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峴回想起薛镜最后离开时说的话,心里越来越拿不定主意……
“真的是吗?”
上午
薛镜走出门外,“那这里交给你了。”
“你的任务……”
薛镜摆摆手,“放心吧,我位高权重,现在那边还没有什么人可以动的了我……”才怪。
“没事,放一百个心吧。”
见迟峴依旧不放心,他继续安慰,“不过,这些人是你的新朋友吗?”
“算……战友。”
薛镜点点头,“啊……明白了。”
将要离开时,回头看向迟峴,“审判庭。”
薛镜又重复了一遍,“虽然这样跟你说你可能不会接受,但给我发派任务时那张图片来源……是审判庭。”
迟峴看着承最,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好看着他的背影,默不作声。
承最:“你……有什么头绪吗?”
迟峴:“你不是都已经听到了吗?”
是啊……他已经监听到全部了……
比起这个,迟峴更关心的是他……不过见承最的状态,他没有将心中的猜测问出口,承最也没有想要说的意思。
“你先回去吧。”承最回头看向他,“我去趟刑讯楼。”
“我跟你……”迟峴话还没说完,顿住,最后看着承最的眼神道,“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
“嗯。”
实验楼
南字沂坐在工位上,将小夜灯的电池取下,垃圾分类好,而后将小夜灯放进左手边第二个抽屉里,锁上。
办公室有人敲门。
“进。”
周末拿着文件进门,他戴着一副眼镜,头发也有一段时间没有修剪,看起来乱乱的。
“你找我?”
南字沂点头,将手上的文件递给他,“这些是我最近的研究,还在进行,你看一下,然后了解一下。”
“我的研究记录很详尽,以你的能力看完了应该就能懂得差不多了。”
周末没有接过,南字沂将文件放在桌面上,往他那边推了推,抬头观察了一下周围,“还有,你帮我看看这个办公室采光怎么样?合不合你心意,不满意的话你就跟我说,我可以找些人帮忙改改。”
“地下室那些实验算是一项大研究,你们认真做好的话,应该够你们吃一辈子了。”
“哦……”说了那么多,南字沂觉得还差点什么,又打开那个上锁的箱子,拉开,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拿出来,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个本子。
说是本子,不如说是一个存物资料,南字沂将这个本子打开,“这里面呢,是我的所有卡,以及密码条,每张卡上面都有对应的密码,应该不会记错,存款还挺多的,你看看你需要什么就拿去用,拿去花,别跟我客气。”
南字沂思来想去,怎么想也想不出其他的,于是便问道,“你还需要什么吗?”
“不用客气,可以直接跟我说……”
他露出一副笑容,一种释然地态度,周末心中的不解和疑惑在这一刻化成了怒火,“南字沂!!!!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是做什么?”
“安排后事吗?”
“还是想怎样?你要离开?你要离开多久?你要去哪?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连你也要走?”
南字沂见他反应那么大,似乎是猜到了一样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不是……”
“什么不是!!!”
“你撒谎,骗子。”
周末一手拍在桌子上,他已然顾不上疼痛,继续质问:“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跟你了……你也打算抛下我了吗?”
“先是把我叫过来问候一番,又给我研究成果,又给钱,还想把这个办公室给我……”
南字沂想插话发现根本插不上话……
“这个办公室是你一进实验楼就在用的,你为什么要让给我……不就是……不就是……”
“要离开吗……”
周末还没说完,自己的语气先弱下去,原本大吼的样式如今也变得哽咽抽泣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要走。”
“你也要抛下我?”
“你们都是坏人……”
“我讨厌你们!!!!”
“我讨厌你!!!南字沂……”
见他哭的泣不成声,南字沂只得叹气上前,给他倒了一杯水。
周末接过水,停下将水喝完,温水滋润了他的嗓子,他顿感自己的力气恢复,正打算大哭一场时,南字沂及时捏住他的上下嘴唇,“等等,先听我说完。”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是不是不想说?”
“还是因为见到我觉得不必说……”
“你现在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又要不说话?!!!”
南字沂看着自己捏住他嘴唇的手指,又看着他那湿漉漉地眼神以及毫无理由说了一大堆清醒的口语,“下次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研究对象。”
“……”
周末安静下来,“好了,我不吵了,你说吧。”
“……”
南字沂这才松开手,“我呢,做了一个决定……”
“需要你帮我……”
刑讯楼,审判长办公室。
审判长不在,林兀夷桌面上的文件堆积的越来越多,林兀夷深吸一口气,“迟早有一天要把他抓过来死死捆在工位上给我把文件写完……”
“派遣就派遣,还给我惹那么大一堆事情……”
门被打开,林兀夷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并不慌乱也不意外地继续处理手头工作。
承最将门关上,伏在他的桌子上,“是你……对吗?”
林兀夷丝毫不想理会,“你在指什么?”
“……”
“地下酒吧的那些人……”
承最冷静了一会儿,拉着审判长的悬浮椅坐在了林兀夷办公桌前,见林兀夷没有任何想要开口地想法,承最也不恼,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工作。
林兀夷刚开始还可以不顾他的存在继续翻阅文件,但渐渐地,承最盯着他的眼神一动不动,他确实承受不住,放下手中的笔,关掉虚屏,叫了助手送了两杯茶水上来。
承最接过,没喝,将茶水放在林兀夷桌面上方。
林兀夷轻抿一口,“你,现在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向我提问呢?”
承最没有回答,反而转向另一个话题,“林兀夷,我没叫错吧……”
“呵呵……有时候我还真是搞不懂你了。”
“你到底是哪一个阵营的呢?是敌是友?我还真是看不清楚啊……”
林兀夷点头,手中的茶雾气蒙蒙,他的眼镜蒙上一层白雾,他慢慢摘下,“不用多此一举。”
“看不看清对你来说都没有影响,毕竟我只是一个审判助理,不是吗?”
“不过看在你那么好奇的份上,我可以准确的跟你说,我只辅佐对我有利的一方。”
承最明白地点了点头,丝毫不惧地继续说道,“地下酒吧的人侵害你的利益了?”
“是。”
“这个组织……可留不得啊……”
“我虽说像个墙头草一样来回摆动,寻求利益最大化,但我最终依旧是服务审判庭的,这你大可放心。”
“他们不过是一个犯罪团伙,通缉令上明明白白写着,以你的身份来说可不能包庇他们哦~”
“……”
林兀夷叫人来添茶,承最拒绝。
实验楼
“我不同意!!!”周末大声吼道,“我不愿意,我不想。”
“我也可以做实验,你可以在我身上做实验……”
南字沂摇摇头,“周末,我这副身体本来就撑不了多久,你不是比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吗?”
周末震惊地抬头,泄气哽咽道,“就是因为知道,才想让你多活几年……”
“谢谢你周末,谢谢你替我瞒了那么久,现在你不用瞒了。”
“我才不是为了你着想。”
南字沂没有吭声,他倒是觉得周末很可爱,自从……大家离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压抑自己,反而将自己的情绪写在脸上,渴求大家能够读懂他,这样就不会留有遗憾了……
南字沂请了清嗓子,“周末,我是一个实验体,额……不对,没有被选上的实验体,一个……被人抛弃的实验体……”
“因为我自幼身体孱弱,有一种罕见病,没有特效药,没有完全根治的方法……”
“我学医一是因为我的老师,二是因为我想救我自己……”
“但我吃了那么多的药,研究也没有进展,最后给自己下了个通牒……其实我活不过三十岁的……”
“想来今年我应该是二十三了吧……,好快啊……”
“二十五……你今年二十五……”
周末开口改正他的说法,算虚岁啊……二十五就二十五吧……
周末眼眶通红,南字沂为他擦去了眼泪,“你应该庆幸我现在的洁癖被你们这群人治好了一些……”
“原本这项实验是想让官牧接手的……毕竟他的研究方向在这……但是……”
“这样也好,还有你……”
周末不解,“为什么要管其他人的死活?你也是,他们也是……”
“为什么不先管管自己的安危……”
“这个实验曾经残害过太多太多人,如今我是幸存者,也是实验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感染的‘实验体。’”
“总归要死的,不如死的有价值一点,这不是你告诉我的道理吗?”
“更何况我也想为这个实验画上一个句号,我开始于此,也应该结束于此。”
周末:“……”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揍你一拳。”
南字沂笑笑,“现在你有机会了……”
周末:“真以为我不敢吗?”
他用力挥拳,最后停在南字沂眼前,“我就是不敢。”
“南字沂,我真是佩服你……”
南字沂:“你不是唯一一个……”
周末:“我要把你的钱全部都花完,把你的所有东西都用完,把这个办公室搞乱,还要去把你的折好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乱扔,就像……就像小时候那样……”
“你最好早点醒过来,不然这里全部都是乱的,而且你喜欢的白大褂会变得很多种颜色……”
“……”
南字沂没管他的胡言乱语,周末被吩咐去到地下层进行研究对接……
承最走出刑讯楼的大门,手环上传来信息。
【nzy:有兴趣一起聊聊吗?】
承最转向去到实验楼。
南字沂坐在工位上,“来了?”
“急忙找我过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关于你那小男友身上残留的物质,我研制出来了一个半成品……”
“可以缓解他的疼痛或者其他反应……”
“说白了可以让他多活一段时间……”
承最:“谢谢。”
“先别那么急忙道谢,还有一个解药,只不过药效不太确定,目前还需要做一定的实验研究……”
承最看向南字沂的背影,南字沂扎着一个双马尾,身穿白色研究服,胳膊纤细雪白,“又开始打量我了?”
南字沂的声音让承最回神,“这样你那位小男友不会吃醋吗?”
承最像是想到什么,哼笑一声,“可能会吧……”
南字沂白了一眼,走到冰箱面前,打开,
“喝点?”
随手扔了一个东西给承最,问问接住承最看了一眼,“纯牛奶?”
“是啊,我不喝,不代表我不会报复回去。”
承最失笑,“行吧行吧。”随后打开牛奶喝了起来
南字沂自己挑挑拣拣,最后拿出一瓶果酒,浅浅喝了一口,甜的。
南字沂带承最来到一个密闭的实验室,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个休眠舱,南字沂将果酒握在手上,坐在休眠舱上,抬头对承最说,“别介意,随便坐,当自己家一样。”
“……”
承最将手中的牛奶放下,静静地看着南字沂,“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南字沂讲最后一口果酒喝完,“告别。”
承最:“……”
“叫你来,是来跟你告别的,承最。”
“不过谢谢你,谢谢你将我从那个地方救出来……”
见承最也不说话,南字沂眯眼开玩笑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沉默不言啊……”
“憋着话不说,对自己可不好啊……”
“好啦好啦……”
承最:“为什么一定……得是你……”
“可能是因为……我是自愿的吧……”南字沂的回复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南字沂叹息慢慢地说道,“你年龄不是比我大吗?怎么做事比我还婆婆妈妈的?”
沉默……
南字沂:“……”
“好吧,承最,我本来就活不了多久。”
“嗯,感觉出来了。”
承最握着手上的牛奶盒子底部,默默扣着多出来不光滑的一点包装。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南字沂吗?”
闻声,承最才抬起头看向南字沂,“我记得……这是你自己取得名字。”
“啊……你还记得啊……”南字沂接话,“对,是我自己取的。”
“因为……医难自医……”南字沂释然地笑了,“我救不了我自己,索性就取了这个名字……”
承最不语,南字沂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你应该不会介意这里多一具慢慢腐烂的尸体吗?”
“……”承最:“我如果说介意呢?”
“那没办法了。”
承最哼声,“是啊,那没办法了。”
“承最,谢谢你当初救我于水火之中,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
南字沂伸出手里的果酒,虽然只剩下一个空瓶子,他却道,“要不,跟我碰个杯?”
承最看着南字沂,南字沂回以笑容。
“好。”
承最拿着两个空的饮品盒子走出这间实验室,迎面撞上周末,“他……还好吗?”
“嗯,还行。”
“哦。”周末离开了,眼泪不轻不重地跌在地上,简短的对话全程他都没有看承最一眼,因为周末知道自己很不争气,他会忍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