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了一瞬,扑哧的笑出声音,“三王爷也真是会扯玩笑,悦心的事情你来问我做什么?”
听见她那止不住的笑声,禹擢问:“姑娘就没有好奇”
“我好奇什么?”关于这点,瑾安倒想要问他了。他这样莫名其妙的就来清风楼,一说还都是这般没理由的问题,想来自己与他其实并没有多少熟稔,怎么他来清风楼却像是回到自己家里那般,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瑾安的眼神发生变化,当中露出几分探究和那带着嘲讽的警惕。
“悦心的身份”禹擢说道。
“她的身份又与我有什么关系”瑾安将这问题抛还给他,“我记得先前曾有人告诉我,要在这世道里安稳的过生,那出去的身份就是自己给的,能装出什么模样,骗过多少人,且得靠自己的本事。换句话说,只要她不是南疆人,没损害到我的利益,她是谁,曾经用什么身份,从哪来,到哪去,这些对我来讲都不重要,我与她不过相识,犯不着去查她的底细,她想藏住自己的身份,这也和我没关”
禹擢笑笑往这看来,漫不经心的去瞥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宁哲,眼神闪烁之间,并存着微妙和复杂。其中还透露出一股意味不明的算计和难掩捉摸的探究,“倘若我说悦心就是萧子兮呢?”
早先就听蛊师提到过,对于瑾安来讲,再次听到他说出来,这并没有多少可去值得惊讶的。回来路上,瑾安也大致想明白了,大抵悦心就是萧子兮,联想到先前围娘对她的袒护和纵容,大概那萧子兮就是藏在围娘身后,也就是当初那个救自己的人,禹擢再说,不过是加深她的猜测。
只是她没注意,宁哲脸上那快速变化的难看的表情。
“萧子兮又是谁”瑾安装着疑惑的问他,脸上的表情无奈,只得尴尬笑着去回答询问,“又是悦心,又是萧子兮的,三王爷到底想说什么,直接挑明好了”
她这般坦率,中间还没有过多去思考的样子,倒是让禹擢产生困惑。莫不成这瑾安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可这好不容易才寻到的线索,禹擢不想放弃,他继续试探,“姑娘当真不知道吗,萧子兮可就是岚山的山主”
“岚山啊,那我确实听到过”瑾安恍然,诚恳的点了点头,“不过是听蛊师说的,据闻岚山封闭,山上的人也不敢随意下来”
“这岚山对蛊师来说,可要紧的很啊”禹擢继续道。
“三王爷这样说来,岚山或许会成为我的半个敌人?”瑾安好奇,她眸光渐沉,“你说他们会不会也纠缠在一起了?”
“姑娘是真不知道”看到她迟惑的表情,这般的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禹擢很明显有松了口气。她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不明白在其中的弯绕,既然不明白,那他也不想再和瑾安多扯。
毕竟话说多了,可是会暴露自己的。
禹擢歉声,拱手道:“今夜是我等冒犯,扰了姑娘的清净,改日我定在城里最好的酒楼设宴,为姑娘赔罪践行”
“恕不远送”瑾安回了他一句,本就因为肩膀处的伤使得她没剩下多少力气,现在又与他们瞎扯,这一来二去,当真是在消耗自己的心神啊。
“对了,听说瑾安姑娘是围娘带来清风楼的”临走前,禹擢还问了她这一句。
“是”瑾安不做怀疑,直接回答。
禹擢转过身,他仔细盯住站在窗户旁的瑾安,视线落在她因受伤而被包扎的伤口那处,“关于清风楼,围娘先前是不是说了这样的一句,山有清风,木有枝岚”
瑾安脸上,那原本还有不爽的表情骤然变化。她视线游离,企图去避开禹擢看来的目光。装作镇定,可肩膀受伤的位置,还是发生几下轻微的颤栗,这点在不经意之间就吐露的害怕,却被禹擢抓到。
禹擢勾动嘴角,那眸中所含的势在必得的意味,在看向瑾安的眼神里也变得愈发阴沉。自己寻到的消息应当没错,瑾安是知道一些,只是她知道的也不算太多,真真假假的掺和到一起,不仔细去听,很容易就被她糊弄过去。
从门外射来的飞镖打断禹擢还想再说下去的话,飞镖过来的瞬间,两人诧异,又是慌忙躲过。纪泽侧目看到那只扎在旁边木桩上的飞镖,和他先前看到的是同一支。
眼中震惊,两人顿时警惕,目光直直的看向门外。推开那扇不过是虚掩的房门,萧子兮从门外进来,望见屋里的昏暗场面,有这么多人在这,她却只点了两盏蜡烛。
“还是多点几盏蜡烛吧,房间里这么暗能看清什么”萧子兮道,跟在她身旁一起进来的围娘听命,去将这房间里还剩下的几盏蜡烛全都点上。
从窗户到门边,过去的书桌架子,在每一处可以放下东西的地方,围娘都是搁了一盏蜡烛。看到这间逐渐亮堂的屋子,那升起的明晃晃的光,好似要将外头的黑夜去扯出个洞来。
“我白日贪睡了一下午,这到晚上便就睡不着了,想着出来走走,没想和我一般睡不着的,还有这么多人”她自顾自的发出感叹,在几人的注意下,萧子兮规矩的坐在那张圆桌子旁的木凳,疑惑看着傻站在自己跟前的几人,她道,“怎么都只站着,不过来坐坐?”
“萧山主可是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禹擢问她,那冷漠带着警惕的视线,上下打量过萧子兮。
长久都不现身,却在这关键的时候出来。
“我哪里需要偷听,这清风楼都是我的,我想在哪,这不是我的自由么”萧子兮抬眸,不屑的睨了他一眼。
“山主费这一番功夫,又是清风楼,又是写信告诉,到底想做什么?”纪泽问。
平常的酒楼,却要做到如现在这般的人尽皆知,他看到面前这不过是和自己有着相同年岁的人,可她的一举一动却有章法。禹擢无意间对上她那双纯粹还清澈的眼睛,心口蓦然一顿,很难想象她竟是这藏在背后,搅起这些纷争的源头。
“我能有什么坏心眼,不过是想来提醒你们”萧子兮真诚回答,她的视线望过禹擢,又看向站在瑾安身边的宁哲,只有很浅短的一瞬间,她的目光并没在两人身上停留太久。
“提醒什么”一直沉默的宁哲突然问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萧子兮笑笑看向他说,“蛊师想要的,可没太子殿下想的这般简单”
“你知道什么”宁哲直接过来,他迫不及待的询问萧子兮,他也看到了方才瑾安展开的那张字条,他有太多的疑问和火气想要发泄。
“我知道什么,都不及三王爷亲眼看到的所能明白吧”萧子兮刻意这般提醒,她就是要让禹擢不停想起,他之前在战场上看到的一幕幕场面。
禹擢抖了抖身体,先前那些诡怪的画面又重新出现在他脑中,心里那还未消散的恐惧,他烦躁的,看向宁哲的视线里也染上几分嫌恶,“是啊,我确实看到了那令我终生难忘的一幕”
*
她刚走到三楼,却看到在三楼的窗户那边,已经有人在提前等她了。朦胧的月光透过那扇半打开的窗户,落在他身上,映得面前这人的影子都有些恍惚,和看不清楚了。
木质的楼梯隔板发出吱嘎的踩脚声音,她缓缓走上最后一级台阶。
听到再没有上楼的声音,晓得她应该是站在自己身后,云祁看向那在远处的月亮道:“你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糊涂了”
“糊涂好啊,糊涂了才能看清楚方向”萧子兮回答,走过他身后。三楼的布置和楼下完全不同,里面没有珍贵的东西,不过一张圆桌添着几把方凳,她寻了把能看见的凳子坐下,“要一直都不说出来,却还装作什么都懂的蠢样子,那才是真的糊涂”
她看向站在窗户前面的云祁,浅光隐隐,月凉似水,发白的月色落在远处那高耸的城墙之上,与这望过去,看不见城墙上的守城将领,只依稀能辨到那藏在夜晚,几面迎风飞扬的元洲王旗。
两人沉默着,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当中的空气也似凝固了那般,就连窗外的夜风也停下佛动。云祁浅叹声气,视线对上萧子兮刚才抬起的眼眸,目光在当中交汇,却仿佛相隔了一个无法去跨越的鸿沟。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云祁挡不住,还是先问她了。
故来先开口的就是输家,只是对他们来讲,到底谁先开口,谁先去挑破,好似都不算重要了。
“很早之前吧”萧子兮想了想,“大概是我要围娘来认识你的时候,她对我有敬意,可对你却是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