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祈与沉沦 第19章 媚男（一）

新春的序章悄然奏响，驱散了岁末的沉寂灰暗。府门朱漆斑驳，却掩不住自内而外漫溢的喜气，红，成了这方天地的主宰。

陶仄葵身着可爱的红色小裙，绸缎似是汲取了朝阳最璀璨的光华，红得炽烈、明艳。裙摆曳地，绣着金丝缠枝牡丹，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摇曳生姿，每一步，都似踏在新春的鼓点上。

她满心激动，眼眸亮晶晶的，像是盛了一整夜的星光，终于盼到这辞旧迎新的时刻，亲手张贴春联，是她最珍视的仪式。

“今年的春节，好有年味啊。”她站在一个矮木凳上边贴春联边说道。

身旁，韭衣忙得小脸通红。他穿着一件枣红色的袄子，毛茸茸的衣领支棱着，衬得他愈发像只憨态可掬的小熊，他正费力地帮陶仄葵递着浆糊。

他时不时抬头，用崇拜的眼神望着陶仄葵，觉得大人美得像年画里的仙子，连贴春联这样寻常的事，经她之手，都染上了神圣的光辉。

陶仄葵一低头就看到了韭衣亮晶晶的眼睛，她被吓了一跳，她敲了敲韭衣的脑门儿，说：“不要被我迷倒哦。”

“大人简直就是仙子！”

陶仄葵有些小得意的笑了笑。

“吱呀”一声，府门被轻轻推开，一阵带着山林清冷气息的风拂过，小七郎和叶素踏风而入。

小七郎身着一袭绯红色的长袍，衣袂随风翻飞，长袍上绣着银色暗纹，似山川湖海，又似云雾缭绕，平添几分神秘。

叶素穿着豆沙色的开叉长裙，露出了性感的长腿，红色的高跟鞋踏出了爆炸般的声响。

他们刚从集市上采集完食材，手上还提着个竹篮，里头装着各色山珍，鲜艳得像一幅春日画卷。

“叶素姐姐！”陶仄葵连忙跑过去抱住了叶素，叶素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好久不见啦。”

陶仄葵瞧见小七郎归来，笑弯了眼，嗔道：“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我们都快把春联贴完啦。”

小七郎把竹篮往地上一搁，笑着走近，他那双狐狸眼弯成月牙：“水果蔬菜都要挑选新鲜的，所以就浪费了一些时间。”韭衣也凑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篮子里的宝贝。

“听你这话，难道说……你今天要做菜？”

小七郎点了点头，陶仄葵有些不信道：“我能信得过你吗？”

“那你就拭目以待。”小七郎坚定的目光打动了葵，陶仄葵假装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叶素笑颜如花，她拿着请帖道：“我可是第一个来的客人呢，小葵葵有什么奖励没？”

陶仄葵开玩笑道：“奖励你一个飞吻。”陶仄葵调皮的飞了两个不正经的吻。

贴完春联，陶仄葵拉着韭衣进厨房，开始教他包饺子。

“小韭衣，你可看好了。”

她白皙的手指灵活翻飞，面团在掌心揉搓，变得软糯温顺，擀成薄皮，舀一勺馅料，手指轻捻，一只胖嘟嘟的饺子就成型了，边缘还捏出精致的花边。

“当当！看我包的怎么样，好不好看？”坐在窗框上的小七郎，放眼望去，她包饺子撑着鼓鼓的肚子，真可爱。

“大人做的太好看了，好厉害！”

“你们都活了好多好多年了，怎么连个包饺子都不会？”

韭衣腼腆的笑了笑说：“亢迟大人在的时候，我们从来都不过年，但是我们知道过年的一些习俗，只不过没有亲身经历过。”

陶仄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过头对小七郎说：“那你也来呀，我们一起包饺子。”

“不要。”

陶仄葵勾了勾手道：“进来呀。”

“不要。”

陶仄葵背着手站起来，走到小七郎面前盯着他，小七郎移过眼神道：“说什么我都不去。”

陶仄葵露出了可爱的坏笑，她瞬间伸出手，将手上的面粉蹭到他的脸颊上：“来呀来呀。”

小七郎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用手拭去了面粉，趁放松之际，陶仄葵给他拉进了屋子里。

“你输了，那就一起包饺子。”说罢，陶仄葵示意韭衣给他打个样。

韭衣很认真，可手却不听使唤，饺子皮破了好几次，馅料漏得满手都是。

陶仄葵也不恼，耐心地手把手教他，温热的指尖相触，韭衣小脸一红，心跳莫名加快，只觉得此刻温馨得像在做梦。

“该你了小七郎。”

小七郎看着面前的面，伸出手指，突然面就变成了样式非常精致的饺子。

陶仄葵气鼓鼓道：“你作弊！”

小七郎盘起手笑道：“可是很好看。”

陶仄葵看着面前的饺子，皮薄馅大，有些不放心道：“你这饺子皮这么薄，一会煮就漏了呀。”

小七郎出其不意的把所有面全都变成了皮薄馅大的小水晶饺子：“那你煮着试一试。”

“大人！我还想包饺子呢！”韭衣有些抱怨道。

陶仄葵盯着小七郎道：“不会你一会做饭也要使这招吧？”

小七郎笑着点了点头道：“猜对了。”

陶仄葵冲他假笑，随后对韭衣道：“我再去发点面。”

小七郎走到厨房一角忙碌起来。

他从竹篮里掏出食材，宛如一位指挥家，开启了美食的交响盛宴。

先是“松鼠戏珠”，鳜鱼经他巧手改刀，炸至金黄酥脆，浇上糖醋汁，瞬间活色生香，酸甜气息勾人食欲；接着是“金玉满堂”，玉米粒、豌豆、胡萝卜丁与虾仁一同清炒，色泽鲜艳，寓意美好；还有“龙凤呈祥”，鸡肉与香菇精心烹制，香气四溢，口感醇厚……

陶仄葵在一旁看呆了……

叶素在一旁一脸嫌弃想：这菜能吃吗？

韭衣也看呆了，他根本不知道小七郎有这么强大的手艺。

一道道菜端上桌，整整十五道，每一道都有个响亮又雅致的名字，“瑞雪兆丰年”是奶白色的鱼汤，漂着几片翠绿葱花，仿若冬日初雪；“琼浆玉液”则是精心调制的果汁，色泽剔透，甘甜可口。

厨房里热气腾腾，满是饭菜的香气，陶仄葵看着满桌佳肴，满心欢喜，这一年，因这些温暖的陪伴，变得格外珍贵。

正忙碌间，窗外忽而响起一声清脆的爆竹声，宛如春雷炸响，众人这才惊觉，夜幕已然降临，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

这时敲门声响起，韭衣去开门，陶仄葵透过窗户看到了来者——昭唤。

“哈喽哈喽呀，你来的正好，我们刚把年夜饭做好。”陶仄葵向他招了招手。

叶素顺着声音看去：是花神的神士。

昭唤捧着一盆特别漂亮的大牡丹进来了：“那我还真是赶巧，这么丰盛的菜是小七郎大人做的？”

“是的呀，真没想到小七郎有这样的手艺！”她接过花卉，放到了屋内最显眼的位置。

小七郎在一旁坐着，像是没听到这一切一样。

昭唤也看到了一旁的叶素，陶仄葵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猫神——叶素幻蝶，这位是我的第二个神士——蓝孔雀昭唤。”

昭唤行了一礼。

“来吧，我们也放鞭炮。”

陶仄葵率先放下手中的活计，拉着韭衣与叶素冲出院子，院子里早已备好一箱箱烟花鞭炮。

韭衣兴奋得直蹦跶，小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陶仄葵从箱子里挑出一挂长长的鞭炮，小七郎突然接过：“你也不怕吓着你。”随后熟练地用火折子点燃，“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瞬间炸开。

“我才不怕呢。”

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笑脸，红彤彤的，暖烘烘的。陶仄葵的红裙在夜风中飞扬，她侧头看向小七郎，那张俊逸的脸庞在火光映衬下更显温柔，小七郎也恰好望来，四目相对。

随后，他们又点燃烟花，“嗖”的一声，烟花直冲云霄，刹那间绽放，绚丽的光华照亮了整座城隍府，也照亮了每个人心底的欢喜。

厅堂之中，雕花木桌已被丰盛的佳肴堆满，陶仄葵笑语盈盈，正与身旁的叶素碰杯，叶素眼眸含笑，风情万种。

陶仄葵捞出水晶饺子，晶莹剔透，看上去特别有食欲，反观露馅的都是她和韭衣包的。

对面，小七郎手持酒杯，气定神闲，独自喝着闷酒。

昭唤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眼神时不时地瞥向陶仄葵，而这种小表情也都被小七郎捕捉到。

小七郎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昭唤终于按捺不住，夹了一块“松鼠鳜鱼”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似笑非笑地看向小七郎：“这鱼呀，爽滑新鲜，保留了原始的野味，手艺真好。”话里话外，满是调侃。

小七郎眉头微挑，眼带笑意地瞥了一眼陶仄葵道：“爽滑新鲜，怎不是一种好事？”

叶素轻轻蹙眉，不动声色地吃着自己的饭，随后她憋不住笑道：“昭唤，说话之前要三思啊。”

昭唤一脸无辜：“或许是我不懂了。”

陶仄葵轻轻咳了咳。夹了一块山楂放进嘴里黏糊道：“其实……那鱼、是我做的。”

昭唤紧张起来，不知怎么后补，他喝了一杯酒道：“那真的是我不懂了，我说错的话，大人不要介意，我自罚一杯。”

眼见着气氛愈发紧张，小七郎和昭唤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陶仄葵赶忙打圆场，她正要开口，忽然，窗外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烟花炸响声，刹那间，绚丽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照亮了整座城隍府。

众人纷纷被这烟花吸引，起身走到窗边，陶仄葵趁着这当口，轻声说道：“今日是除夕，大家都开开心心吃完这顿饭。”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众人虽有不甘，却也纷纷点头应下。

回到桌前，陶仄葵心情大好，或许是被这喜庆的氛围感染，又或许是方才的烟花太过惊艳，她竟破天荒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酒入口醇厚，带着丝丝甜意，瞬间在喉间散开，陶仄葵觉得辣，一股热流涌遍全身，脸颊也染上了两酡红晕，眼神愈发迷离。

小七郎在对面格外关注她，轻轻皱了皱眉。

陶仄葵唇角带笑：“今日高兴，便想试试这酒的滋味，没想到竟还不错。”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七郎端着碗和筷子走到陶仄葵身边道：“这道菜我喜欢吃，可惜离太远了。”随后便坐到陶仄葵身边，悄悄在酒里放入了几块苹果。

叶素像是看穿了什么一般不语。

随着酒意渐浓，众人皆有些微醺。

叶素靠在椅背上，眼神迷离，开始说起一些往昔的趣事，从她初化人形时的懵懂，到第一次在街头施展魅惑之力的窘迫，众人听得入神，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她借着酒劲说出了她对穆戌的执着，又道出了穆戌的心狠，昭唤狠狠放下了酒杯道：“大人！你就不该继续喜欢他，渣男，配不上你！”

叶素的眼眶缓缓涌上泪水，她闷了一口酒道：“说的对！但是……但是这说着容易，大道理都懂。”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昭唤傻乐着。

叶素摇了摇头：“哪有新的？”

昭唤沉默了。

众人推杯换盏，喝着陈酿的女儿红，酒香在花厅中弥漫开来。

陶仄葵本就酒量不佳，几杯酒下肚，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给众人斟酒，嘴里嘟囔着：“来，大家再喝一杯，这可是年夜饭，不醉不归！”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娇憨，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昭唤更是豪爽，拍着桌子大笑道：“对！不醉不归！大人可得再喝几杯，平日里大人总是拘谨，今儿个就放开了喝！”说着，他便给自己满上一杯，一饮而尽。

小七郎握住陶仄葵的手腕给她施了安睡术，陶仄葵不一会便睡下了。

小七郎轻声道：“耍酒疯。”他虽这般说，却也端起酒杯，饮尽了一杯。

几巡酒过后，昭唤和叶素都已酩酊大醉，唯有小七郎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他看着众人东倒西歪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将他们一一扶回各自的房间。

安置好众人后，小七郎独自来到府中的亭中，凭栏而立，望着远处的烟花，心中五味杂陈。

似乎也是在这种热闹的环境了，他越愿意陷入沉思。

叶素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亭中，她轻轻走到小七郎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笑道：“你还是海量啊。”

小七郎微微一笑道：“你也不差。”

叶素轻叹一声道：“这年夜饭，大家喝得尽兴，可也醉得不省人事，唯有你还清醒着。”

小七郎沉默片刻道：“你想说什么？”

叶素一脸疑惑又花痴道：“你看到昭唤和小葵关系如此亲近，心中可会吃醋？”

小七郎愣了一下，随即摇头道：“你多虑了，怎么可能，这是什么话？”

叶素微微一笑，望着天上那轮耀眼的月亮道：“世间之事，真真假假。”

小七郎轻声道：“这我最懂了。”

叶素轻叹一声，道：“那深谷中的幽兰，它独自绽放，清香四溢，却无人欣赏，这感情就像这幽兰，虽美丽却无人知晓。”

叶素见小七郎陷入沉思，便继续说道：“感情，最忌讳的就是自欺欺人。”

“你喝多了……陶仄葵只是我身上的枷锁，喜欢……不可能。”他继续道：“这被穆戌伤的，你什么都懂了？”

叶素倒也不恼，她平和道：“你真愚蠢。”

在那朦胧梦境之中，温泉雾气蒸腾，仿若仙境。陶仄葵身着薄纱，漫步至池边，清澈的泉水潺潺流动，她缓缓踏入，任由温热的水流轻抚周身。

忽然，一阵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笑声传来，陶仄葵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无俦的男子出现在雾气中，那正是小七郎。

他眼神含情，似有无尽魅惑，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似踏在陶仄葵心间。

陶仄葵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仿佛要冲破胸膛。

她从未有过这般感受，脸颊瞬间染上红霞，如同熟透的果实，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小七郎轻轻握住她的手，那触感温热而细腻，陶仄葵只觉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让她整个人都酥麻起来，动弹不得。

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追随着小七郎，他的笑容、他的眼神，都似有魔力，将她的魂魄都勾了去。

小七郎俯身靠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陶仄葵耳畔，低声呢喃着：“我喜欢你身上的酒味。”

陶仄葵的心跳愈发急促，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剧烈地跳动，仿佛要挣脱束缚。

男子微微勾唇，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朝她伸出了手。

陶仄葵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交了上去，他的掌心温热且干燥，带着一种让人安心又着迷的触感。

他轻轻一拉，陶仄葵便跌进了他的怀抱，温热的怀抱裹挟着一股清冽中带着丝丝甜腻的香气，让她瞬间迷失。

他的唇贴上了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垂上，酥酥麻麻的，像是有无数只小虫在皮肤上爬过。

她微微侧头，便对上了他那双满含深情与欲念的眼眸，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男子的吻如羽毛般轻柔地落在了她的耳垂上，轻轻厮磨，酥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她的身体瞬间变得绵软无力，只能依靠着他才能站稳。

然而，就在陶仄葵沉浸在这蚀骨的温柔中时，一丝异样悄然浮现。男子的唇齿间似乎透出了一丝冰冷的寒意，那股原本清冽甜腻的香气也渐渐变得刺鼻起来。

陶仄葵微微皱眉，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可身体却依旧被那股无形的力量禁锢着，难以挣脱。

当她勉强睁开眼睛，借着温泉上方透下的一缕月光，终于看清了眼前男子的真容。

那张脸虽然依旧俊美，但眉眼间却透出了几分诡异的阴鸷，原本温热的肌肤此刻隐隐透着苍白的死气，尖锐的獠牙从唇齿间探出，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陶仄葵试图挣扎开来，可男子却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猛地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压在了身后的岩壁上。

尖锐的獠牙毫不犹豫地刺入了她的脖颈，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顺着男子的唇角滑落。

陶仄葵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黑暗起来。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男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声。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似乎看到了男子身后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身影有着毛茸茸的尾巴和狭长的狐狸眼，一闪即逝，却让陶仄葵仅存的意识里闪过一丝明悟——这哪是小七郎，分明是那专以吸食女子精血为乐的媚男！

“传说中的东西，竟然真有……”

可此时，一切都晚了，陶仄葵的意识彻底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只留下那温泉之中，男子依旧紧紧地箍着她，贪婪地吮吸着她的鲜血，任由那猩红的液体在温泉中晕染开来，如一朵盛开的血色彼岸花，妖冶而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