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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赐宝图 第1章 司祟府

作者:观鹤仙人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06-26 17:47:15 来源:文学城

昌平镇最近很奇怪,以往正是春夏交替,天气最和暖的时候,现在每日阴雨绵绵,从早到晚檐下的雨水就没停过。

周围的田地跟着遭殃,白日里官府还派人四处查看有无水涝的预兆。

农户没法劳作,街上石板街更是水洼成片,平时本就不严的宵禁时刻,应该还有几个酒鬼赌徒在街上晃荡,这会更是连鬼影也没有。

咚——咚,咚。

三更,子时。

某处深宅小院内,衣着单薄的少年轻手轻脚的合上房门,他臂下夹着一把油纸伞。

浓稠的夜色依旧下着雨,打在院中的翠竹上阵阵作响,在静谧的宅院里,显得格外明显。

这样的雨势,换做寻常人打着灯笼只怕也不好走。

少年走到院外的角门处,弯腰捡起地上几颗湿滑的小石子在手上掂量了一下,思索片刻便随手扔在地上。看似没章法的石头落地成阵,一瞬间形成了一股常人感觉不到的细烟,朝着一个地方穿墙而去。

“瞧着是那个方向”

少年轻松翻跳过院墙,追着那丝似有若无的气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五天前他从沉睡中醒来。身边围着的几人都管他叫小郎君,又来了一个名叫徐景安的人同他解释。

他的名字叫裴序,十七岁,是雍京城裴家第三子,上头大哥前年入朝当了官,二姐跟着父亲经商,接手家中产业。

他之所以会在这昌平镇,是因为得了重病被送来休养,而徐景安则是受他哥的托付在这里照看他。

好吧,虽然确实因为久睡有点头脑昏沉,可他自己清楚,他还是那个不知来处的妖怪,并不是什么雍京城的裴小郎君。

在他又一次向徐景安旁敲侧击打听原主事的时候,却听到了另一个令他有些意外的消息。

这个世界有祟魂,听说是人死后,因为执念和环境原因造成的东西,非人非鬼。但正是因为有祟魂作乱,所以朝廷专门设立了一个处理这些异类的组织,司祟府。

连日的大雨令这边的百姓人心惶惶,加上最近丢了的几个孩子还没找到,就怕是祟魂作恶,所以这里的官员将这事通报到了司祟府,据说京里已经派人来了。

然而对于这种非人的东西他也很感兴趣,所以导致这次雨季的祸首,他得赶在司祟府前头去见一见。

——

昌平镇这里地势较高,四面是重重围绕的小山,只有一条大江的分支从旁流过。

百姓用水基本都是在自家院子里打井,稍微大户的人家自然是配几口井,而贫寒点的则是几户人家共用一口。

然而本该鸦默鹊静的街上,若是平日有酒鬼深夜不回,怕是要被吓死,因为城中一户被封起来的宅院,其中的枯井里竟然传出了断断续续凄怨的哀声。

“你念的是什么啊?”少年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裴序打着伞,趴在井口上对里面说话,他的声音从井口传下去闷闷的,湿滑的井壁透着丝丝寒意朝井口飘去。

往日干枯的水井因为近几日的雨,水积了一半,一颗头颅正在水上浮着,嘴里咕噜咕噜着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这幅景象当真是骇目惊心。

因为少年的声音,井中哀怨的声音戛然截止,那颗翻滚漂浮的头颅也停止了转动,面朝井口对着少年。

裴序往井内探头细瞧,这人头应该有些年头了,整颗被泡发的异常肿胀,像是馒头上长着几条沟壑。头发团着杂草枯枝分辨不出模样,但听声音,应该是个小姑娘。

“你,看得见我?”

裴序微微一笑,语气亲昵:“姐姐,这几天的雨是因为你吗?”

井里的人头僵了片刻,发白的面皮皱在一起好似在沉思,随即又轻微的翻动起来,奇怪的是,当她在水里翻动的时候,天上的雨就会下的大一些,听着伞面上传来密集的滴答声,原因不言而喻。

“妾~妾只是想出去”人头传出了细弱的声音。

雨水浇灌土地,渗进井里,人头才能随着水涨头高,从这口枯井出来。

想想也是,若是有人愿意捞她一把,也不至于搞的天天大雨倾盆,这样看来也不是没得商量。

裴序说:“我帮你出来,你把雨停了好不好?”

人头这次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继续像之前一样在皱着面皮沉思,但滚动的动作却明显慢了下来。

裴序也不着急,耐心的等了一会才又听到那阵声音。

“出去做什么,妾为什么要出去?”人头在水里飘来飘去,撞到井壁缓慢地反弹又撞向另一边的井壁。

裴序:“……”这动作还有点可爱怎么回事“不出来?那你要这么多雨水做什么?”

他说着又从旁边拿了根竹枝伸到井里,戳人头,看着人头被他搅得在井里打转,觉得十分有趣。

那人头也不生气,反而还主动依着搅动她的竹枝。

似是婉转期盼的声音传来:“夫君——方郎——我想去找方郎。”

“找方郎是吧,我可以带你去,但是……”裴序说,“你得先把雨停了再说,不然把那什么司祟府的人给招来,咱们可就要被一网打尽了。”

“方郎——夫君——”人头虽然还在念叨,但雨势却是逐渐停下来了。

还挺好商量,裴序动手小心把人头上的头发搅到竹枝上,再慢慢提出来吗,放到井边的地上。

哪知人头刚一落地,忽生变故。

裴序身后的墙上倏然跳下一个人影,刚落地便拔剑作势砍过来!

“啊!”人头惊的用头发将自己包起来,想朝着井里滚去,却因为井口太高滚不进去,只得在井口来回撞。

剑风扫至裴序身后,他反手抬起竹枝,接住了来人的剑后转身挥开,将对方震的往后退了两步后他才看清,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穿着黑色的窄袖圆领袍服,外面是一件白色交领外衫,干练的腰封上一边佩剑一边挂着颗坠着白穗的黑珠子。

就在此时,墙上又爬下一个穿着相同的少年,这虚浮的步伐可没有执剑的这个神气,少年弯着腰还有些干呕,看样子是被刚刚的景象吓得不轻。

不过这二人腰间的珠坠,怎么这么熟悉……

“司祟府司直以上是监祟衙司长,再往上就是掌卿大人了。所以一般刚进府的品级都是司直。司直之间皆佩戴珠坠,穗子以不同的颜色区分等级,黑色是最高,青色次等,白色最低。”

徐景安的话言犹在耳,所以,这两个少年是司祟府的司直,不过看品级应该最末等的普通司直,真是霉运来了挡都挡不住,也不知道这两个少年之后还有没“援兵”。

“阿潋,你快回驿站叫张司直来,我在这里挡着。”

齐照霜抖着手拔出剑,推着邱潋白往门口去。

这声音裴序听得清楚,心道还是太年轻了,一开口就透露出没有别的帮手了。

看来只是两个偷跑出来的少年司直,糊弄糊弄应该可以。

先前阴云密布,人头被打捞起来后雨就停了,现在夜色渐渐清明,一阵风吹过遮盖的黑云,露出后面的皎月,月色打在院子里,使裴序的面目在黑暗中逐渐明了。

他想着该怎么忽悠一番,证明自己没有危险,只是路过。

谁知那个叫阿潋的少年在看清他的脸后,徒然间横眉怒目,提剑就又要砍过来,幸好及时被身边的少年拦腰拖住。

“是你……裴序!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邱潋白怒道,想往前却挣不脱死死抱住自己的人,“齐照霜,你放开我!”

完了,看样子还跟这个人有仇,裴序心里想着,面上还是挂着十分谦和的笑容。

“这位小公子,我们素未谋面,何必一见面就大动干戈呢。”

齐照霜也是倒霉催的,他晚上察觉到阿潋不对劲,果然这位小师兄趁着大家都入睡的时候偷偷跑了出来。

估计是想着尽快破案后可以回雍京,要是被张司直发现这还得了,他只好跟着出来劝他先回去,等明天早上听张司直的安排一起行动。

他们二人正在路上争执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在路上疾行,宵禁之后按理说是不可能还有人随意走动的,况且这天还下着雨,那人没打灯还脚步匆忙,一看就是有问题,所以他们就悄悄跟上了。

一直跟到这处被封起来的大宅子,见对方七拐八绕地进了一处院子,随即他俩决定绕路从后面跳上了院墙趴着,想看这人在搞什么鬼。

结果就看到了开头的那一幕,那人竟然在和井里的东西对话,虽然他们看不见井里的东西,但是声音如此凄怨,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照霜之前跟府里的青穗司直出去办差,就遇见过类似的祟魂,那是一只女人的绣鞋——带半截脚的,报官的那户人家说自家准备出阁的女儿楼顶上,时常有来回走动和凄婉的声音,结果他们去查看,是一只穿着绣花鞋的断腿,只有小腿肚子以下的部分,断口的地方参差不齐,看样子是被什么动物给咬的。

最后才知道是被山匪劫走的新娘子,成了祟魂,糊里糊涂地跑到这家准备出嫁的小姐楼上,准备待嫁,只是这腿不常出来,那毕竟是待嫁女子的闺房,他们也不好日日都守着。

最后是同行的青穗司直出的馊主意,让人吹奏喜乐,令齐照霜穿着红外袍扮作新郎上阁楼,他一直在阁楼等到黄昏时分,那只脚才羞答答地跳出来,明明只有脚,却能发出细弱的声音唤他郎君。

他谨记青穗司直的安排,一把扑上去按住不敢撒手,也不敢起身,等着青穗司直来收这祟魂。

那只脚滑腻且在他胸口来回蠕动挣扎的感觉,让他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后来更是被大家嘲笑了好一阵,说他这辈子还没摸过女人的脚。没想到第一次给了一个不幸遇难的新娘子的腿,以后娶妻洞房的时候肯定有心理阴影。

不过玩笑归玩笑,他们带回了装着新娘子残魂的黑玉珠,也在那个地方选了个好位置给她立了衣冠冢。

没一会雨势见小了,齐照霜甩了甩头,暂且不让自己想以前的事,却刚好看到那人把井里的东西提出来。

他和邱潋白探头眯眼看了个大概,这一看之下,不如不看!居然是颗人头!!!

夜里看不清,但是猜到是人头之后两人不免在心里狠狠的渲染了一番。齐照霜更是不免又回想起了新娘脚,同时心里想,那人头一定是泡的非常黄白发涨、面目全毁。

齐照霜越想越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直恨不得把昨天晚上吃的都吐出来,那人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与其对话,语气还如此温柔。

正犹豫吐还是不吐的时候,阿潋居然招呼不打,直接拔剑跳下去了。

且不说那颗人头有多可怖,就看形势,怎么感觉那个人好像更可怕,实在不宜冲动行事啊!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齐照霜质问着眼前身板挺直,看似没有危险的少年。下巴往还在撞井口的人头抬了抬示意。

“这是……是什么东西?”

裴序一看这叫什么霜的少年还算好说话,立马丢开手中的竹枝,面上全然一副无辜的神情,回道:“在下裴序,这位小郎君貌似认识我?”

他继续解释:“但是惭愧,我先前生了一场大病,所以以往的事都不记得了。”

巧妙回避了少年第二个问题,他老实站在原地,双手规矩地放在身侧,乖巧的不行。

“你忘了!你忘了你在雍京散播……”邱潋白恨急道。

“阿潋!郡主的名声不可败坏。”齐照霜连忙小声喝住,打断了邱潋白的话。

他才反应过来,这个裴序,不就是雍京裴家的三公子吗。

前段时间雍京都在传这位裴家小公子与贤王的掌上明珠荣安郡主李幼菱情投意合,几乎要上门提亲的事。

结果贤王府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却是爱女已和中书侍郎家的沈束沈郎君定亲,贤王为了爱女的名声,还特地去请了他们监祟衙司长亲批了吉日,婚事就定在五月初六,声势浩大,盖过了最开始的流言蜚语。

不过也让消息传到了裴府,听说裴序得知这个消息后跑了出去,裴府的人搜寻了两天才找到,将人抬回去。

邱潋白他家是贤王的家臣,自然是不信自家郡主与人私相授受,况且这个裴序之前也与郡主没有什么交集。

所以后面传出的版本,都是裴家三郎妄想攀贤王府的亲,私自在外放出流言意图中伤荣安郡主的名声,好当上贤王府的东床快婿。

不过看眼前这个斯斯文文,温和儒雅的少年,怎么都和传闻中能做出这等猥琐、卑鄙、下流事的人对不上号啊……

齐照霜见邱潋白不怎么挣扎了,便没再用力拉他,但还是顾及他手中的剑,深怕一个没注意把对面人捅个对穿。

“咚——咚——”

人头还在急切地撞着井口,想回井里继续泡着。

裴序扶额,有些无奈道:“还请两位少侠,稍等片刻。”

说完他从衣领里掏出一张符纸,转身走到人头前蹲下。

“姐姐莫怕,是我家不懂事的小孩子”他放缓声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缓又温柔。

闻言人头渐渐慢了下来,眼睛透过头发缝隙看向少年,迟疑的说:“方…郎…”

她还记得这个少年对她说了,会带她去找方郎。

裴序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指尖刺了一个小口,朝人头上滴了一滴血。

人头沾血后顿时冒出了阵阵的黑烟,只一瞬,竟然就随着黑烟消散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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