来劈柴做重活？

顾慎远尴尬的将柴火搬进屋里，企图逃避这个话题，可薛晚却像粘在他尾巴后面一样，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跟着，把顾慎远逼得无处可去。

昌姨笑道“晚晚回来！不然他只怕立马就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薛晚疑惑的停下脚步，当官不应该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吗？

见她还是不明白，瑛娘小声道“承信郎虽然是官名，不过只是官品，没有职权的。”

“那也没有俸禄吗？”薛晚充满同情的看着他。

“有。”顾慎远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柴火仔细的堆在墙角。一时想走却又不知能往哪里躲，只得狼狈的缩在柴火堆旁边，奈何他身材高大，看起来反而古怪得让人想笑。

薛晚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你在厨房呆着不会挨饿的。”

昌姨笑道“他每个月能拿好几百钱，可比咱们富裕多了！”如她们这样来服役的人大多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随身，出门在外要不了多久就捉襟见肘难以维持。不像他们这些当兵的做官的，每个月还能有些进账。存到缁重营中大小是份产业。

“你这么有钱啊？”薛晚惊讶的看着他，怎么也没看出来他像是个一年能挣好几吊钱的人。“你爹娘一定很高兴吧？”

顾慎远陡然变色僵硬道“是吗。”

瑛娘做惯了看人脸色的生意，急忙拉了一下薛晚“晚晚！你来帮帮我，一会儿该来不及了。”

终于被解救出来的顾慎远不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陷入沉默中闷着头做事，就是问他什么也只用最简单的话回答。

把薛晚支开后，瑛娘凑到昌姨身边“顾慎远好像不想提及他的父母，你说会不会？”

“但凡是过得去的人家，谁会把孩子送到军中。”昌姨叹了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们都是外人，本就什么也做不了。

最后一桶粥送走后，厨房里才开始做自己的饭。昌姨今日累惨，便口头上指挥薛晚做菜，瑛娘在一边帮忙，顾慎远无处可去，只能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们忙碌。

正在这时，黄百户却偏偏招手将顾慎远叫了出去。两人站在避人处简短的说了几句话，没等顾慎远想明白怎么回事，黄百户便匆匆忙忙的走了。

年还没有过完，黄百户就来了。还带来一个让人不太愉快的消息。“薛晚？从明天开始你就要去服侍将军的妾室了。”

薛晚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昌姨，只见昌姨两手抱胸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人？之前不是已经要过了吗？”

黄百户道“月底之前会有一批被流放的女奴过来，到时候那些女奴会负责做洗衣扫撒之类的粗活，先前征召的民户女子都会到厨房这边当差。你不是一直说人手不够吗，这下子就够了。”

昌姨一时没话说，看着薛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怜悯，暗暗的塞了几个钱给他“虽然会补人过来，不过之前明明调过人，总不至于一个妾室也要两三个人服侍吧？”

“还不是后院里那些争风吃醋的事情，将军不舍得处置妾室只能拿丫鬟们开刀。”黄百户将钱掖好，答得爽快。

这还得了，先前那些人哪个不比薛晚懂人情世故，那样的人都没能落个好下场，何况薛晚这懵懵懂懂的孩子心性。

瑛娘刚往前站就被昌姨拉住暗暗的使了个眼色，向黄百户道“薛晚是个病秧子，到了那边也不知道是谁伺候谁呢。”半真半假的感叹了两句，听得黄百户道“你放心，她这回服侍的是个娇滴滴的年轻女子，正是看中她有识文断字的本事才要叫她去的，别人想去还没有这个机会呢。”一面连哄带劝叫薛晚去收拾东西，晚上好过来接她。

顾慎远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儿未及开口就被黄百户看见，顺口道“你在这里正好，以后这里都是女子，已经没你什么活可干了，你也一起收拾东西正好顺路去一趟城外大营。”

“顺路？”顾慎远闻言一愣，其他两人也跟着看过来。将军的妾室不是在城中吗？

黄百户这才一拍脑门道“瞧我竟把最重要的漏了。将军的这个妾室是新纳的，留在身边，其他人仍在城中。”

薛晚的行李原就不多，不过半刻钟就已经收拾妥当。一出门就看见顾慎远也提着个包裹等在门边，奇怪道“你也要去服侍将军的妾室吗？”

“到了那边可不能再当着面叫她妾室，要称呼她夫人，你可记住了？”黄百户道。薛晚看起来是个懂事且乖巧的，更兼有个清白干净的出身，大家对她都很客气，轻易不愿意得罪她。

“晚晚，你去了那边可要好好服侍人家，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可别问为什么，知道吗？”昌姨小声道。

瑛娘眼中含泪，戚戚道“你要照顾好自己，多多保重。”

“行了行了，这是好差事，多少人都求不来，你们也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黄百户道。

出城时三人一起坐在车内，气氛非常尴尬。半晌，黄百户道“你和家里还有联系吗？”

薛晚叹了一声“我倒是有心给家里写信，可不知纸笔要去哪里买，而且厨房里事情忙，就耽搁下来了。”然后眼睛一亮，身子前倾，“百户可以替我给家里送信吗？”

“每个月都有驿站的人往返于各地，你要是有书信倒是可以交给他们一起带回去。”黄百户道。

顾慎远迅速抬头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沉浸在欣喜中的薛晚，心中暗暗叹气，一下车趁着黄百户和前头哨兵打招呼的空挡对薛晚道“别信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