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很痛。
真的很痛。
顾时宴说不出来自己到底哪个部位,受得伤更严重些。
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跟散了架似的,动弹不得。
而摔倒时,撑着地面的手掌心也冒着血。光是过来的这一段路,她垂下手臂,血珠已经顺着指尖滑落了数次。顾时宴回头看了眼来时经过的地方,渗出来的血珠落在地板上,妖冶得像朵血花。
收回视线,她抬起眼眸。
眼前的男人稳稳当当地抱着她。
林篱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沉稳,脚下的步伐倒是比平时快速了不少。
可真正的暴露他的,却是他紧紧拥着她靠向怀里方向的手臂,和从上楼起便一直紧绷着的下颚线条。
当时情况太紧急,顾时宴也没能反应过来。
真当林篱出现在她面前的那刻,她在恍惚中想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兴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
“再忍一下。”
林篱半垂着眼,低低解释道:“马上就到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
跟凌晨见到他的疲惫而显露出的哑,明显不是一个状态。
顾时宴在剧组没认识多少人。除了梁语之外,唯一有过接触的,还是与她敌对的周莹然。
明明出了情况应该第一时间喊来助理,再打电话通知给经纪人。她抿了抿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隐约有些不愿意,让小姑娘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了。
再说了,按照梁语那个性格,见到她的当下,肯定会哭出来的吧。
经过凌晨那番交谈,她对林篱的认知改变了不少。
眼下放弃思考,把一切意外与状况都交给他,似乎也挺好的。
这么想着,顾时宴偏了偏头部,靠向男人的胸膛处。为了节省他的力气,垂在侧边流血的手指也抬起,勾上他的颈部,弯唇轻轻笑了一下。
“那就麻烦你了。”
.
林篱带她进的,是他的房间。
昨晚刚住进来,整个房间的装饰风格,与顾时宴的房间并无两样。除此之外,她没看见多余的东西——行李箱也好,私人物品也好。什么都没有。
这是来度假还是什么。
怎么什么都没带。
林篱抱着她站在沙发前,暂时没打算先把人放下来:“你后背有受伤吗?”
“没有。”
顾时宴收回打量的视线,摇了摇头。
虽然手臂上也在痛,掌心也在痛,脚腕处也疼。
但她唯一敢确定的是,自己的后背是完全没有受伤的。
摔下去的那刻,整个人是侧边支撑的状态。她在公司时,被安排过吊威亚发生意外,保护脸部和重要部位不受伤的方法训练过几次后,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顾时宴乖乖地把手臂从他的颈间移开。
林篱把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在沙发上,确认她整个人坐稳后,松开了手。
他半垂着眼看向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是疼。
摔倒后的那种浑身疼痛不清醒的感觉已经过去,这会受伤的几个主要部位,都火辣辣地泛着疼。
顾时宴还蛮想轻松说些比刚才好些之类的话。
“我……”
可一开口,声音里的颤抖就出卖了她。
顾时宴抿了抿唇,改口道:“我觉得我现在,不太行。”
她摊开手掌心,伤口部位毫无保留地展露到男人面前,试图再次开口。结果自个也清晰的看到伤口部位,直接倒抽了一口凉气。
下一秒,眼眶红了大半。
掌心部位的皮肤已经被翻出大半鲜红。
表层的皮肤与血肉黏在一块,靠近手腕地方也被划开了不少口子。
这是顾时宴摔倒时用来支撑的手臂,纤细的手腕这么举着,光是胳膊上的伤口大大小小就有十几个。
顾时宴话哽着一半直接没能说出口。
她看见自己的指尖在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时宴也才是二十出头,被家里视作珍宝保护至今好好长大的,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害怕——害怕自己的伤口就此好不了,害怕自己可能会因为受伤而失去女二这个角色,乃至关乎未来的演员生涯。
其他的,顾时宴不敢再往下深想了。
她颤抖着胳膊,想要逃避缩回来,不面对这一切。
没想到林篱在此刻伸出手,轻轻地从外侧,握住了她的手。
“这边距离最近的一家医院,路程是四十分钟。我害怕有玻璃碎片扎进去,所以同工作人员要来了药箱,等下帮你做个简单的处理我们就去医院。”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相信我。顾时宴——相信我。”
林篱语速很快,同时也吐字清晰。
仿佛此刻安排的一切,都已经是在他脑海内过了千万遍的计划。
顾时宴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么多话。她的手被他避开伤口位置紧握着,冰凉被温暖所包裹,而不安地情绪似乎也在那刻停止下来。她开始恢复冷静,开始想起林篱跟她自我介绍过的职业,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她抬眼,点头,“嗯”了一声。
房间门在这时候,被人敲了两下。
外面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林先生,您需要的药箱我拿来了,车和司机也准备好了,简单处理好伤口后,马上就能出发。”
林篱走过去开门:“谢谢你。”
提着药箱,男人重新走进来。
他站在顾时宴身旁,放下手里的药箱,握着她的手,仔细确认了眼伤口的位置。随后从药箱中拿出小镊子,清理伤口部位的异物。
庆幸的是,顾时宴的伤口的大部分来源,是由于身体不平衡摔倒的惯性,从而擦着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滑过去的。并未有玻璃真的扎进里面。
林篱隐隐松了口气,从药箱里拿出几种她看不懂说明的瓶装液体,在混合一定比例之后,拉着她的手掌心冲洗了几遍。
顾时宴一开始还有些抗拒。
后来整个手腕都被他扣住,想使劲抽离回来,可一动到伤口位置,比冲洗还疼。加上林篱轻轻扣着她的手指,脸上带着些往日里不曾见过的温柔,低声哄道:“别乱动。”
她就又真的不动了。
他微微偏着脑袋,神情专注而认真地处理着她伤口的位置。
又害怕消毒冲洗时弄疼她,动作总是一轻再轻。
顾时宴就这么看着林篱。
看他的眉眼,看他瞥见伤口而轻微颤动地睫毛。
她弯起眼角,抬起没受伤的脚尖,在他的西装裤上蹭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林医生。”
好久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自己。
林篱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才一会过去,眼前的女人丝毫没了刚刚受伤担惊受怕的样子,眉眼盈盈,纯白的芭蕾舞服上染上血色。
她头侧了侧,笑得像个妖精。
“你们心理医生,也会管外伤这一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