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少黎三人便带着他们捡到的白衣男子来到了永丰镇,清晨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来,给一路奔行的旅人添了不少暖意。
少黎背着昨夜刚捡来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脸上的脏东西已经被擦干净了,他只是安安静静地伏在少黎的背上,睫毛上挂着水珠,少黎只觉得背后人实在太轻了,只有在感受他心跳的时候,少黎才会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少黎,留仙宗到了!”
留仙宗在永丰镇旁边一座半山上,寻常人都不敢靠近,少黎三人沿着石阶一步一步走上去,才看到富丽堂皇的留仙宗,张锁上前敲门:“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他敲了几下,留仙宗朱红色的大门啪地一下被打开,里面走出一位睡眼惺忪的留仙宗弟子,他连衣服都没穿好,一手系腰带一手拿着剑,见敲门的是三个村民,他的脸色瞬间变成了不耐烦:“有什么事?快点说。”
少黎上前,示意那弟子看他背上的男子,那弟子却懒得看,一挥手让他赶紧走:“受伤了你去镇上找大夫啊,上我们这儿干什么?”
刘温道:“真人,我们是在龙虎林里捡到的这个人,我们怀疑他可能是个妖怪,您看——”
“妖怪?”听见妖怪两字,那弟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拿出宝剑摆了一个起手式,刘温赶紧道:“真人,他现在受伤昏过去了。”
那弟子这才放下心,有些尴尬地把剑收回去,他想了半天,想起宗主和少宗主全都出门了,万一他把妖怪引回来,对方狂性**,自己岂不是惹祸上身?他想了半天,最终眼珠一转,想了一个好主意:“什么妖怪,你们是看错了吧?就算妖怪能化成人型,你们看他现在受伤这么重,妖力不足肯定早就化为原形了,这肯定是个人。”
“你们还是找个郎中给他看看吧,慢走,不送。”砰地一声,留仙宗弟子把门关上,留给少黎的只有紧闭的朱红色宗门。
就像是留仙宗平时对穷苦人家的态度一样。
刘温不想就这么被拒之门外,他赶紧用胖手拍门,可是无论他怎么拍,留仙宗的门都没再打开过。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门边,仰头看着少黎:“少黎,要不咱们把他放在门口吧。”
少黎摇摇头:“绝对不行,他受伤太严重,脉搏已经微弱到摸不到的地步了,要是留在这里没人管,他一定会死的。”
他想了想,下定了决心:“无论他是人是妖,我见到他时他并没有做过坏事,我要把他带回家。”
“什么?”刘温尖叫一声,胖子的声音尖利,少黎忍不住别过头躲避他发出的噪音。
“他万一真的是妖怪,发起狂来怎么办?”
“我管,我把他锁起来,这样总行了吧。”
少黎十分冷静将话说出口,见刘温还要再阻止,他干脆扭头下山,身后刘温和张锁见状赶紧跟到他身边,刘温还是有些犹豫:“少黎,你要不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不用考虑了,刘温,你若是害怕可以离开。”
“少黎,我不是那个意思。”
刘温看着少黎固执的目光,又看了看他背着的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最终一咬牙点了头:“好吧。”
少黎露出了笑容:“刘温,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
刘温没说话,只是勉强地笑了笑。
最终少黎还是把捡来的男人带回了永丰村。
少黎父母双亡,叔叔又早已成家,因此平日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在茅草屋里,少黎将白衣男人安排在唯一的床上,随后请了村里的大夫给他看病,老大夫仔细把了把脉,又说不出所以然,只说这白衣青年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只能静静修养。
老大夫离开时,给白衣青年开了一方药。
少黎送走了老大夫,立刻去镇上的药房里抓药,又赶回家里熬药,这一路折腾下来,等苦涩的汤药熬好时,天早就黑了。
小小的茅草屋里点着一只红蜡烛,烛光将整个房间照亮,同样照在白衣青年苍白的脸和身上盖着的打着补丁的棉被上。
少黎将锄头支在门口,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一进屋瞧见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白衣青年,少黎莫名心中有些暖意,他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情景,这样一个寂寥的夜晚,他这样一个孑然一身的人身旁有另一个人相伴。
即使那个人现在根本毫无意识。
少黎将搭在肩上的头发拨到脑后,长长的马尾发辫与黑衣融为一体,看不出头发的长度。
他一边舀动汤匙,一边轻轻吹着热气,汤药的气味太涩了,涩到连他这个不需要喝药的人也不由得捏紧了鼻子。
等到瓷碗上的温度降了下来,少黎才坐到床边,舀了一勺药凑向对方的嘴边,可是对方的嘴巴闭的紧紧的,根本没办法喝药。
少黎试了两回,药汁全都从对方嘴边流出,落在了枕头上,少黎赶紧拿出手巾将药汁擦干净,他有些急性子,等到第三次舀起汤药的时候,他干脆自己喝了,随后附身凑向青年的唇。
青年漂亮的睫毛和鼻梁在少黎面前放大,少黎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他突然多了一种亵渎对方的负罪感。
少黎慌慌张张地起身,顺便把含在口中的汤药咽了下去。
良药苦口,少黎满嘴都是苦涩的药味,他咂咂嘴去,皱着眉看着青年,又看了看手上根本没有变化的一碗汤药。
他缓缓伸出左手,捏住青年的下颌,手上慢慢加重力道,青年不自觉张开口,一勺药被他灌了进去。
少黎松手时,发现青年下颌处多了一道红痕,那是少黎方才掐出的痕迹,青年的皮肤那样白皙,那红痕却那样刺目,少黎吓了一跳,正想着怎么才能让那红痕消下去,等他找来热水浸过的毛巾后,发现青年脸上的红痕逐渐消去,现在已经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少黎紧绷的肩膀松了下去,他看着手上的热毛巾,干脆替青年擦了擦脸。
少黎心想,这莫不是谁家离家出走的公子哥,掐一下就能留下痕迹,怕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
他替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掖了掖被角,随后抱着另一床被子起身准备去厨房打地铺。
他将蜡烛吹灭,最后借着月色看了对方一眼,这才将房门关上。
少黎在厨房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从厨房灶火边被一阵吵闹声吵醒了。少黎迷迷糊糊掀开被子,将衣服穿好,一边推门一遍用绳子将头发扎起来,他一推门,瞧见的便是叔叔那张铁青的脸。
刘宝山瞧见了少黎,当即怒不可遏,指着敞开的房门质问道:“少黎,你怎么救了个要死的人回来,晦气死我了!”
少黎一听,赶紧跑到刘宝山面前,见那白衣青年还在昏迷中,他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对刘宝山道:“叔叔,是不是刘温又跟你说什么?”
刘宝山把脸一板:“他说的难道不对吗?你捡了一个快死的病痨鬼回来,我刚才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反应,这不是要死了还是什么?”
少黎听刘宝山的话,意识到刘温估计没把他认为这青年是妖怪的事告诉叔叔,提起的心稍微往下放了放,刘宝山见少黎不说话,干脆要冲进去,少黎吓了一跳,赶紧拦他:“叔叔,您要干什么?”
“把他扔出去,我怕晦气!”
“叔叔,叔叔。”
少黎拦着不让刘宝山进去,但是刘宝山仗着少黎不敢真正对自己怎么样,快步来到床边,他的手刚一碰到那青年。
青年的睫毛忽然颤了颤,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看”向了刘宝山和少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