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轰隆隆——”
“轰隆隆——”
乌云密闭,掩去了天空原本通透的蓝,沉闷的雷鸣自繁云间响起,光亮在云间若隐若现。
楼下的人四处避雨,行色匆匆。
曲禾用手指撩起来窗帘,撇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一片。不过一会儿,雨滴打在玻璃上,打湿了窗台。他放下窗帘,在窗边的藤椅上坐下。
下雨天整个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湿润极了。他隐藏的鳞片都在此时展开了,他舒畅的躺在椅子上,桌子上摆了些甜食。这旅馆虽然不大,但旅馆老板娘做菜的手艺一绝。
曲禾突然想到,临行前,东歌给了他许多书,曲禾想到后就把它们通通给翻了出来。
果不其然,都是关于傀儡的。
西子因为他要出门就塞给了他太多东西,都怪当时东西太多,曲禾没空处理,就把它们全都塞进来卷轴里积灰。不过现在拿出来也不晚。
曲禾把阿摩叫上,一起看关于魇师的书。
《魇师传》中写到,魇师,是古法时代的皇帝御用的宫廷玩偶师,也叫傀儡师。是专门为达官贵人们雕刻人偶的能工巧匠。
一次机会,一个名叫卡达的傀儡师接触到了魔法,并将魔法与傀儡结合,做出了“有生命的”傀儡。可卡达认为普通的材料并不能让傀儡真正的灵动。他埋头钻研,力求做出最生动的傀儡。
直到卡达的五岁女儿的死去,他心情悲痛欲绝,闭门不出。一个月后,人们又看见卡达的女儿在门前玩耍,可有人上前问候,却发现卡达女儿的行为诡异极了。
卡达俨然已经将他的女儿做成了傀儡。这让世人觉得愤怒。但当士兵上门去抓卡达时,人去楼空。
“魇师刚开始的也被世人所容纳,起先他们会用动植物做傀儡,做出来精巧的玩意儿,可后来却对人下手——”
曲禾叹气,魇师之所以会被人人恨而诛之,就是因为后来的杀人取材事件。这倒是与铁匠说的不差什么。
西子曾带着曲禾参观她的玩偶收藏室,其中有很多都是手工制的傀儡。不过,家里的傀儡都是木材或者其他材质做的,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西子也曾说过,有些魇师都是用自己的心血在做傀儡。有的穷尽一生寻找最精美的材料装饰傀儡,倾尽所有去做出最满意的作品,不死不休。
“主人。这里还记载一些文字。”
若是想让傀儡行动敏捷,且有一些自己的思想,可以以人血喂养。并在傀儡制作前用鲜血浸泡几天傀儡之心。”曲禾突然想到长得挺丑的稻草人,他就有一颗傀儡之心。
“目前发现最好的傀儡素材是精灵族。他们生而温柔美丽且身体有较好的恢复能力——”上面还画着一张被拆解的精灵躯体的图。
曲禾突然就把书阖上。
阿摩看到后脸色有些苍白,任谁亲身经历过灭族之灾,一定会因为这些事情绪低落。
曲禾见状,拍着他的背以示安慰。
“Duang——”大钟敲响了。雨停了,满月高升。一夜无梦。
翌日,曲禾刚走到广场上,老远就看见卡托普正在旅馆外面东张西望。
卡托普看见他回来后,一脸焦急的走过来:“恩人,米娅突然发狂了。”
“今天下午还好好的,晚饭后,您刚离开没多久,她就突然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我怎么叫她她都没有反应。”
“她还扑过来攻击我,这不,这是她掐出来的印子。”卡托普的手臂上有一块清晰的手指印。根本就不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够干出来的事,但就是发生了。
“无奈之下,我就用被子裹住她,然后用绳子缠了一圈。”
曲禾皱眉:“她人呢?”
按道理说米娅身上没有被傀儡咬到的伤口,不应该会神智不清,甚至会攻击卡托普!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卡托普在前面匆匆的走着,听到曲禾的话,连忙回答:“在房间里。”
可两人赶到房间里时,绳子已经断了,窗户破了个大洞。曲禾向下望去,楼下小河漾起一大圈波纹。
曲禾拍了拍懊恼的卡托普,说道:“还没走远,咱们还能赶得上。”
曲禾心中沉重。魇师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出现在世人眼前,到底是因为什么?让隐藏了这么多年的魇师沉不住气了。
米娅从水里出来的水痕在河边的青石上晕染开来。顺着水迹,曲禾和卡托普追到距离小旅馆不远的街道,再怎么找也找不到米娅的踪迹。
“这可怎么办?现在人手不够,我去哪把米娅找回来啊?”卡托普越说越伤心,八尺高的大汉子,眼泪说下来就下来了。
曲禾突然想到了什么:“卡托普,你有关于米娅的信物吗?用来追踪用的。”
卡托普闻言,擦了擦眼泪,从腰间的包里掏出一个小梳子,耸耸鼻子问道:“这个可以吗?”
曲禾自眉心将水鱼召唤出来,旁边看见这一幕的卡托普都愣住了。
水鱼将小梳子吞下,小梳子在水鱼的肚子里若隐若现。
曲禾拍了拍呆愣的卡托普:“走了!”
两人跟着水鱼来到内城区。内城区不愧为富庶人家的居住地,街道整洁,一尘不染。
水鱼在一院落墙边翻墙而过。两人站定脚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看来就是这了。”
曲禾轻巧地上到墙头上,身上的黑袍子还没有脱下,一双眼眸打量着眼前的院落。
院里没有点灯,乌漆嘛黑的,同样扒上墙头的卡托普看了两眼黑。诡异的是院落里的仆人不受黑暗的影响,依旧打扫着院里的落叶。只不过动作缓慢且僵硬无比。
“恩人,我什么都看不到啊。”卡托普悄声说道。
曲禾一个小球弹了过去,卡托普慢慢看清了院里的情状。
他嘟囔着:“怎么晚上还有人打扫啊。还一直保持——”他话还没说完,自个就咂摸出来不对劲儿。
那扫地的仆人不就是个傀儡吗!院子还有其他同样动作缓慢僵硬的仆人傀儡。细数一下,大概有二三十个。
在昏暗的环境里格外的诡异渗人。
不远处的街道还时不时的有马车路过的声音,院里的傀儡不为所动,看起来就像一个个假人一样。
曲禾皱了眉。
这里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院子,却有着这么多的傀儡。米娅到底是因为什么发狂而被吸引过来的呢?
突然,院子里的傀儡们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动作僵硬却统一的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走,跟过去看看。”曲禾率先跳下去,落在草地上。卡托普紧随其后。傀儡们并没有发现后面跟着的曲禾两人,依旧整齐有序的向着前方前进着。
随着路过的地方越来越多,傀儡们的数量也开始增多,数了数大约有五十几个。
而两人追踪了大半个城区的米娅也在其中。她神色僵硬的跟着傀儡们前进着。他们绕过前厅,在后院的一口大井面前停下,然后争先恐后的跳了进去。
卡托普也看见了米娅。他想要越过傀儡们去接近米娅,却没有办法靠近,那些傀儡就像是石头一样,矗立在地上,任凭卡托普怎么推搡,他们也不动。。
这时,米娅一头栽进井里,动作快到卡托普没来的及反应。周围的傀儡也先后跳进井里,不过一会儿,偌大的院子里,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曲禾往井口里望了望,里面黑黝黝的看不真切。
“下去看看,看看到底有什么阴谋。”曲禾一个纵身,跳了进去。
落地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一张大网接住了曲禾。
曲禾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卡托普跳下来。他皱了皱眉。跳下大网,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前方有一处约能同时走下三个人的洞。凌乱的脚步声在洞口中响起,曲禾想也没想,跟了上去。
洞口渐渐有了光芒,眼前的景象刺痛了曲禾的双眼。
米娅如没有知觉一般的躺在大厅中央的石板上,她正被众傀儡啃食着,没有挣扎,任由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众傀儡的苍白的嘴唇。
石板上满是黑紫的颜色,与鲜红的液体交相辉映着,已经看不出来石板原有的颜色。
“米娅——”
卡托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悲愤的冲上去将啃食血肉的魔鬼们拉开,却无能为力。傀儡太多了,它们就是吞人血肉的怪物,没有穷尽,也不知满足。
曲禾从卷轴里掏出昨晚上“收缴”某稻草人的三刃镰刀,挥舞着向着傀儡们的身上招呼着。但傀儡它们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重复机械的动作。曲禾动作流畅的收割着傀儡们。
卡托普小心翼翼的拉着米娅残破不堪的手掌,滚烫的泪水喷涌,轻柔的喊着米娅。
米娅双眸直勾勾的看着曲禾,然后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溅上几滴鲜艳红色的唇,无声息的开合着。
卡托普悲痛的晃着米娅,哭的好不伤心:“我是哥哥啊,米娅,米娅你怎么不认识哥哥了。”
突然,刚刚进来的洞口都被石板封住。被曲禾收割的韭菜,不,收割的傀儡们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将曲禾和卡托普围在包围圈里。
曲禾举着镰刀严阵以待。
“卡托普,小心!”
话音未落,一只傀儡已经扑了过来,眼眸里是疯魔的红。曲禾手起刀落,傀儡的头掉落,他一把伸进傀儡的胸腔,将红色的心掏了出来。
傀儡们一窝蜂的涌了过来,起初还好,可随着傀儡的坚韧不拔,曲禾的动作渐渐有些吃力。切割好弄,但是还得掏心啊。
“啊——”
突然,卡托普痛苦的嚎叫从一旁传来。
“米娅——”
米娅的血从石板上滴落,粘稠的,身体渐渐地丧失了生命的温度。
“米娅——”卡托普紧拥着米娅的身体,似要把她拥进骨血里。
“卡托普。”曲禾想要安慰他,却没什么可说的。
等到从洞穴里出来后,两人皆是灰头土脸的,像是打哪个地方逃荒过来似的。
卡托普沉默了一路,他握紧手中装着米娅躯体的卷轴。双目里满是血丝,眼神空洞的让曲禾难受。
“一定可以找到凶手为米娅报仇的。”曲禾看着卡托普的背影说道。
卡托普麻木的点点头。
天还未亮,曲禾房间的门就被扣响了。
朦胧的灯火照耀着卡托普的脸,他半张脸隐在黑暗里,眉眼里满是忧伤,眼中的血丝更加多了。
“恩人,我是来辞行的。我要带米娅回家。”落叶归根,漂泊在外的游子死后也得魂归故里。
卡托普说着,将手里别在腰后的弯刀抽了出来,送给曲禾。“这是米娅送我的弯刀,保护了我五年,现在交给恩人,恩人要多保重!”
他说完,就消失在了廊道的黑暗里。
曲禾握紧了手里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