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黎像泥塑一样愣在了原地,他以为是自己的手太冷了,以至于失去了知觉,赶紧搓手让自己的手暖起来,再次去探柳书执的鼻息。
依旧没有半分气息。
少黎不信邪,将手贴到柳书执的胸口,然而一丝跳动都感受不到,他有些茫然地看柳书执,柳书执静静地躺在原地,宽大的长袖一角落入小溪中,被溪水洇湿,他却毫无察觉,像是睡着了一般。
少黎的脑海中意识到柳书执断气的时候,才看到他身上的血迹,面积不大,却星星点点分布在雪白的衣服上,能大致猜出柳书执一定废了很大的力气逃了出来。
李登殿是修真者,从他手里逃出来该有多难?可是柳书执还是逃了出来,但是还是没有逃过此劫。
少黎单膝跪在地上,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若是他拦住李登殿,坚持不许对方带走柳书执,或许柳书执就不会死。
可李登殿向柳书执发难,若是他阻拦,永丰村的村民肯定也不会答应,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借由那枚戒指拦下柳书执。
戒指……少黎想着,一边从自己怀中翻出一块手帕,他将手帕一角掀开,在月色的照耀下,那枚戒指闪闪发亮。
到如今,戒指才与它的主人相会。
他从没想过物归原主,竟然是这样一番景象。
月亮照在大地上,少黎把捡来的木板平放在地上,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写下五个大字:柳书执之墓。
他将木板插在自己身后的土堆面前,朝着土堆鞠了一躬,随后转身离去,夜风萧瑟,少黎满眼通红。
星月轮转,月落日升。
不知过了几天,就在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一只手从坟堆中破土而出,抓住了被血写下的那块墓碑。
柳书执整个人艰难地从土里爬了出来,大口大口呼吸着,他第一次这么想念清新的空气。柳书执跌坐在地上,将头上身上的泥土抖落,这才想起来先前发生了何事。
李登殿喂他吃了突破修为的药丸,致使他短暂地拥有灵力,他才能拉动青萍弓,射杀李登殿。
然后呢,然后他从留仙宗逃了出来,遇到了少黎……
柳书执眨眨眼,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完全看不见,她竟然能模糊地看到周围的东西,可是一切都不清楚,看来李登殿喂给他的药丸真的修补了他的灵力,只是他现在灵力微弱,无法完全供给双眼。
柳书执在查看完自身情况后,这才起身。起身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从土堆里出来的,脚下还倒着一块牌子,隐约写着一个墓字。
看到眼前的组合,柳书执这才意识到一件事,自己似乎被人当成尸体埋了,一定是少黎把他埋进去的!
他昏迷后,身体为了修复丹田,因此封闭了五感,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状与死人无异,估计就是因为这样少黎才会把他埋了,害他还要从土里爬出来。
柳书执一向无悲无喜,这是他头一回忍不住恨的牙痒痒,他就说自己和少黎八字不合,若不是少黎这个混蛋扣下了他的储物宝戒,他怎么可能受这么多的罪。
想到了储物宝戒,柳书执下意识摸自己的左手食指,却摸到了冰冷的触感,他心中一惊,低下头看去,只见在太阳的照耀下,他的左手食指处多了一圈模糊的银光。
柳书执一怔,随后慢慢抚上了那枚冰凉的戒指。
半个月后。
一个白衣青年拄着一根木棍走在北河镇上,他没有背行李,只戴了一顶斗笠,斗笠遮住了青年人的上半张脸,可是就算只露出嘴唇与下巴,路人也能看出青年人一定十分俊朗。
这位白衣青年就是从留仙宗后山离开的柳书执,他从土里爬出来后并没有回到永丰村,而是独自离开了。他也没有和少黎道别,毕竟少黎只是一介凡人,不是他要找的武神,他与其不过是萍水相逢,与其继续打扰对方,不如就让少黎以为他死了吧。
柳书执的眼睛还是只能瞧见模糊的画面,不过至少他能独自走路了,这比目不视物时要好上太多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往何处去,如今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恢复灵力和视力的办法,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到君少黎。
他听人说北河镇上散修很多,或许他能有机会找到修复修为的方法。北河镇上热闹繁华,柳书执虽然瞧不清周围,不过看到拥挤的行人以及听到周围热热闹闹的吆喝声,柳书执就已经能确认这一点了。
“卖包子了,卖包子,热乎乎的肉包子。”
“烙饼,五文一个!”
柳书执径直穿过人群,向前走去,直到听到有人高声喊着:“抓小偷啊——”
柳书执凝神一看,只能看清前面有个人朝自己跑了过来,他身后有人在追他。当那人经过柳书执时,柳书执没有犹豫,伸出手里的木棍横在地上,那人的腿被木棍绊了一跤,直接脸着地摔在了地上,一个钱袋子从他手里滚了出去,骨碌碌滚回到柳书执脚边。
柳书执下意识捡起钱袋,耳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我的钱袋!”
柳书执抬起头,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来到了他面前,声音与先前要抓小偷的一致,他赶紧将钱袋还给老者:“老伯,给,里面的钱没少吧?”
老者接过钱袋,数了数里面的东西,点了点头:“没少,这小偷……”
他刚要说想要惩治小偷,没想到那小偷竟然趁他们不注意推开路过的行人逃之夭夭了。
老者气急,想要继续追小偷,柳书执见状赶紧拦住他:“老人家,您这么大年纪还是别追了,小心身体,捉拿小偷的事有官府出马呢。”
老者听了柳书执的话,又见那小偷已经跑的没影了,只好放弃驾驭这具已经不灵光的身体追逐正值壮年的小偷。他问柳书执:“这位公子,真是太谢谢你了。”
柳书执微笑道:“不客气,既然钱已经回来了,我就先走了。”
他向老者点头致意,转身继续向前走,他走过了一条街,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跟着,在经过第二个路口时,柳书执直接拐进小巷里,但是脚步声还是跟在身后。柳书执皱着眉一扭头,终于看到了跟踪他的人。
柳书执看到眼前人,有些哑然:“老人家,您为何一直跟着我?”
老者见跟踪被发现,有些心虚,嗫嚅道:“公子,不是我想跟着你,只是我和儿子走丢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柳书执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官府?”
老者道:“官府不管这种事,我一个老人无依无靠,连去哪儿都不知道,你是好心人,我能不能跟着你?”
柳书执想拒绝:“老人家,我还有事要办。”
老者道:“我和儿子只分离了半日,他应该很快就会找回来的。”
在斗笠下,柳书执叹了口气。
最终,他还是同意了老者的请求,在老者的介绍下,他才知道对方姓黄,是京城人士,他的儿子是个修真者,而且还是个炼丹术士,加入了一个宗门,老者就是和儿子一起回宗门享清福的。
柳书执听老者将他儿子的事,想起了自己的状况,他问老者:“黄老伯,请问你儿子会不会给修真者看病?”
黄老伯道:“哎呀,这个我倒不知道,不过我儿子练出的丹药里有能提升修为的药丸,听他说,有好多真人都想要这种药丸呢。”
柳书执立刻想到了李登殿强迫他吃下去的药丸,若是能有那样的药丸,倒是也算多了一份保障。
两人边聊边走,不多时,已经走到了北河镇外的树林里,天色渐晚,黄老伯看着越来越荒凉的远方,提议道:“小柳,要不咱们今晚先回北河镇上吧,这大晚上的总不能住在野外吧。”
柳书执一个人自然不怕住在野外,但是黄老伯年纪大受不了,于是柳书执点点头:“好,正好镇子口就有一家客栈。”
他跟着老者调转方向,可是原本身后空荡荡的大路上却多出了七八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