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器它有病 第58章 出心魔

东方苍穹裂开一条长纹，自裂痕散出黎明的曙光，照散薄雾。远处重峦叠嶂，群山青翠巍峨，晨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

狼妖身体缓缓消散，紫藤萝声音含笑：“我叫阿紫。”

这句话说完，紫藤萝光芒暗淡，失去动静。

一片紫色花瓣落在小女孩小腿，腿部伤口消失不见。

周围蝉鸣阵阵，古树静立，清风拂过，仿佛一切如旧，什么都不曾改变。

却不知此前这棵古树上挂满了紫藤花，紫藤萝生机盎然，盛放在这繁华天地之间。

古树下小女孩声泪俱下，痛声呼唤，古树外野萝跪倒在地，紧攥地面杂草，下颌绷紧，脖颈青筋鼓起：“千年修炼功亏一篑，是我害死了你，那日死的是我就好了。阿紫，对不起，对不起……”

随着野萝反复道歉，四周飞沙走石，无数藤枝自古树伸来，一点点攀上野萝身躯。

植物难开灵智，阿紫得日月精华修炼成精实属不易，萍水相逢，本可以袖手旁观，却以命相救。

草木亦有情，此般行为深深震撼阿树心神。

藤枝自脚下向上，已缠住野萝腰肢。

阿树被藤枝弹开，近不得身，眼睁睁看着野萝身上的藤枝越缠越上，已牢牢锁住野萝咽喉。她的唇面因呼吸困难变得青紫，双眼血红，目光却空洞无聚焦，像是感受不到疼，任凭藤枝缠着自己。

野萝心中某处传来微弱的呼唤：“别让心魔吞噬自己！快醒醒！”

阿树在一旁急得大喊：“不怪你，不是你的错！小仙女，那是阿紫的选择，阿紫必然不愿见你如此难过自责！她救下你，定希望你能开心长大！你要带着她对天地万灵的爱意，好好活着，没有负担的活着！才是报她恩情！”

野萝感觉好像有藤枝破开肉身钻了进来，缠紧她的心脏，缠得鲜血淋漓。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就像那些年无数的黑夜，压抑窒息。

忽然藤枝造就的牢笼传来一阵急切呼喊，那声音穿破藤枝，有点点光芒涌了进来，她的感官瞬间清晰，口中喃喃重复他的话：“我要带着她对天地万灵的爱意，好好活着，没有负担的活着。”

野萝眼中光彩渐渐恢复，她睁眼，见阿树跪在她面前用力扒她脖颈处的藤枝，他紧绷着脸，急得大汗淋漓，眼睛通红，眼角挂着泪，手指染血却依旧不放弃。

裹在心脏的藤枝松开，野萝情绪平静下来，默默对抗心底幽暗。四周变回原先的平静，身上藤枝也渐渐往回伸去，脖颈一松，她大口呼吸，半晌脸色才恢复正常。

阿树上前抱住野萝，哽咽道：“没事了，没事了。”

差点窒息的是自己，伤心难过的却是他。野萝胸口一跳，手伸到阿树后背，轻轻拍了两下：“没事了。”

远处安荣佝偻着身子，背着竹筐经过古树，蹲在小女孩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顶：“孩子，为何哭得如此伤心，你家人呢？”

小女孩抬起头，神色憔悴，她道：“阿婆，我没有家人了。”

安荣明白过来，她将小女孩抱在怀中：“阿婆孤身一人，从今往后你就跟着阿婆一起生活好不好？”

小女孩下意识拒绝：“我不想拖累阿婆。”

安荣松开胳膊，捧着小女孩的脸，仔细打量，她身体瘦弱，显然常年吃不饱饭。她年纪超不过九岁，容颜已是绝世之姿，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水灵，泪眼汪汪看着人的时候，直击人心。

安荣道：“你我在此地相遇便是天大的缘分，阿婆一个人很孤单，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珠宝，你不会拖累我，我们互相陪伴好不好？”

小女孩这才点头：“好。”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将半截紫藤放进怀中，捂着心口，望向天边金光，目光灼灼，她缓缓一笑，朗声道：“我叫野萝。”

阿紫，我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永远记得你，将你刻入我生命。

从今往后，我会好好活着。纵然他们放弃我，我不会因此自艾自怜，我会坚定地走下去。

我会替你看这山川草木，日月星河。

阿树牵着野萝的手，看古树下小女孩坚韧倔强的小脸，突然明白她为何叫野萝。

天空中飘满了紫藤花瓣，卷着二人继续向前。

场景一转，小女孩已出落成了大姑娘。

葱郁草木间，野萝背着竹筐弯腰采药，孙巍带着四个仆从将其困在半山腰，欲图不轨。

野萝寡不敌众，最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逃脱，还摔折了一条腿，然而等她好不容易回到家时，看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安荣孤零零躺在地上，已然没了呼吸。

阿树感知到身旁野萝情绪忽然不对，整个卧室的空气瞬间扭曲，无形的空气形成一只半透明的手，扼住野萝的脖子。

阿树听到幻境中的野萝跪在安荣身边，哭道：“都怪我，若不是我为买那件裙子去帮张叔采药赚钱，或者没有因贪心多采了一个时辰，再或者快一刻逃离孙巍手中，或许就能见到阿婆最后一面了！”

阿树呼吸一滞，野萝向来打扮朴素简单，遇到漂亮的衣服却不买，原是有这样的过往。

可她有什么错呢？她根本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孙巍！

幻境中野萝没来由讨厌孙巍，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他屡次无礼骚扰，甚至害她摔断了腿！

真正的孙巍原是个欺街霸市，无礼蛮横的混账！

未见到阿婆最后一眼，一直是她心底遗憾，所以此时才会魇住她。

经历过古树藤枝缠绕，此时阿树没来及呼唤，野萝眼含愧疚，却是自己先行清醒过来，素手握住无形的手掰断，而后和幻境中的自己身影重叠，抱住安荣。

“阿婆，一路走好。”

说罢空间一晃，野萝和阿树站在一座荒山。

幻境中的野萝背着行囊，拖着瘸了的腿跑啊跑，一直往山的深处跑。

孙巍步步紧逼，将野萝逼到悬崖边，喘着粗气道：“跑啊，怎么不跑了？你现在瘸了腿，就是个残废！你这样我还愿意娶你做小妾，让你往后衣食无忧，这般天大的好事你还不愿！还想离开安阳县！只要我孙巍在安阳县一日，你就休想离开此地！”

幻境中的野萝呸了一声，眼中怒火涛涛：“天大的好事？你也太瞧得起自己，我腿瘸了又如何，不像你脑子都缺了！你仗着县丞之子的身份除了欺负弱小还会做什么？落在你手中的女子有什么好下场？孙巍，天道有轮回，你这么做，迟早会有报应！”

孙巍恼羞成怒，冲向野萝，二人扭打在一起，最终孙巍连同仆从将野萝推下万丈悬崖。

孙巍气得冒火，半晌后悔道：“都怪怒火冲昏头脑，应该玩够了再弄死才对！老子白白惦记这么多年！到头来连小手都没碰到！”

阿树早已控制不住自己，一脚踢过去却踢了个空，野萝的心魔果然只有野萝才碰得到。

他打不了那混账，气得脸都青了。

那是百年之前，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去。

孙巍的恶心不止是无礼骚扰，还有加害。野萝如花的生命，就终止在这恶徒手上。那时的野萝不过是个普通的凡人，无权势无术法，他活着时敌不过韩员外，野萝亦逃不过孙巍的毒手。

她的前世竟如此坎坷。

经历那么多黑暗苦难，她却没有生出阴暗之心，成为鬼差后仍然心存良善，该有多难得。

野萝见阿树揍不了孙巍，无法替她出气而胸口起伏，她大步上前，一脚将孙巍幻影踢下悬崖，走到阿树身边，握住他颤抖的手：“我踢死他了，你别再生气了。”

阿树握紧野萝的手，声音哽咽：“若我早早出现在你的生命中该有多好。”

野萝忽而想起失去记忆前，阿树对她说，自己是他心悦之人，此境中他又如此在意她，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

还来不及说什么，高山摇晃，狂风席卷而来，耳边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野萝闭上眼睛，大脑越来越清醒，看来这路还没有结束，可是再怎么样，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她既走到这步，那过去就杀不死她！

“就停在这里吧！”

她心里生出无边力量，驱散一切黑暗恐惧，她握紧阿树，心念一转，眼前天空碧蓝如洗，地面澄澈如镜，远处立着一扇高门。

阿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小仙女，你终于逃离了心魔。”

野萝这才问道：“阿树，其他人呢，你怎进了我的心魔之境？”

阿树道：“除了鬼母和你，其他人已经到了第三层，我是从自己境中逆行至此，淇奥，大鸟妹，戚星姝他们设阵送我，我才得以进来。”

野萝抬头看天，将眼泪憋进去，此间虚虚幻幻，真真假假，她难以言明自己对阿树究竟是何情感，却看到他玩闹之外的一颗真心。

可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魔器诡谲至此，背后藏着什么才是首要。

野萝忍住其它心绪，往前走去：“我们快出去吧，里面待了那么久，也不知外面如何。”

阿树见野萝垂眸往前走去，暂时抛去繁复情感，跟在她的身后。

她已靠自己跳出心魔，便无需他说什么安慰之言，他只要默默陪着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