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牢城,这座被历史风尘半掩的古老边陲小镇,每一条狭窄曲折的石板路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过往与秘密。
“话说当年呐,那金湘公主刚一掀开红盖头,哟,你猜怎么着?”
说书人手中惊堂木一拍,瞪大了双眼,俨然是演进去了。
“嘿,这揭盖头的不是新郎,是她公公,也就是新郎他爹!”
“哟,这出刺激,准公公和儿媳妇啊!”
“哈哈新郎官变公公,这什么桥段,这个我看过我看过,在《风月传》里。”
茶楼里的人肆意调笑着,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二楼窗口里,一红衣女子清咳道:“闻心,我们作为神官,下凡是来办正事的,偷听这些不好吧?”
“殿下,我这就是在办正事啊。你看,我们在城东搜寻了两天,也是一无所获。不如来城里找些线索。”
看着闻心笃定此地有消息的样子,沈年也不再坚持,只盼着她之所言,真的灵验。
“根据我在凡间的经验来看,这茶楼是消息最灵敏的对方。”
“在凡间的经验?你在人间很久吗?”沈年心中有些疑惑。
说起来天庭里每个人都有来龙去脉,姓甚名谁,在凡间做了什么,因何飞升,都清清楚楚。
唯独闻心她好似一开始就叫闻心,也并无身世来源。
“哎呀呀,我不是经常下凡给人算卦吗?这个,啊对,就是这个经验!”
沈年听到这里也信了三分,毕竟天上神官众多,可要说业务繁忙,香火鼎盛,那还得是闻心殿。至于她自己嘛,沈年就只有苦笑了。
说书人激情澎湃的声音又从茶楼一楼传来。伴着快板声,沈年听见说书人大叫道。
“那金湘公主自然是不依,大叫着:‘我们怎么可以,你不要过来,你是我丈夫的爹啊!’”
噗,一口茶水喷出,沈年再也憋不住了。不是沈年没有风度,实在是那说书人看起来都快四十了,肤黄貌粗。明明穿着一身粗布短衫,却偏要学那少女娇羞姿态,一声“你是我丈夫的爹”,滑稽又生动,令人忍俊不禁。
“哈哈哈,好,演得好。”
“这书听着倒是有些意思。接赏!”
打赏的铜板一波又一波往台上扔去。
说书人满面春风的对着台下看客说道:“唉哟,谢谢各位爹,各位活爹,有了各位爹的支持,我还能给大伙儿讲讲这金湘公主的来龙去脉。”
沈年见到说书人接赏后那些“各位爹”的谄媚话语,担心他不是什么正经说书人,所说的话恐怕是胡编乱造,因而劝道。
“闻心,这恐怕是说书人讨打赏用的手段。不一定真实。”
扭头一看,嗬,感情闻心大人才是打赏的最豪放的那一个!
此刻闻心正手持银票喝彩道:“讲得好,讲得好!”
百两银票就这样顺着灵力飘然而下,准确落到说书人手上。
说书人握着银票对二楼拱手:“多谢二楼一位男爹、一位女爹捧场。”
说书人说的是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沈年,男的则是闻心。闻心在凡间从来都是男装,问她为何也只是打哈哈,从来不肯说出真相。
接下来说书人讲的更加有精神了。沈年扶额,这银票既然花了,不听完看来是不行了。
“话说那车师国送金湘公主出嫁的时候,还陪嫁了工匠五十余人,石材百余车。到了哀牢城,就在城西建起了一座大宫殿。”
城西?看来是与他们此行无关了。他们要追索的地域是城东。可这城东已经逛了两天,一无所获。沈年决定不能再坐以待毙。无论真相如何,还是先动身再说。
她起身就走,也不顾闻心和那一百两银票了。
闻心听的正起劲,见沈年当真要走,连忙追上。嘴里喊着:“别走啊!来都来了。公主殿下,听完哪!”
二人漫无目的的走在青石板上。
夕阳斜照,金色的余晖洒在斑驳的青石板上,给这古老的街景添上了一抹温暖的色彩。街道两旁,是用竹篱笆和茅草搭建的简陋房屋,虽然简陋,但每家门前都精心摆放着几盆野花或是几束干草,透露出一种简单却质朴的生活态度。
“要是我不说,谁能想到这里的居民祖先以前是罪犯呢?”闻心懒洋洋的伸腰走道,在凡间她总是以男相行走,因此即便放浪形骸也无人觉得不对,更无人刻意观看,只觉得是谁家随性的小少爷罢了。
“罪犯的后裔?哀牢城似乎早已存在,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里曾经聚居着罪犯。”
沈年心想,这样的秘闻,恐怕对天庭来说,都极为稀罕吧。
“哎呀,那可能是因为我走过的地方多,庙观遍布凡间吧!。”闻心又岔开了话题。
如果是当年的玉京公主沈年必是要揪着闻心的衣领子问个究竟的,可现在的她却不想深究,只觉得如果闻心真的想告诉她,那一定是她自愿的。
哀牢城,这片被外界遗忘的土地,百姓们虽然背负着祖辈的阴影,但他们并未放弃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种近乎顽强的生命力也悄然打动着沈年。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什么,拽住闻心的胳膊道:“闻心,你游历四方,可知当年哀牢城属于哪国?”
“啊,疼。殿下,有没有人说过你后劲好大啊。”闻心拧着眉,好似真的被拉疼了,也来不及回答沈年的问题。
“对不起,闻心,我的不是。你还记得吗?”沈年松开了闻心,执着问道。
“属于巫咸国啦!六百年前。车师国兵强马壮,巫咸国财通天下,夹在中间的哀牢城最势弱,城主一边向巫咸称臣,一边与车师联姻。那金湘公主就是车师国国主的女儿,嫁给了哀牢城的老城主。”
“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年城主既娶了车师国公主,又娶了巫咸国的公主呢?”沈年沉声道。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既然都称了臣,也不差做了巫咸的女婿。
“殿下,你是说?”
“城东的家庙恐怕有问题,也许就是巫咸国公主的。城东和城西的家庙一定有联系。这两件事分不开!走。”沈年笃定道。
前两日,沈年与闻心便已来过城东。这间家庙颇为狭小,里面只供奉着一个牌位,上面写着:哀牢二十七代城主五夫人金湘公主之位。
沈年走近,掸开牌匾前的灰尘。就这么背对着闻心问道:“你还记得那金湘公主的陪嫁吗?”
“记得记得,五十多个匠人,一百车建筑石材。”
言罢,闻心环顾四周,整个城东家庙建筑是木制的。
“这间庙宇用料甚少,别说百车石材了,就是木头也是歪歪斜斜的。”
闻心仰头看向房梁,确实是一排排弯木倒悬。看起来十分廉价。
这里稍有讲究些的人家都会采用直木。弯木价廉实用,能消除应力,是贫穷人家才会选择的材料。
“城东家庙不是金湘公主的生前建的那栋。”闻心此时也明白过来了。
“当然不是,有鬼窃居了公主家庙。”
她是公主,你也是公主,鬼窃居了谁的家庙?听着无端叫人生出冷汗,闻心看着沈年的背影,都有些站不住脚了。这都说的叫什么话!
可是,殿下每一个字都透着冷漠,透着理智,透着无情,她……好喜欢。
“闻心,闻心?走了。”沈年听不到回音,早已转身,见闻心发愣,手挥舞在她脸上。
“诶!等等我,殿下。”
沈年当真停住等她了。闻心追上看清了沈年怀里抱着的东西,又不自觉后退了两步。
沈年她,她抱个牌位在手上啊!
“你怕鬼?”沈年好似发现了什么。闻心是天庭神官,却怕鬼。沈年想到这里有些好笑。
“不,不怕啊。鬼,鬼有什么好怕的?身为神官,虽然是文官,但我也是能打能写的好不好?管他什么凶恶煞极,还不是手到擒来?”
天界评鬼界:“凶”、“恶”、“煞”、“极”。
为方便神官与诸鬼对战,天庭的文神整出了这么个评分系统。
其中“凶”最轻,往往只是凝聚了怨气,并未作恶或者只杀了生前加害自己的人。
“恶”则已有怨气积聚,至少残害了十人见了血。
“煞”则是手上已过百条人命,煞气已成。
至于“极”,普通的神官对此也知之甚少。
沈年也不戳穿闻心,担心她怕鬼,还特意靠她近了一些,身子还微微挡住她。这一下感动的闻心泪眼汪汪的道:“公主你果然是个好人,我就知道我没站错。”
听到这话沈年嘴角也微微翘起,还顺手用所剩不多的灵力给闻心又套了一层法术护罩。
夜幕之下,城西以郊的这座镇上街道空无一人,
闻心直接抱住了沈年右臂。
“抱左臂。”
“啊?”
“我是右利手。”
“哦。”闻心转了半圈,又乖乖抱上沈年左臂。
二人沿着街道走了一圈,周围门窗紧闭,且没有风力作用,它们却会突然自行打开或关闭,伴随着轻微的吱嘎声,让人心生寒意。
突然间,沈年点脚飞身上二楼,取走其中一根支撑窗户的叉竿。
“殿下,你在哪儿啊?”沈年低头,闻心瑟缩在原地抱头埋首。无奈轻笑,她旋即就落回闻心身边。
“啊,吓我一跳。殿下!”
“我去取了根防身武器。”
闻心瞅着那根叉竿,不解道:“就这么个木棍也能防身?你的剑呢?”
沈年微笑,也不解释。她的神器遗失,为此被迫练就了随手拾物为剑的功夫。
她将叉竿悬空立在地上,对闻心说:“借闻心笔一用,我要招金湘公主的魂。”
“哦,给。”
一只两尺长的毛笔从闻心袖中飞出。闻心笔是一柄神器,神器往往是神官悟道飞升,
结合自身道韵炼制而成,是法宝中品级最高的一种。
闻心殿有大大小小无数法宝,可神器当真只有这一只。
“小毛,你要听公主殿下的话。”
神器认主,非主人许可不能驾驭。沈年看向她,原来她对自己已经这般信任了吗?自己究竟做过何事得她如此信赖。
沈年轻轻咬破手指,鲜血飞溅,却又滴滴凝聚在半空中没有落地。
沈年一手抱着牌位,一手在空中以血画符。
“以吾之血,唤汝神魂。车师国金湘公主,出!”
闻心笔纹丝不动。
只有地上的叉竿倒向了西南角。
“怎么回事,殿下?金湘公主人呢?”
“她出不来,应该是被困住了。”
“那她被困在哪儿了?”
“被困在这个方位。”
沈年指着叉竿倒向的西南角道,与闻心一同追去。
下一章男主就要出来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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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金枝赴约花归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