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返程已经大下午,出了县城周围便清冷不少,放眼望去路两侧全是收过几茬的田地,枯黄一片,零星几棵常绿的油栢矗立着,而油栢下不知躺着谁家的先人。
入了村子,几位大娘围坐在村口广场处构成了村子的情报中心。
“嘬(做)啥切(去)俩(了)?”
“切县里喽,美(买)点东西!”
“美不少嘛!紧回切吧!”
“哎。”
看似热络的对话后,随即是一场以张群大爷家为话题的激烈交流,祁景弋望着被甩在后的“情报中心”有了灵感。
红橙的柿子树在一片青灰中格外醒目,挂果的枝干越过院墙将饱满的果子示以众人,可惜了多好的果子,无人问津下只能落到地上化作滩烂泥最终归于尘土。
“老婆子!回来了!”隔着大门,张大爷便开始喊。
“来喽!”
大门应声打开,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几只狗,冲着院内爆出一阵疯狂的吠叫,开门的芳姐顿时被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大爷连跳下车抄起路边一截树枝挥打着驱赶,“去去去,哪里来的野狗!”
为首那只黑犬竟也不惧,任枝条在面前挥舞,不停发出低吼,僵持了一阵,黑犬狼嚎一声后转身带着狗群离开了。
见狗离开,大爷丢了树枝猛啐一口,“肯定是盯上买的肉了,一群狗东西,啥都敢要。”
一进门,祁景弋首当其冲抓起样物件就跳下车,连东西都顾不上帮忙搬,径直向少年走去,一把拉过,套头拉胳膊一气呵成。他给人家买了身厚衣服。
少年被毛衣领子刺挠得难受,几番想脱,奈何祁大少过于强势,仿佛看到了逼着孙儿穿秋裤的奶奶。
和昨日一样,众人吃了晚饭便回了屋,洗洗睡觉。村子的夜晚是格外寂静的,偶尔传出的几声犬吠也空荡得瘆人。
许是认床,周舟怎么也睡不踏实,翻来覆去,刚刚的一阵狗叫声让她更清醒了,接着便是冗长的寂静和窗外幽幽风声。
这风声听着极像有人在啜泣,呜呜咽咽,等等好像就是有人在哭!认识到这一点的周舟整个一激灵,最后一丝困意也被吓没了,“宝悦!宝悦!”她小心唤着睡在旁边的姐妹。
“嗯?怎么了?”带着困倦,方宝悦被晃醒了。
“有哭声……”
“嗯?是风啦……”方宝悦翻个身想继续睡。
“不是风,你仔细听!”
此时,哭声已由断断续续的抽泣变作连续的呜咽,而在哭声外惹得窗框哗哗作响的才是风声。
方宝悦眯缝着眼,蹙着眉使劲去听,好像真的有人在哭……一声明显的抽噎后她也清醒了!
“!!!这!这这这!!”温暖的被窝瞬间变得哇凉,“是…谁在哭啊……”
周舟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会在我们屋里吧…”
“不会吧……”
“要不把灯打开?”
“emmm可是……”
下了大决心般,两个女生终互相抱着挪到了门口,一齐按下电灯开关,还好灯亮了。瓦数并不大的灯泡此时显得格外明亮,然而哭声并未停止,期期艾艾不绝于耳。
“要不要出去看看?”方宝悦哑声提出了大胆提议。
“这……太危险了吧。”
俩姑娘踌躇之际,跟前的门突然响了,均是吓得一激灵,心脏险跳出来,“谁……谁啊!”周舟壮胆问道
“是我!”是祁景弋的声音,“你们知道那个小家伙去哪里了吗?”
“谁啊?”
“就是我们一起的那个长头发的男孩。”
不会已经有人出事了吧,“他不见了吗?”
“嗯,刚刚不知咋的突然醒了,然后就发现他不见了。”
“这…我们不知道…”
“好吧,打扰了。哎对了,你们刚刚是在哭吗?”
“你也听到哭声了?”隔着门都能听出两个女生惊讶的表情。
“嗯,听到了,我以为是你们,但是打开门就停了。”
仔细一听,哭声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你在外边没看到什么吧?”
“没有啊。”祁景弋环视一圈,确实啥也没有,“算了,你们休息吧,我去找找他。”
“你要不明天再找吧,晚上太危险……”周舟小心劝道。
“危险啥,难不成能有鬼啊。”现在祁景弋满脑子都是小宝贝去哪里了,根本没空想些怪力乱神的事儿。
顺着方才哭声的方向下楼,转过走廊,一个单薄的人影正仰着头沐浴着月光,灰白的月色勾勒出他如画的眉眼,顺着面颊,划过纤细的脖颈,喉结的起伏柔和似娟秀山峦,一头青丝在黑暗中泛着莹莹点点,仿佛黑夜的精灵在对月独唱。
“小东西在这做什么?”祁景弋走过去,又是一把,把人拎了近来。
被打扰的少年抿着嘴眉头微簇,抬着幽怨的眼神瞪着自以为是的高大男人,反抗不得的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外面冷,回去睡觉吧。”被瞪的男的瞧着那小表情一阵心动,怎么小家伙生气也如此可爱。不由分说,少年便被强制薅回了楼上,然后强制丢到被窝里盖好被子。
如果这里只有他们俩该多好,祁景弋强压着身体的悸动,愤然上床,大半夜搞这一出实在是太难耐了!
夜深人静,小小的农家再次恢复宁静,殊不知在楼道尽头的深色木门后,有一双红彤的眼睛正悄然落泪。
亲情啊,恨啊,悔啊,交织在泪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