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聊得如何?”殿内温暖一片,卢修斯反手关上门,笑吟吟地问圆桌旁几人,“觐见的时间似乎快到了呢。”
温珣吃完了最后一块桂花酥,躲过褚寻鹤蠢蠢欲动的手,面无表情地说:“既然先生这么说,那么我就想起一件事,想问问你。”
卢修斯微微颔首:“请讲。”
温珣:“米德加尔特自五百年前就有神约,约中规定每日早上九点,十二位圣骑士需要面见神明,并汇报国事,接受神明的赐福——为何今日,我一人未见?”
“……”卢修斯折过身,面上笑容淡淡,开口声音如春风般轻柔,“抱歉,今日诸位身体不适——”
“本来,我今日想拜访提尔阁下,您不是说他前几日刚刚回到阿斯加德?”温珣面不改色,冲撑着下颌看热闹的尼奥尔德眨眨眼,“既然我于神殿,那就麻烦斯蒂文先生替我送一封口信给提尔先生,让他来神殿一叙,也好热闹一些,您觉得如何?”
卢修斯面带微笑,垂下的羽睫在眼底洒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森然的冷意:“非常好的想法,先生。”
顿了顿,他深吸口气,咬牙切齿道:“不知阁下,想让我传达什么?”
“无需多言,一句便可,”尼奥尔德瘦长的两根手指如同鬼魅般扣住自己手腕,温珣身形一僵,垂落身侧想要偷偷动用灵力的手猛地一握,声音也随即一顿,“就请告诉他,若是要修复破碎的奥丁之锤,就来神殿找我。”
察觉到尼奥尔德动作但装瞎子的褚寻鹤闷笑出声,凑到温珣耳边小声说:“是当年我打碎的那个?”
温珣白他一眼:“别添乱,那个早就被尼奥尔德当石子丢光了,这会骗他的。”
卢修斯嘴角弧度一顿:“……”
他艰难抬起头:“好的。”
玛尼看着他吃瘪的表情,心情愉悦地塞下第三块小蛋糕。
尼奥尔德掩唇闷笑一声,旋即两指扣脉一把,怔住。
温珣察觉到手腕上冰凉的触感,心中暗叫不好,用力就要挣脱,余光却瞥见尼奥尔德面上的笑容如阳光下的积雪般快速融化,眼风刀子似地刮向温珣脸颊。
温珣:……
几乎瞬间,褚寻鹤的眼刀如期而至,温珣瞥了眼他蠢蠢欲动的手臂和从龙丹共鸣而来的,躁动,默默挪向远离他的另外一边。
褚寻鹤捏住他手腕,下一秒卢修斯喊停了动作:“两位,或许……你们该行动了?”
玛尼掀起眼皮瞟他一眼,对方敲了敲自己的腕表。
褚寻鹤无可奈何地松开手,趁人不注意贴着温珣耳根轻声说:“等我。”
温珣:……
三人转身踏出门槛。
雪后初霁,城下却已经分出鲜明干净的四条马车道和两条步道,温珣坐在窗前软椅上逗弄侍从送进来的白猫,取下一只手镯晃来晃去地闹它,侧头望向玻璃外浅蓝的晴空:“你家圣骑士效率真高。”
重新躺回床榻上的尼奥尔德披头散发,裹着松松垮垮的雪白长袍,斜倚在床头,苍白着一张脸看刚刚被骂了一顿的人兴致颇好地瞧着白鸥鸟雀。
“那是,达米安一手调教出来的天才。”半晌,他收回视线,声音虚弱地说,“不然我病了这三四五百年,米德加尔特靠谁活下去,我可是百年没出这神殿了。”
温珣:……
他扭回头,一脸疑惑地看向神明:“我记得前几日你刚刚为洪水受灾的百姓建造了一批可供生活的巨船啊?”
尼奥尔德病怏怏地,斜睨他一眼,指了指自己无力的手足:“对,那是例外,后果就是我现在躺床上了。”
温珣:……
温珣无奈转移话题:“想吃什么?”
“橙子。”
他认命地把猫送进尼奥尔德怀里,伸长手捞来个橙子慢吞吞地剥起来。
尼奥尔德摸了摸怀里温热的白猫,看上去心情很好,只是手脚身体实在太寒,又一身病气,那猫通灵性地勉强窝了一会,就喵喵咪咪地冲上温珣大腿,说什么也不回去了。
他望着死命往温珣怀里钻的猫,撕心裂肺地咳了两声,自嘲道:“算了算了,我命不久矣,连猫都不愿与我亲近。”
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气得温珣捏住后脖子把猫拎起来没用多少力地晃了晃,半晌送回自己腿上,撕开一半橙子递过去:“行了,猫而已,你生什么气,吃。”
尼奥尔德也不接,凑过来唇瓣一张叼走一片,含糊地嗯了声:“还挺甜。”
“说来,”温珣见他吃的没什么异样,于是枕着猫咪软软的肚皮边剥边问,“那艘大船,我从奥斯特港一路来到都城,也没听多少人提起,就好像被人遗忘了一样。”
尼奥尔德吞下一瓣橙子:“正常。”
温珣瞥他一眼:“这正常?”
当然不正常。
作为一个国家名义上至高无上的神明,降下济世的恩泽,却不被众人所感激,这是多么反常的一件事。
但尼奥尔德显然不愿多说,垂着眸子又吃了两瓣,擦干手上汁水拿起一本图册翻开:“毕竟,现在预言已经开始应验了。”
“……包括接二连三的洪水?”
“聪明。”
“当年封印利维坦的法力,是由我,精灵王阿多尼斯和矮人王莱昂纳德三者共同提供,”他揽过一个软枕抱在怀中,两指捻住页脚翻到刻画精灵王的那一页,指着画册上极为俊美的人脸道,“喏,阿多尼斯。”
温珣对这位和自己同时代诞生的生灵没有多大兴趣:“嗯。”
精灵和矮人,作为和人类,旧神共同于混沌中诞生的生灵,是自然养育的孩子,也自然从这土壤之中汲取生存的力量,故而,与神明不同,他们的力量几乎不会衰竭,也不会受新神所制约。
温珣心下明镜似的通透:“和预言一样,你的神力在衰落。”
尼奥尔德点头,“对,因为没有人再信仰我了。”
“……”温珣无言,就见金光从晴空洒下,一缕一缕刺进白日也昏沉的神殿,破开一线,照在尼奥尔德即使病气难消却依然惊艳的面容上,又从霜雪似的眼睛里反出点碎光来。
他那一双眼睛漂亮的不像话,从前黑瞳时眯眼总像只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现在银白若月辉,又从狡黠中透出一股通透来。
温珣眨眨眼,无端地握住他冻如冰块的手指:“……”
尼奥尔德看出他的情绪,安抚一般地笑了下,继续道:“我的神力,现在已经无法维持很久,当时那艘船,不到半日就塌了。”
温珣轻轻吸了口气。
“挽救生灵的船,却不过须臾就坍塌殆尽。”尼奥尔德望着玻璃外热闹的飞鸟,“就连最后信仰我的人,也对神明就此失望,于是米德加尔特的国民,选择遗忘了他们无用的神,这就是信仰崩塌的**,也是结局。”
“不。”
冷冷的声音从耳侧响起,尼奥尔德一愣,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却见温珣举头望尖顶白鸥,阳光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莹润的光晕。
须臾,他喃喃道:“刚刚玛尼说了,我是变数。”
“那么,我自然能挽回一切。”
吱呀——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十二圣骑士之一,提尔·斯图尔特,逆光站在曾对自己紧闭三百年的殿门之前,长久凝望着这如雪后月下,无人山顶般凄清落寞的神殿,须臾忽而往前两步,重重合上大门。
咚的一声,门被一把关上。
咚的一声,膝盖重重落在这冷清的地板上。
咚的一声,额头沾着热泪,和滚烫的鲜血一齐砸在手背上。
温珣替尼奥尔德掀开沉重犹如束缚的帷幕,后者没有什么站起身的力气,只能撑住柜子吃力地挺直腰杆,气息不足地调笑道:“提尔,已经有几百年不见了。”
提尔没有回答他,高大的身影直起又弯下,端端正正,规规矩矩地行了早已经被人淡忘的敬奉礼。
做完这一切,他起身,八尺之躯,鹰钩鼻,虎目圆瞪,瞪着端坐在一旁的温珣,没什么喜悦地问了声:“温祭秋?你怎么没死?”
温珣笑容淡淡,闻言手一抖,半杯热水泼了出去,不偏不倚泼在他鞋子上:“多谢关心,身体康健,可能比你活的久一些。”
提尔顶着那副棺材脸不急不徐回敬:“那自然最好——褚寻鹤对你可好?”
温珣:……
尼奥尔德在一旁笑的不行,把自己呛得连连咳嗽,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软枕上平复呼吸。
温珣被提尔一句话搅得一肚子火气,但见人咳得连命都没了半条,还是上前抢在提尔跟前轻轻拍打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咳咳咳……”尼奥尔德抬起手搭在温珣肩头,一边闷笑一边恹恹地说,“温珣,我就说吧,只有你是个瞎子。”
温珣:……
温珣面无表情地放下手:“去死吧,我不管了。”
提尔当即怒目而视,尼奥尔德又是一阵断断续续的低笑,半晌终于没了力气,软趴趴地倚在床头急促地喘气。
温珣躲到一边红着耳根生闷气,过一会又觉得自己和一个病号生气像什么样子,扭过头凑过去,扶着那只剩皮包骨头的后背,一下一下给他顺气:“身体不好又要闹,若我在这还有人给你顺顺气,等我走了,谁给你拍背?”
尼奥尔德一边细细喘气平复呼吸,一边将尖瘦下巴抵在手臂上抬眼瞧温珣:“等你走了,还有谁给我逗?”
轻拍后背的手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如初。
温珣细细拍着背让他顺了气,等人青白的面上总算浮出一抹血色了,才收回手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眉心流血的提尔,问:“当年,神权到底是怎么衰落的?”
“……”提尔望着他,眸中神色复杂,“这一时半会可说不清。”
温珣不信他这句话:“那就慢慢讲,反正我有时间。”
提尔作势起身,尼奥尔德一伸胳膊把人拦下来:“行了。”
他看了温珣一眼:“知道那么细做什么?”
温珣:“我需要这些来改变预言。”
“呸,多管闲事。”
温珣不答,放到地面上溜达一圈的猫咪喵喵咪咪地回到他脚边,亲昵地蹭了蹭赤红衣角。
他愣了下,这才弯下腰,把猫整个抱起搂在怀里,挠了挠肥肥的双下巴,眯着眼盯面沉如水的提尔。
提尔被盯得浑身难受:“……”
“行了,我说。”半晌,他终于败下阵来,长叹口气无力道,“坐着,我去泡茶。”
“泡什么泡,”尼奥尔德把自己笑累了,半个身子都瘫在软枕上,一头墨河似的长发散了满床,拿因为久病疲累而眼尾潮红的眼睛瞪着提尔,“我要吃你做的普拉塔。”
提尔头也不回,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翻出个铁制茶罐,捻着茶叶往壶里送,边掂着量边说:“不行,那个不健康。”
尼奥尔德:“……”
温珣最喜欢瞧他吃瘪,当即眼眸弯弯地应和:“此话有理。”
尼奥尔德白他一眼。
滚水倒下去,茶香铺面涌来,氤氲而上,满屋子终于少了点冰雪似的冷气,添进桂花茶清淡的香味,提尔盖上壶盖,瞧了眼时钟:“时间刚好,讲完,正好喝壶茶。”
温珣摸着猫,从果碟里找出橙子慢吞吞开始剥。
“你应该知道,当年被眷顾的神眷者,金色的达米安吧。”提尔说。
温珣听这名字不下数十次,沉默着点点头。
无论是毒酒,玛尼,还是那位如今善恶难定的圣骑士卢修斯,都与这位前首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圣洁的灵魂带来太多的敬仰,同样也带来太多的盲从和谣言,温珣对此心知肚明,自然看透那记忆中纯洁魂魄背后阴暗的秘密,故而在对上提尔眸中复杂的情绪时,他也只是耸耸肩:“他背叛了信仰?”
“可以这么说,却也并不算对。”提尔含糊道,“当年他的确是拥护者里最忠诚的骑士,也一直都……一直都敬爱我神。”
温珣从他这句话中听出古怪的意味,挑着眉瞧了他一眼。
尼奥尔德一听到达米安的事就当哑巴,此刻正趴在床头等温珣剥完那个橙子。
“我神重病濒死,靠机缘勉强续命,无力继续管理国家政务,”提尔说,“于是彼时贵族生了贪欲,借养病之名把神囚禁在神殿之中,并且将我们这些护神派孤立在权力边缘,从而根本无法接近神殿,施以援救。”
温珣皱起眉:“那达米安呢?”
“达米安·斯蒂文,是一个文人,或者说,他手中没有兵权,在彼时朝廷上根本没有发言权。”提尔无奈回答,旋即话锋一转,“但好在,他还有极好的名声,也就是他纯洁的灵魂,他凭借这个,得到了进入神殿的机会,并且借此一点点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神殿中——他最终成功了。”
温珣在这句叹息般的胜利里无端地心头一冷。
果然,下一刻,提尔沉稳的嗓音带着冷意袭来:“但,他却只借着这成功登上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宝座,而没有打开神殿的大门。”
“提尔,”一字一句重重坠地,温珣脑中千思万绪纷杂,正要开口再问些什么,就听清洌洌的声音突兀地从身侧响起,“过激了。”
提尔面带焦急,两手摁住扶手作势起身:“可是!”
“达米安……他的确为我铲除了一些祸端,”尼奥尔德懒懒支着下颌,眯眼叼过温珣递来的橙子,“这孩子没放我走,可能是因为他害怕再失去我吧。”
他这话说的半带惋惜半带了难以捕捉的愧疚,温珣耳尖地听出来,沉默数秒,终于徐徐道:“我怎么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
尼奥尔德当即弯了眉:“当然熟悉,褚寻鹤不也是一个德行?”
温珣:……
温珣:“闭嘴,我不想熟悉了。”
明明说的是自己的丑事,尼奥尔德却笑得最开怀,一个没注意仰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白袍散了一半,露出节节突出的骨头和久不见阳光而格外苍白的皮肤。
温珣定定注视他一会:“离开太久的神明,权力又被滥用,人们于是不再信仰你,你的身体,便进一步恶化,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尼奥尔德不答,端坐在一旁给两人倒茶的提尔嘴快地应了句是。
神明白自己这位快嘴的冰块脸下属,翻了个身撑坐起来:“嗯,故事讲完了,我要吃你做的普拉塔。”
兜兜转转一圈,他还是没忘记。
提尔倒茶的动作一僵:“不行。”
“可我想吃?”
“也不行。”
尼奥尔德转过头叼走温珣手里的橙子瓣,含着一点点吸甜汁,半晌说:“那就算了,带温先生走吧。”
温珣撸猫的动作一顿。
“……”他利落丢开橙子皮,一撒手让猫跳下,拍了拍柔软温热的背,“你以为我们的计划是这个?”
尼奥尔德:“不然?”
“我还以为,我们想得一样。”温珣勾着一抹笑,五指微微弯曲握上尼奥尔德的腕骨,一扬下巴,“守好这里,我带他走。”
提尔:……
尼奥尔德:“?”
他直起身,惊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要跟你出去了?”
“啊,你没说吗?”温珣笑得很坏,“我还以为你每次都靠在窗边望着玻璃之外的城市,是在想象跨别百年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尼奥尔德拿眼狠狠瞪他,被温珣有意略过,打开玻璃,迎着冲进屋内的冷风和熙熙攘攘的人声问他:“预言可以被打破。”
顿了下,他说:“别忘了,我掌管时间。”
尼奥尔德突然没了声音。
温珣回头,放手让那扇窗户大咧咧的敞开,冷风一股一股涌进来,吹散了屋内所有热气,却同样带来风中夹杂的清甜气息。
“我闻到阿斯加德附近一家老店的甜品味,”许久,尼奥尔德看向离开玻璃窗后,更加湛蓝和清澈的天空,笑了笑,“那家的普拉塔也很好吃。”
“是卡特琳娜开的那家吗?”温珣含笑问,“唔,那家的确味道不错。”
“所以,想去吃一个吗?”
“……”神明银白的眼睛染上笑意,半晌佯怒道,“不计后果。”
“承蒙教导。”
神殿外嘈杂声响起,有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正朝殿门逼近,或许是有人从外看见了殿内,那关闭了百年的窗户又再次开启了,忙不迭通报了看守神明的将士。
温珣极快地朝殿门瞥了一眼:“怎么样?要不要疯这一把?”
“绑架神明,可是重罪。”
“放心,”他气定神闲,潇洒一笑,一指不远处做好准备的高大男人,“我顶着。”
“好吧,”问完最后一个顾虑,尼奥尔德撑着柜子站起身,“陪你疯一次。”
温珣当即捞过提尔递来的鎏金腰封束住白袍,找来外袍披上肩,最后站在窗边,在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中扭头,看向碧蓝晴空。
“喂,记不记得当年我从巨龙背上落下,你用羽翼接住我那一次?”领头的士兵开始象征性地敲门,温珣不慌不忙,站在窗边,一瞅高楼之下热闹的人群和不远处分割阿斯加德和外城的城墙,“现在还会用吗?”
“你说呢?没到一半就断了吧。”尼奥尔德半带惋惜地自嘲道。
温珣抓着他冰凉的手腕,闻声扭过头:“那就好。”
“这次,换我来。”
砰地一声,神殿的门被毫无尊严地打开,领头侍卫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冲进来,看见神殿空荡荡,木椅上,被剥夺实质权力的圣骑士提尔持枪端坐,神色肃冷。
唰!大开的窗户吹进一卷狂风,迷住所有人的眼睛,模糊间只见晴空中一抹赤红划开天幕,朝城墙俯冲而下。
他们追到窗边,看见一团火落在阿斯加德隔绝外城的城楼上,像是有人
自那天之后,直至千万年逝去,米德加尔特人都曾记着,那一日有赤红当空而过,被后世铭记的神明从高空跃下,在五百年后再一次踏上他守护的土地。
在那之后不久,米德加尔特,再一次信仰他们的神。
稍微改了点错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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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