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叛时代 第2章 “反叛”

随手丢掉吃完的面包的包装纸，胡莱没有片刻犹豫地走进了招牌为圆形与三角形拼接图案的不知名店铺里。

这家店与其他店尽可能让客人看到更多的商品的摆设方式有所区分，一进去入目而来的狭窄，明明没有什么柜子，在外部的柜子上的商品每个都被一块黑色的布盖着，接着就是一个有些破破烂烂的木柜台，但现在没有人在哪里。

“黎致秦？”胡莱对着空柜台喊了几声，“黎致秦，你在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就好像这个地方真的没有人。

但是按照“绿213”的话，这个黎老头不知道多少个小时前总之是早上的时候还在这里，而他也绝不可能走错地方。

反正也走到这了，就算在这赖着也没什么，抱着这样绝对会被审判的无赖想法，胡莱靠着看样子有些摇摇欲坠的柜子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的眼睛盯着对面的柜子暂停了一瞬，瞳孔缩小，浅灰色的眸子晦暗了起来。

“小朋友，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离开吧。”一个有些沙哑的低沉的男声在半密闭的空间里响起，格外神秘。那个家伙究竟从哪里出来的？胡莱再看了一眼柜子，接着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中年男人。

“黎致秦？”他有些不确定，按照排行榜最多存在的时间与废报纸上的报道，来人的面向特征与他的实际年龄格外不符。

来人并没有回答他的疑惑，只是颤颤巍巍地用眼镜布细致地擦了擦手中的眼睛，再缓缓带上，“哦，小伙子，你是在哪里打听了什么吗？”他看着胡莱脖子上的圆环，以及他身上穿着的制服，没有等胡莱说什么摇着头继续说，“你还很年轻，做这样的决定前还是需要多花费些心思，不要后悔。”

“哈？什么东西？”胡莱觉得这老头把他的来意想的太过复杂了，实际上这只是他没有计划的计划的一个分支罢了。

“你......”黎致秦扶了扶右眼镜腿，再稍微认真看了看胡莱，神色不变，“那么，小伙子，你来这个店铺是需要购买什么吗？”

胡莱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是自顾自地将没有上锁的柜门打开，木柜虽然看着老旧，但打开的时候并没有卡顿，里面罩着的黑布上也没有落灰，就是黑布笼罩下的东西姿态各异，让人不得不心生好奇。

黎致秦看着这个行为怪异的年轻人，心里不免有些诧异，按理来说就算是......他们也应该学习了圣会的教条，怎么会......？但这些年他做了这么多事情，也见过不少放在20年前也要叫一声“怪胎”的人，自然很快压下了心里的波动。

不过这样子的行为倒是让他有些怀念了，虽然在“监管纪年”之前，这种行为是足以让大多数年轻人气急的“熊孩子”行为，但现在看来还是让这死寂多了几分稚嫩的活力，还是说因为他已经到了一个包容一切的年龄了？

“诶。”胡莱突然回头看着黎致秦，露出几分嫌弃的表情，“老头，你刚刚看我的眼神好恶心哦。”

黎致秦不确定自己的眼神究竟是冒犯的还是怀念的，但这孩子难道一直这么说话吗？

他没有接那孩子的话，空气沉默了下来，直到好一会儿，刺耳的警报声才在寂静里炸开，他睁着眼睛去看对方身上发出警报的物件，一时间不由得更加沉默了。

这孩子究竟干了什么，就算是“自由地”里的人也没有在这个年纪拿到这样的分数的，好在他自己也算是个传奇，自然没有表露出什么过分的情绪，只还是忍不住好奇，“孩子，你来这之前究竟做了些什么？”

“没做什么，就这样那样再那样。”胡莱不想跟任何人解释他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将不安分的手收回后敷衍道。

虽然胡莱回答的很敷衍，但黎致秦从刚刚格外迟来的扣分通知中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离开柜台，步伐矫健凑近了胡莱。

“干嘛？”胡莱退后了几步，有些不悦，“你是要看我现在到底多少分吗？”

“你的‘禁锢’似乎不太灵活？”黎致秦仔细看着紧紧箍住胡莱脖子的圆环，试图看出与其他人的有什么区别。

“‘禁锢’？你是说这破东西？”胡莱扯了扯圆环，“不知道灵不灵活，反正挺垃圾的，就跟‘圣会’一样。”

像触及到什么敏感词汇，这次的警告声比以往的来的还要急了一些。

“呵。”胡莱不免感到好笑，也不太去记越来越高的分数了，他再次退后了几步，和黎致秦拉开了距离。虽然来这个地方找黎致秦是他突发奇想，但对方表现的行为又让胡莱内心升起一股淡淡的雀跃，或许在史上最垃圾的一天到来之前，人与人的相处并不是那么刻板教条？

“......”这一次的‘禁锢’警告恢复了正常，或许刚刚只是出了错觉？普通人可能会这么想，但黎致秦曾经做了20多年的科研员，对这些差异更为敏锐与在意，在胡莱退后了几步后，他驻足在原本胡莱站的地方，抬头查看这块地方有什么不同。

思绪虽然很清晰，可以肯定有什么东西影响了“禁锢”，但一时间却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他又转头看向胡莱，总不能变量是人？这一次近距离观察胡莱，让黎致秦发现了什么，这个面容......这个编号......黎致秦一时间陷入了回忆里。

“老头，你看够了没有？”胡莱觉得黎致秦的眼神莫名其妙的，没有被这么长时间的注视过，他感到格外的不自在。他转了转头，眼神飘散开，随后再次开口。

“小伙子......你是不是姓胡？”黎致秦突然开口询问，像，太像了。看着胡莱的脸，黎致秦回想到很多年前跟着他做研究的青涩的面庞，那时候的他也风华正茂着。

“......”胡莱沉默了一会，他总觉得如果回应了老人的问题自己的旅途就要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变动了。可恶，还是撒谎吧，不......只要开口了就没办法欺骗对方。烦死了，不回答算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是。”最终还是莫名其妙的回应了黎致秦的询问。

“......果然，你是.....”黎致秦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有些许踌躇，些许感伤，些许感慨，些许激动......种种复杂的情绪汇成一句颤抖的话，“你长得跟你父母很像。”

胡莱不知道该表现怎样的情绪，毕竟提及父母二字，他实际上是极为陌生的，只是油然而生一股糟糕的兴奋与厌弃。

“他们，是很有天赋的研究员，是有抱负的年轻人。”黎致秦开始为这个诞生在人类新纪元的孩子介绍他的父母。“他们本来可以给人类更多发展的可能的......”他说着说着，情绪低陷了起来，似乎想到很多不美好的记忆，眉头紧蹙，“如果没有这不合理的‘审判’，他们也应该是出色的父母。”

“我不太想知道这些。”胡莱摇了摇头，像是要把黎致秦的话甩到脑外，对空白的了解是有用的，但是对没用的空白的了解是没用的。

“......我冒昧了。”黎致秦被打断了也不恼怒，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他停止了回忆，而是继续用一种温柔包含的目光看着胡莱，“孩子，你似乎很迷茫？”

“......我也不需要人生导师。”胡莱抗拒的再次摇了摇头。

“我想或许你可以了解一下‘反叛’？”黎致秦继续说道，他从怀里缓缓地抽出了一个铁制的徽章，是一个圆形和一个三角形构成的图案，和店的招牌一致。他伸手给胡莱展示这块徽章，这块徽章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反叛’？”如果说是‘自由地’胡莱还算有所耳闻，但‘反叛’的名号他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词汇无论如何都是‘圣会’不可能让他们接触的，先前的排斥被他的探索欲打败。“这块徽章没什么特别的。”

“放在过去是没什么，但这块‘反叛’的徽章，是一块完全脱离‘圣会’控制诞生的工艺品。”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从胡莱的面部表情中看出来他的不甚在意。“你既然这个得分，想来也知道‘自由地’，但是‘自由地’的物资并不脱离‘圣会’。”

“你提这个组织干嘛？”胡莱挑眉，虽然他讨厌‘圣会’，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加入另一个组织，既不会是“自由地”，也不会是什么“反叛”。

“怎么说呢？”黎致秦还是和蔼地笑着，“我是以这个组织的发起人之一的身份来邀请你，请你加入这个组织。”

胡莱没有回答他，只是又向后靠了靠，他舔了舔因为长期干渴而泛白起皮的下嘴唇，直到尝到嘴里泛起的淡淡铁锈味，才缓缓开口，对着又回到柜台去了的男人说，“我不认为你邀请我是个‘善举’或者‘恶举’，如果仅仅因为认识.....他们，就想要对我伸出手，那么大可不必。”

“不，孩子，你误会了。我并不会因为认识故人而昏头，而是组织成立的初衷便是汇集‘反叛者’的力量，我只是看出来你并不屈从于‘圣会’，但你也不属于‘自由地’，所以我对你发出邀请。”黎致秦认真地看着他，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哎，你看我一时间甚至忘记跟你介绍‘反叛’是怎么样的组织了。”

没等胡莱拒绝的话说出口，黎致秦就停止了他的感慨，正式地介绍起了“反叛”，他没讲建立的历史，先讲了他们现在主要在做的事情，“‘反叛’现在正在准备一架可以飞上天空的直升机，我们的目的是.......”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微笑着，眼睛微微眯起，一种冲破他衰老外貌的朝气感让胡莱不由得认真听下去，“要一举打破由‘监管’带来的文明枷锁。”

“......”胡莱盯着站在柜台里身形佝偻但气势惊人的男人，这才渐渐将他与报纸上的模样联系起来，疯了，他把舔进嘴里的死皮咽了下去，在愣怔期间，只听到有一个很像他的声音回复道，“有意思。”疯了，他的脑子里回荡着收容所每日都会反复播放的夹带着嘈杂声的交响乐。

“那么，你现在就跟过来吧。来我这，孩子。”黎致秦朝胡莱招手，神色祥和。

已经是快傍晚的时间段，但屋外亮的惊人，本应该早早西沉的太阳不知为何这时不愿离去，可屋里在这样的照耀下却显得有些昏暗，诡异的明亮透过玻璃窗也只照的门口一块发白，柜台处是暗的。胡莱站在阳光堪堪照不到的地方，拧起眉头，没有退后也没有前进，只是盯着朝他招手的黎致秦沉默了很久。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走向了柜台，以一种斜着的路径缓缓踱步，诡异又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