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离开后,回到别墅换完衣服的稷禾,正在接受灵期的喋喋不休。
“大人遇见麻烦了,应该第一时间给灵期打电话,虽然我在这里没什么身份,手底下还是有两个人的,足以把那些抗议的人拦住。”
稷禾手抵着额头,闻言无奈笑着,“灵期,你是不是忘了,我是神。”
“神怎么了?神也得为自己想想,您是来了结因果的,又不是下凡渡劫的。”灵期在厨房,手里忙不停,嘴上也不停。
因果啊~
稷禾仰躺在沙发上,看着透出暖色的灯,开始思考起怎样才能把这份因果尽快了了。
思考着思考着,他的神魂就慢慢进入了休眠状态,在电视叽里咕噜的台词里,谷神早已进入了他的一方小世界里。
端着姜汤过来的灵期,看着睡着的人叹了一口气,又给抱到了房间里去,这一睡又是三天。
三天,整整三天,叶三山才从公务里完全解脱出来,到了云洲庭,还没等管家给自己倒杯水,就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一个小时后,被归来的辛慈悲无情叫醒。
两个人,一坐一躺。
一个穿着黑色衬衫套装挺括有型,气势上沉稳神秘,举止间从容贵气;一个一身皱巴巴蓝色制服,胡子拉碴双眼无神,像是被吸干了精气。
叶三山也不起身,半眯着眼把手里的资料递给辛慈悲,疲惫的说:“那天浑水摸鱼的人查出来了,明面上的身份没问题,在一家投资公司任职客户经理,不过,技术解密了他银行卡最近的交易账户,三张卡分别有一笔同一个账户的资金汇入,金额不一,少的十几万,多的上百万,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查到了胜利集团一个高层。”
辛慈悲听了并不意外,把让人查到的资料给叶三山。
“胜利集团背后是机构,只是明面上是何家阵营,所以才会看着何厌胡来。”
“看来机构是想通过民众,用舆论把你推到风口浪尖,目的是什么呢?就为了一块还不知道真假和效用的玉?”叶三山琢磨不透了,“就算是冲着谷神玉,知道你的背景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不怕你报复?”
有人把谷神玉寄到了辛家这件事,做得并不隐秘,几乎是第二天,圈子里就传遍了。
这样一来,原本子虚乌有的传言突然被辛家的家世镀上了一层金光,更多人开始打起了这块玉的主意。
“机构怎么知道这件玉的真假?传言的力量这么大吗?”
辛慈悲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摩挲着额头,眼睛微微闭了起来。
那天夜里见到谷神玉的情景浮现在眼前,很普通的一块玉,装在普通的黄绸盒子里,玉质上好,形状和雕刻却俗气。随即他又想到机构,究竟是什么促使机构对谷神玉这么执着?
然后他睁眼,眸色幽深,他说:“要么机构已经确认了传言的真实性,要么是机构背后的人想用这块玉达到某种目的。”
“嘶,要是真的,那不得头破血流啊——来源还没查清楚?”叶三山翻身坐起,皱眉问。
辛慈悲却不意外,“对方很谨慎,送来的人身份没有任何问题,对送到的东西毫不知情。”
“寄送方的地址呢?”
辛慈悲皱眉不语,手指在膝盖上一点一点,似乎在思考。
旁边的辛五回答:“在一个废弃巷子里没有监控的地方,据货运站的快递员说,对方穿着防护服,没有什么异常,完全没有寄珍贵物品的小心。”
那玉的品相品种都几乎称得上顶好,就算不知道是谷神玉,也绝不会随意对待。
“但是——”辛五看了一眼自家老板。
叶三山是个急性子,问:“但是什么?有发现?”
辛慈悲缓缓靠到沙发上,“没什么,事情还没有确定。”
看来是个不小的发现,所以老辛才会一副谨慎的样子。
叶三山也没再多问,头一歪就准备再次睡过去。
这时,管家一脸高兴地从厨房出来,手里头拎着精致的食盒。
“先生,点心准备好了,都是我按照稷先生的口味做的,您看什么时候给送过去?”
这话一出,叶三山瞬间不困了,稷先生?老辛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姬姓人士?还特地给对方送吃的?
“稷先生是谁?”他脸上充满八卦意味。
管家笑呵呵回答:“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人很好。”
“好到辛慈悲特意给人做糕点?”
涉及到辛慈悲的行事,管家只微微笑着不语,心里头却盘算着下次还能给稷先生做什么。
辛慈悲起身,“给我吧。”接过食盒后便带着辛五准备走出别墅大门。
见后头叶三山兴致勃勃的跟上来,他脚步顿住,转身扫了他一眼:“你不是要睡觉?”
“啊?哦,我现在不困了。”睡觉哪有围观辛慈悲的八卦重要啊。
“你觉得你这身衣服和你现在这幅尊容很适合出门?”
不管怎么说,叶三山最终在管家同情的目光里留在了辛家别墅,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可惜的事,不能同稷先生交往。
外头,正淅淅沥沥地飘着雨丝,这雨自从那天过后就再没停过。
好的是,雨天空气潮湿,病毒的传播会慢下来,不过,也会让病毒溯源工作出现阻碍。
云洲庭公园里红透的枫叶落了很多,堆在路面上,全是秋天的萧瑟,路边的红木长椅积满了雨水。
辛慈悲和辛五没有打伞就出来了,头发上很快凝结了细小的白色水珠。
进入邻居别墅的客厅时,辛慈悲并未看见稷禾。
被大人提前预支下来给人开门的灵期,本就看对方不顺眼,按照大人的意思给人开门后就自己到厨房泡茶去了。
两人好像就这样被主人家晾在了客厅。
辛慈悲有些意外,就他的观察,稷禾并不是个无礼的人,他对任何人似乎都是有礼有节的。
此刻,辛慈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别墅的陈设装修。
现代中式的简单典雅,从格局到摆设都十分上乘的审美。
“抱歉,换衣服耽误了时间。”
温和清朗的声音从左侧楼梯传来,客厅里坐着的人一齐看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寻常的灰色羊毛拖鞋,往上看,白色休闲西裤包裹修长的双腿,浅棕色丝质衬衫熨贴在身上掖进西裤,衣着同这个人的气质一样内敛无害。
不过,等人完全近身以后,辛慈悲才发现对方衬衫扣子只扣到了胸口,一眼就能看见一片暖白肌肤。
辛慈悲愣住,随即自然的移开目光。
灵期正端着茶水出来,见此有些无奈,“先生,不是说扣子要扣好吗?”
然后迅速放下茶水,快步走到稷禾面前,微微整理了一下衣领后帮他又扣上了一粒扣子。
神态自然,动作亲昵,两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等落座后,辛慈悲才让辛五把食盒拿过来。
“周管家做的点心,上次稷禾请吃饭,还没机会回请。”
对面的人神色温和,浅笑着说:“多谢,今天来是有事吗?”
“只是想起还没正式到小禾家里拜访过,今天又刚好得闲。”
稷禾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在斟茶的灵期反应过来他叫的稷禾是谁,手中的茶壶“砰”地一声落在桌面。
略带了气愤道:“直呼别人的名字,你很有礼貌啊!”脸上生出嘲讽。
话落后,一旁的辛五的手渐渐向腰后摸去。
适时,辛慈悲斜睨他一眼,辛五停住动作。
同一时间,稷禾轻瞥过去,淡笑一声随后低头饮了一口茶。,然后说:“都是朋友,称呼上随意一些即可。”
“不行!”
“那你也这么叫我?”
“不行!”
谷神没招了,于是温和地说:“我饿了。”
知道大人话里的意思,灵期心里堵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泄气地起身,无力的说:“我去做饭。”
等人连带食盒一齐走了,辛慈悲挑眉,“林管家,对稷禾的交友情况很上心。”
稷禾笑着看了厨房一眼,说:“大概,是怕我跑了。”
“跑?”
“我习惯了一个人各处走,我们有时会很长时间不见面不联系。”
辛慈悲把这话自动理解为:欲擒故纵。
“这位先生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谷神微微抬头看向辛慈悲旁边的辛五。
辛五看向辛慈悲,见他点头,板正地坐在了离两人最远的位置。
辛五:“谢谢稷先生。”
稷禾:“客气。”
瓷白茶杯里上好的乌龙溢出热气,他敛目品茶,眼神沉静平和,像是古画里的幽兰君子。
辛慈悲也在喝茶,心里难得放下琐事,完全沉静下来,他余光偶尔扫向这位邻居,有些意外他的气质给人的影响力。
片刻后,辛慈悲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转动腕上的手表,似是随意地说:“上次稷禾说刚搬来海市,有没有去非封禁区逛逛?”
稷禾闻言,嗯了一声,没有马上完整回应,只是说一句,“抱歉,”随即站起身来向着厨房走了几步,“灵期,晚饭多备一些。”
“先生说什么?”疑惑的话音刚落,门铃响起。
一瞬间就明白的灵期,认命的去开门。
“晚上好,我是隔壁户主的朋友,听说他在这做客,我顺便来拜会一下朋友的邻居,这是见面礼。”
精心收拾了一番的叶三山,穿着从辛慈悲衣帽间里顺来的新衣服,露出嘴里两排大白牙,热情地对前来开门的人打招呼。
“进来吧。”灵期接过礼物,面无表情地说。
叶三山挑眉,新邻居有点高冷啊。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到客厅看见熟人后,叶三山又跳脱起来。
全然不畏辛慈悲意外后的冷眼,一副激动到不行,带着一股顺利会师般的革命情谊,走到稷禾面前,拉起他的手握住。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稷先生吧,幸会幸会,叶三山早就想来拜访了,就是一直没时间,今天贸然前来,不打扰吧。”
没等稷禾回答,又噼里啪啦地说:“稷先生果然和周管家说得一样,让人见之忘俗,如沐春风啊。”
叶三山呵呵笑着,态度之热烈,完全不是辛慈悲能比的。
站在一边的灵期瞪大眼睛狠狠盯着叶三山的手,恨不得把那只冒犯大人的爪子给剁了。
而辛慈悲则眯着眼看叶三山表演,心里想着最近叶三是不是太闲了。
稷禾有些好笑,这人热忱又真诚,像快乐小狗狗似的,说话也很有意思。
他说:“不打扰,叶先生坐下来一起喝茶?”
“喝茶好,喝茶好,我最喜欢喝茶了。”
辛慈悲听见这话冷笑一声。
几人重新坐下,灵期警告地看了叶三山一眼,又去厨房忙了。
“刚刚你们说到哪儿了?继续聊就行,不用管我。”
稷禾于是侧头看向辛慈悲,“辛——慈悲?这样称呼辛先生,可以吗?”
“噗——”叶三山刚喝的茶不受控制地喷出来,“咳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忍住。”他赶紧拿旁边的毛巾擦干桌上的水。
“可以。”辛慈悲淡笑,然后目光严正地睨了叶三山一眼。
“刚才你问我有没有出去逛,具体是指去哪里逛呢?”谷神大人拆穿了他的醉翁之意。
辛慈悲挑眉,对对方的敏锐多了一些认知。
他说:“比如,上了年代的巷子,海市的旧巷全国闻名。”
一旁,叶三山听见熟悉的话突然正色。
谷神笑了笑,“去过。”
察觉到对方的引导和纵容,辛慈悲也不客气,果断的开始一个个抛出自己的问题。
“小禾去过富民路的商店吗?”
“我不记得路的名称,但是我的确去过一家商店。”
“买了一包薯片?”
“嗯,味道不是很好。”
“太可惜了,那身上带了传感屏蔽仪?”
“那是什么?”
辛慈悲脸色深沉。
“有看到商店里另一个人吗?”
“有人,但没注意。”和他无关,但是那人的气息不好闻。
“去那儿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
“相隔3天后去的巷子,去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谷神摇头。
“那天在车上为什么突然提起谷神玉?”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
“没关系,我们今天有时间。”
谷神扬眉,嘴角上扬,“那好吧,因为听到很多人提到它,好奇,随后在网上看见了流传的图,我发现我见过相似的。”
“什么?”
“什么?!”
面对辛慈悲和叶三山的震惊,稷禾淡淡笑着,脸上有怀念,又有些遗憾。他抿了一口茶,说:“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哪见过的?有多相似。”
“在一个故人身上,几乎一模一样。”
辛慈悲眉眼狠狠一跳:“那个人是谁,a国人?”
“不,他已经不在了,那块玉也不知道去到哪里了。”
叶三山呼出一口气,完全没想到这一趟竟然有意外收获。
辛慈悲轻笑一声,“稷禾和那位故人关系很好?”
“萍水相逢,但算是生死之交?”他不太确定。
“如果那块玉出现,可以辨认吗?”
稷禾微微歪头,“你想让我辨玉?”
“是。”
被问了一连串问题的好脾气谷神大人笑笑,“不。”
叶三山忍不住问,“为什么?”
“你们还有完没完——”不知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的站在几人身后的灵期早就忍不住了,“把我家先生当作犯人审问也就罢了,如今问完人还想利用人,想得挺美啊。”
“这件事很重要!”叶三山皱眉,罕见的严肃。
“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我家先生。”
“如果我说它牵涉到全人类病毒研究呢?”叶三山几乎快吼出声,然而想到有求于人,压住了嗓。
灵期冷笑,“哼,关我们什么事?”
辛慈悲的目光始终没从稷禾身上移开,他问:“我可以问原因吗?”
“因为,你不心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