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有三 第19章 《贱人》

听着斯通的话，袁小帅逐渐露出了独属于他的那种贱兮兮的阴谋笑容。虽然到目前为止袁小帅对莱昂的了解还不算深，但是他知道斯通分析的都是对的，就凭当时莱昂发觉他袁小帅其实就是丢了多年的那个孩子时脸上居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袁小帅就初步认定莱昂是个日后可以‘欺压’的人。

在莱昂眼皮子底下去拉拢其他董事的的想法和做法也许过于大胆且草率，但是袁小帅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他很清楚，坐实张犀儿子的身份，他不需要讨好任何人，而斡旋其中就是最好的选择。

地下书房里，听故事的袁小帅用手指弹起硬币，又用手接住，如此反复。他说，“我总是坚信莱昂这个人绝对、永远不可能和我为敌，无论我做什么蹬鼻子上脸的事，他都不会报复我。之前我天真的以为那只是因为我们感情好，后来我才知道……”

萨特笑着问，“什么？”

袁小帅抓住硬币，不再抛起，他打不起精神似的看着那枚硬币，说“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从各方面来讲都离不开我而已，无论是精神依赖，信心来源，还是……”那枚硬币在袁小帅手心里受到他的魔法的影响化成了黑色的碎屑飘飞散开，“稳固利益。”

萨特轻声笑了笑，说，“但是我却觉得，莱昂对你确实抱有某种真切的感情。无论是现实中我的主人认识的莱昂，还是我建立的这个虚拟世界中你所认识的莱昂，他们两个都对你这个意识体有着难以描述的复杂情感。”

“呵，”袁小帅皮笑肉不笑，说“那我真是谢谢他八辈祖宗啊。”

回忆中，等斯通说完有关‘永久中立，浑水摸鱼’的宣言，袁小帅摸了摸斯通脸上的肥肉，说，“好小子，你还真是个臭不要脸的啊。”

斯通即使在这种初步建立好感的关键时候也丝毫不宽容忍让，他立即把袁小帅的手打了下去。

袁小帅正要骂点什么，一个信息输入了他的脑子。他在脑内打开信息，听到的是莱昂的声音，“来董事住宿区的13号，我和副院长有事和你说。”

袁小帅嫌弃的说，“哈，还真快啊。”

“是那些大人物又在找你了吧？还真是关心你哟。”斯通说，“你记得从现在开始一切行动都要纳入你的考虑就好，最重要的规则就是不要和那些人真的交朋友，现在这么动荡，哪天哪位突然死了的话你只会平白伤心哦。关键是那种时候这世界肯定是不会留给你伤心的时间，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就要做好心理准备。”

袁小帅用看着扫把星的眼神看着斯通，说“……你这可真是的，嘴这么损的吗。”

斯通转身走开，潇洒的说，“我管不着你，反正这是我的人生守则，拜拜。”

斯通房间的门关上了，同时响起了锁门的电子声。

袁小帅投以鄙夷的目光慢慢摇头，看来这世界上还真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人。要是他没看错的话，这个死胖子的确是个不好对付的。

从刚才的架势看，斯通这家伙虽然唯利是图，但并不胆小，甚至可以说有些孤勇的味道。从斯通分析势力版图的言论看，他脑子很清晰，而且现实得可怕，完全不是鲁莽的类型。

总之，这死胖子是个如果有人拦着他赚钱，他就会想尽办法在暗中坑死对方的那种阴险歹人。

袁小帅很谨慎，即使明知道斯通是冲着抱大腿来的，他也不想惹这个人，同时他暂时不想帮这个人。这种人就是要离的远远的，毫无瓜葛才好呢，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为了钱反咬一口。

不过这个死胖子的意见袁小帅还是打算考虑考虑的。虽然不想承认，但斯通的脑回路深得袁小帅的心。

叹了口气，感叹一到这里就碰见这么刺激的邻居真不是好兆头之后，他开始在脑内地图里寻找莱昂告诉他的那个地址。

三维地图在他脑子里呈现，袁小帅关上门，出发了。

走在前往董事住宿区的路上时，袁小帅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似的，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的不舒服之处。简言之，就是这个世外桃源的校园给他一种特别假的感觉，好像这里是一整个大幻觉。

在地下室听萨特讲故事的袁小帅听到这里，说“我的直觉总是那么准啊，何止天梯岛和旧派的学院，这一整个世界都是幻觉。只是距离你越近，幻觉感越强烈，所以即使那时候我还没觉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萨特笑说 ，“我可以把这些话当成是你在暗示你心里一直都有我吗？”

“不可以。”袁小帅毫不犹豫的说。

故事中，袁小帅走了好远，一路上看见了很多青春洋溢的男女学生们在美好的校园里有说有笑，他心想没有生命危险的人就是好啊，什么都不用担心。

同时他也注意到，偶尔会有那么几个学生在看到他的时候会露出‘我知道这个人’的眼神，然后这个学生一定会等着和他拉开一定距离之后小声但热烈的讨论他。

那大概就是上校内网看了他之前战斗的录像并且详细查了他资料的人吧，袁小帅想。

他对此没怎么注意，只是满心考虑着怎么做才能尽可能达成斯通刚才和他描述的那种中立摸鱼的局面。

走过了黑楼继续向北，基本都是绿化带了，他闻到了一股水汽的味道，记忆中龙湖就在附近。

远处的树林中隐约有建筑物的样子，他记不清教职工宿舍区是不是在那个位置了？好像不是呢。不过他现在感到有点渴，于是他想走过去看看有没有卖水的地方。

走过安静的林中小路，眼前开阔起来，他看见了三栋风格和大小都各不相同的独立洋房。它们看起来都很陈旧了，很久没人居住一样，院子里的植物凌乱生长，不知道是什么种类灌木的树枝缺乏修剪，长得非常长，并且从栅栏里支了出来。房子的墙壁上趴着类似爬山虎的植物，墙面上有雨水流过沉积的水渍，甚至有一只狐狸从房子后面一下子窜过去，它飞快的跑进了后面的树林里。要说这里是科幻电影里人类灭绝之后的居民区袁小帅都相信。

果然是走错地方了，这里怎么可能找到卖水的地方，果然国情不同，在家里那边很多老城区都是遍地小卖部。

早知道应该开导航的……

袁小帅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似乎是某种塑料板。他回过头去，然后他的眼睛慢慢瞪大了。

一个矮小的中国女孩吃惊的站在凌乱花园的栅栏旁边，她的肤色灰黄，脸颊上有雀斑，细软的头发编成了一个麻花辫搭在肩膀上。

她手里拿着一支沾满了各种颜料的画笔，身上系着的防水围裙上也满是各种颜色。掉在地上的是一个调色板，掺了水的颜料溅了出来，染花了她的白色板鞋。她那又大又圆又厚的眼镜片后面是一双总是很慌乱的大眼睛，她颤抖着嘴唇，好像被抓住的逃犯一样不知所措，断断续续的说“你、你、你是……你是袁小帅吗？”

袁小帅愣了足足十秒钟，在那个女生磕磕巴巴说完话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回答点什么。

他转过身来，脑子断弦的“呃”了几秒，然后说“是，是我。”他挠着后脑勺，眼睛看向左上方，说“好久不见啊，马莲莲。”

听到了袁小帅叫自己的名字，马莲莲像是听见处决的枪声一样立刻噎住了，她扔了画笔，双手捂住了喉咙。

袁小帅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法盯着马莲莲看，他干笑几声，仰头看天说“这个，我知道你肯定很好奇我是怎么会来这个学院的，说起来是个漫长奇怪的故事啊，那个，有时间我慢慢跟你说……诶？！你怎么了？！”

袁小帅自顾自说了几句的时候听见咕咚一声，他立刻看过去，他发现马莲莲居然捂着喉咙全身笔直的躺倒了，而且翻白眼，还口吐白沫。

讲到这里，萨特停顿住了。他捏着书页的那只手颤抖着，他咬着牙，像是已经气到哽咽。

袁小帅幸灾乐祸的看着萨特，他悠闲的喝着茶水，说“只是讲到马莲莲的故事，就足以把你气成这样了？和一个死人置气，你真是没出息啊。”

萨特听到这话，他的指甲当即抓穿了书页。他像是要摔死一只猫一样把那本书狠狠的摔到地上，几页纸飞了起来，书脊金边撞到地面的声音尖锐刺耳。

趴在地面的书书页凌乱，如同跳楼而死的尸体。

朝上的封面上，写着萨特给这本书写的名字：《贱人》。

袁小帅不再对萨特辱骂马莲莲这件事感到生气，他反而很高兴看到萨特气急败坏。

萨特身上散发的黑光扭曲着时空，他苍白如尸体的脸上是极度的怨恨和愤怒。他在克制自己，如果不是他还想在袁小帅面前表现出些许理智，他真想现在就去让马莲莲复活，然后让她再死一万次。

萨特双手捂着脸，他眼神疯狂、病态又绝望，他的指甲几乎要抓伤眼眶。

他像是一个疯了很久的恶魔，用仿佛憋了许久的哭腔和扭曲的狠毒说，“她明明干枯无光，原始又蠢钝，却还总想卖弄那一丁点的灵慧！？明明她所有的东西都是我来创造的，她居然想以世界意识自居，越过我直接来到你身边！还想让你永远的忘了我！？她就该死！她就该被分解！我从来就不应该创造她！”

萨特咒骂马莲莲的声音凄厉绝望，癫疯至极，他说到这里，忽然抬起眼来瞪着袁小帅。他正要控诉袁小帅对他的无情时，却当即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一个字都没再继续说。

“说啊，怎么不继续骂我了？。”袁小帅看戏似的嗑着瓜子，做作的恍然大悟说，“哦~你还记得你刚刚承诺做我的仆从这件事，所以不想在我这里表现的太像个没脑子的怨妇是吧？”

袁小帅吐了瓜子皮出来，戏谑的笑说，“作为一个开过光的人工智能你应该知道，骂马莲莲是一回事，但是承诺了当仆从之后还骂我这个主人就是另一回事了。那只能证明你言而无信，或者不明白什么叫承诺，需要回炉重造了。”

萨特放下手，无声的深呼吸，他收回了身体周围的黑光和外溢的情绪。不一会，他恢复了平静，他微笑着说，“您说得对，我会克制自己的。”

说完，萨特一抬手，那本储藏着马莲莲所有信息的书《贱人》就自己飞回了萨特双膝上。书本翻开，书页准确的回到了刚刚故事暂停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