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执抬头看天帝,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
“白纸黑字,如何不可能?”
柳书执听清楚了天帝的语气,并非一界之主的不怒自威,也并非冷硬自持,反而带着疑问,似乎他对这个条件有松口的意思。
但柳书执绝不可能答应,他是男子,是武神,怎么能够嫁给男人,嫁个曾经的同袍,如今堕魔的君少黎?
柳书执道:“我不能。天帝,庇讻被封印千年,千年前他便妄图做三界共主,如今注定不会善罢甘休。庇讻又是出尔反尔,极其狡诈之徒,此事可能有诈。”
“本帝难道不知道庇讻的心思吗?”天帝提高音量,打断了柳书执的话:“可是如今天兵伤残无数,本帝让你做大统领,你能保证大败魔军,又能保证天兵无伤亡吗?”
柳书执低下头,这些他给不了。
天帝又道:“书执,你该为天下苍生想一想。”
“你的顾虑我了解,这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就算庇讻魔性不改出尔反尔,他也不会第二天就撕破脸,再者,你去魔界不仅能够打探消息,更要替天界除掉堕魔的叛徒,将武神之力归于完整,这样才能再度封印庇讻。”
柳书执仍没有说话,天帝说的有道理,可是……
天帝见柳书执的表情有松动的迹象,继续劝说他:“书执,你是武神,你的责任是维护世间和平,稍微牺牲你一人便能换得人神两界喘息的机会,这样你都不愿意吗?”
若是世间真能够和平,柳书执又怎会不愿意:“我当然愿意。”
“愿意就好。”天帝表示很满意:“现在你体内的一半武神之力没了用处,眼睛又有天生缺陷,这次能完成庇讻的条件,也算是对天界有了一份贡献了。”
柳书执怔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天帝的话,他默默站起来,身上的冷意加重,似乎又变成了从前那个默默在武神殿修行的柳书执。
天魔休战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天界,而柳书执要嫁给君少黎的消息更是在众神中流传。
魔尊要天界武神嫁入魔界已是奇耻大辱,可偏偏嫁去的是柳书执,这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事。舍一个没什么用的武神获得短暂和平,这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于是柳书执迎着一路的恭喜贺喜从天牢回到了武神殿,武神殿内外全被人装点,挂满了红绸喜字,鲜红的颜色映入柳书执眼中,他让自己无视这些,踏入了武神殿中,迎他来的仍是莫离,莫离这一次只是扶着柳书执,小心翼翼地喊他:“神君,您没事吧?”
柳书执摇摇头,问他:“你都知道了。”
莫离欸了一声,不复从前的活泼,他鼓起勇气道:“神君,你去魔界把我也带上吧,我能好好照顾你,绝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柳书执道:“不需要,莫离,你认为我真要嫁给君少黎吗?”
“这定然不是,可是神君您需要照顾。”
“大战在即,我也不需要照顾。”
柳书执走入武神殿,见到莫离有些失落,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在天界等我回来就好。”
莫离猛然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柳书执向他做了承诺:“真的。”
两人刚进入大殿,外面就传来了穆阳的声音:“柳书执,出来试你的嫁衣。”
柳书执和莫离对视一眼,莫离想先出去,却被柳书执拦住:“还是我去吧。”
他走出大殿,就见穆阳带着两个仙女,手里端着的是鲜红色布料。穆阳哼了一声,握拳开口,声音里是止不住的嘲弄:“恭喜您啊要出嫁了,祝新娘子嫁入魔界百年好合。”
“你胡说八道什么!”莫离忍不住冲上去维护柳书执,却被穆阳用剑挡在面前:“我哪里胡说了,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你可不要污蔑我。”
“你!”
柳书执叫住莫离:“莫离,回来。”
莫离有些不甘心,还是乖乖听话了:“是。”
柳书执指了指一旁的石桌:“将东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穆阳想要发作,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没这个必要,于是差遣两个仙女放下婚服,他转身就走。
柳书执看他离去的背影,突然道:“站住。”
穆阳扭头狐疑:“什么事?”
柳书执道:“佑圣真君离开我武神殿,该行礼才是。”
穆阳怒了:“你很快就成魔界的人了,想要我行礼,凭什么?”
柳书执眸色冷淡:“凭我现在还是武神。”
见穆阳迟迟没有动,柳书执继续对他施压:“真君若不行礼,本君便可能悔了这桩婚事,到时候魔尊知道这件事,他会做什么?”
“你——”穆阳看着柳书执,柳书执也在看着他,神情淡漠,虽然身形单薄,但是有让人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的力量。
柳书执要是真这么做了,他就是有九个脑袋也赔不起。穆阳咬牙,跪在柳书执面前,向他行了大礼:“书执武神,小仙告退。”
他跪完后起身,一阵风一般带着两个仙女飞走了。
莫离觉得大快人心,喜滋滋道:“这个佑圣真君真是太嚣张了,神君您以前就该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柳书执摇摇头没说话,对于天界神君上百年的歧视他早已习惯,只是这一次,他突然不想忍下去了。
他望着空荡荡的右殿,眼中却没有焦点。
三日后,震动天界与魔界的大事就此发生,数千年来开天辟地头一遭,天界武神竟然要嫁给魔界堕魔的武神,无人知道上层的决策者们在想什么,也没人关心两位新人的生死,他们只在乎一件事,但愿这一场和亲真的能让两界和平。
柳书执身穿婚服,头上盖着人界女子嫁人时成婚的盖头,被白虎神兽驮着去往魔界,天界众神来为他送行,他却毫不在乎。
天帝道:“书执,委屈你了。”
柳书执垂下眼:“委屈的不是我,是整个天界。请天帝莫要辜负众生期待。”
说完这句话,他飘然离去,纵然穿着大红的婚服,也改变不了他满身的淡漠。
柳书执进入了魔界,如他所料,魔界连天都是暗淡的灰紫色,魔尊带着君少黎亲自迎接柳书执,见到白虎与柳书执的身影,君少黎眉头一皱,撇过头去不想再看。
庇讻注意到了君少黎的动作:“护法,别愣着了,去迎接你家娘子吧。”
自君少黎堕魔后,魔尊便让他做了一人之下的护法,众位魔君虽然对君少黎颇有微词,但是君少黎是曾经的天界武神,修为高强,魔界向来以强者为尊,因此他还算服众。
君少黎懒得和庇讻玩这种和谐相处的把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意图:“魔尊大人,您的表演还没结束吗?不过是一场羞辱,这戏太无聊了。”
庇讻啧了一声:“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嘛,君护法。好歹你也是为了他才堕魔的,现在你不是得偿所愿了吗?”
“这笑话确实很有趣。”君少黎没忍住笑了几声:“哎呀,我会为一个男人堕魔,传出去可没有人会相信。”
庇讻道:“难道你不是吗?”
君少黎似笑非笑地看着庇讻,道:“我早就看整个天界不顺眼了,堕魔还需要有理由吗?”
“也是。”
柳书执从白虎上下来,迎面看到的是红色盖头缝隙下的一双黑靴,对方伸向他出了手,柳书执下意识也跟着伸出手,对方却突然撩开他头上的盖头,将红盖头一把掀翻在地。
柳书执的眼前立刻变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