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会掷骰子吗? 第76章 Ep75.不想透明

事到临头，缪欣木又害怕起来了，他真的能应聘上吗?呃，而且真的应聘上了，他还真要去诈骗啊?

与他所想的事相反，无语的眼睛看向他，兴奋地说：

“有意思!那么你，打算多久来上班?下个月开始?这样工资会方便算!”

“啥?这个……真的?你是人事部门的?这么草率地敲定没问题?”

“没关系没关系!啊……那、那个啊，一定要算的话?我是老板吧?我说的话，其他人理论上不会反对，嗯，理论上哦?”

现在回想一遍，从刚刚开始他就在说怎么想怎么丢人的事，这个时点说要应聘他是在闹什么?应聘他过去看笑话?

又或者说，眼前这个女子，其实是故意说这样的话，为的就是看他笑话?

也是啊，怎么看也不像是老板的样子，这样的女孩子在诈骗公司，缪欣木只觉得她是被什么人骗过去当替罪羊的。

所以，他却这样问道：

“为什么要我去?为了看我的笑话?不，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吧?”

“诶呀，你这么问……嗷，虽然是看你很有趣所以才这么说的，我最喜欢听人讲故事了!”

还真是啊!

正如缪欣木所料，但这么直接说出来，还真伤了他的心，连白吃的烤鱼，好像都没那么好吃了。

如果给人看看笑话就能赚钱的话……嗯，呃，也、也不是不行?

不对!怎么可能行啊!就算他愿意，也不一定真的有人打钱给他吧?

而且这姑娘的决定也太随便，真天真啊，果然是那种被骗来的?想着，倒是缪欣木开始好言相劝：

“我说啊，你别这么随便，只是有趣可是赚不了钱的，好好考察一下人的业务水平再拉人进去，如果你不是又在搞什么诈骗……不，看你样子也诈骗不了人

这么和你说吧，我连老师说几句就不行不行直接退学了，就算当了员工一定受不了的”

“诶，说起来你为什么要学医来着?”

“你问为什么——因为医生怎么说也算个铁饭碗，工资也很高什么的

不过，想起来，最开始是因为七八岁的时候，我家养的狗生了病，很晚才去看医生，那时已经没救了，只能安乐死，于是我想我要是能早点救它就好了……哈哈，不过那么说，我应该去当兽医才是，哈哈哈”

面对无语突然抛来的问题，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才对，可缪欣木却不由自主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看着无语沉下去的嘴角，同样停下了笑容。

“诶——真厉害真厉害”

那个人毫无波澜地说着真厉害，缪欣木猜这次她肯定不是真心夸他。

“有什么问题吗?”

他也能再问问，被这么问起，无语又慌张了起来解释说：

“不、那个，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啦!我七八岁的时候还在抓蝴蝶”

“什么嘛，不就是抓蝴蝶吗?我也抓过，还有蜻蜓，我爹还带我去挖蚯蚓”

“……然后把蝴蝶的翅膀撕掉”

“啥?”

“还有给蚂蚁扯掉几条腿，或者是触角之类的，把蜜蜂关住，然后压死，还有在河边用树枝把癞蛤蟆碾成肉酱”

“停停停!再说下去就不是饭点该听的了!”

这人……恐怖如斯。

现在缪欣木心中只有这个想法，可她还在继续说下去：

“十多岁的时候，凌晨五点被流浪狗吵醒了，然后我下楼想让它安静点”

“……你打死了?”

“不，我被它追着跑，整整绕了三圈小区，唔，因为很可爱所以原谅了”

喂?只有这个和前面画风都不一样了吧?

“那之前的你不觉得可爱吗!?倒是别杀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间，缪欣木开始数落起了她，无语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说：

“那个……对不起!咳咳、我的道德由审美标准决定，想法随立场和需求改变”

“真能说啊，如果要道歉的话，去找被你虐待的动物说啊!”

不好意思是不好意思，可惜看她说的话，还挺无耻的。

“诶?不要，我只喜欢可爱的，它们就算了?你不会连蚂蚁窝都没烧过吧?”

这哪里是没烧过的问题?烧过的才有问题!缪欣木有点崩溃地告诉她说：

“行吧，看来我确实不适合你们那个诈骗公司，我连蚂蚁都杀不了，更别提骗人了，我之前说了吧，我算是因为下不了手才退学的”

听到他的这句话，那人陷入了沉思中，这让缪欣木又反悔自己说了什么，但隔了一会儿，无语又抬起头，眼睛再亮起，说：

“都差点忘了，没关系，那就是你有意思的地方，那个啊，还有谁告诉过你，我们是诈骗组织了?”

“不就是吗?哼，我已经知道了，不要指望能骗到我”

“真、真的不是哦?我只是想试试诈骗而已，如你所见，完全失败了……不，能遇到你，或许是大成功?我们算是……咋说……嗯!有钱赚的什么都做!主要是殡仪业，不过不是正规的，正规的其实还是编制内的，真麻烦”

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烤鱼，无语一边快速地碎碎念着：

“当然墓地也不是正规的，都是找个荒郊野地哄哄过去，等段时间就把墓又拆了，连带着暂租的店面撤了，??，其实底下本来也没真埋，主打是经济实惠，因为成本很低所以纯利润还是很高!

当然也提供一些高利贷!要是还不起，就只能请他贡献一些他身上还有价值的部分了”

这是能说的吗?望周围看了一圈，缪欣木不可置信地想，他去一趟线下活动都遇到了什么人啊?确实不是诈骗，就是宁愿她诈骗。

说这话时，她是笑着的，这让他忽然想起了之前过马路时无意间碰到了她的手。

虽说今天本就寒风瑟瑟，但那只手实在冷到吓人，现在想来，这个人或许不止是手冰，连着血连着心，都是冷的。

即便声音犹如早春清晨化开冻湖的暖风，现在她脸上羞涩的笑容也只能用恶魔的微笑来形容。

“你赚那么多钱干什么?至于吗?家有重病老母要救?”

想着想着，缪欣木就问了，好吧，他也不知道他问什么问，还有人嫌钱多?请务必把这个人介绍给他。

只是那个人的回答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

“我妈比我身体还好啦，也不是特别想要钱，主要是那个，就像你从小想当医生一样，我从小就想着，绝对要走上超出常理的道路

不过，就像小时候把跑腿得来的零钱放进存钱罐，随着里面装的越来越多，就会想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再花出去就会很伤心，还会想着看看自己最后到底能攒多少，总之，是顺带的计划!”

“……”

顺带的计划，更可怕了，现在缪欣木是只想推掉了，还不如去快餐厅打工呢。

“这个……我蚂蚁都杀不死，你觉得我能干这些?”

“诶?所以你来不是正好吗?底线也好下限也好，只要突破一次，就是没用的东西了”

咽下格外难嚼的那一块牛肉，再一次，他沉默了。

显然是歪理，但是……如果她把这句歪理说上一百遍，他说不定真的会信。

“还有啊，之前一个算命师傅说过我八字注定事业不顺，会连累到你们也说不定”

为了不被无语带偏，他连忙找了一个新理由出来，虽然这个理由也是歪理，但反正他也只是想推脱掉而已。

不过……或许直接说更好?

“嗷?现在是几几年?还有人信算命?”

这次无语用真的够无语的眼神看着缪欣木，这么说道。

呃，缪欣木其实也对自己无语了，他尽力为自己找补说：

“算是一时鬼迷心窍吧，明明能做到的都做了，结果还是失败了，这种事也只能去找神仙鬼怪说了吧，哈哈”

“那还用说?历史上大部分信仰也都诞生在困境之中吧，因为越是束手无策的人，越好骗，自己没有办法，肯定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不过要我说，神也好，鬼也好，更别提命运了，都不存在，充其量也就能自己骗骗自己，信好的就行了，信不好的给自己徒增烦恼干什么?

某个神也好某个鬼也好，某个人也好某个概念也好，无缘无故以「信仰」的名号，给自己戴上枷锁干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信仰的，只要自己就够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一下子她就变得善谈了起来，而这段话，缪欣木觉得倒不全是歪理，但还是这么说：

“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抱有点敬畏之心也是好的”

“诶?但就是没有?把假命题说成真命题很奇怪吧?那判断真假命题也不用判断了，一律当真处理?”

然而，接着又是一串歪理，行吧，尽管一开始不是来谈这个的，不过缪欣木和她辩论了起来：

“不不不，首先你要证明是假命题吧?”

“??，不过我已经试过很多招鬼请神的办法了，每次每次都怕得要死，结果没一次成功，连证明存在的方法都是假的，那不就是没有?”

“只是你恰巧没成功也有可能，不是也有那种和鬼神无缘的人吗?”

“那么，有缘的人在哪呢?而且要是我和它们如此无缘，它们又是怎么碰上我，还给我写出那么长的人生的，这种情况下，看不见和不存在有什么区别?”

突然之间，那人的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而说出口的仍是歪理邪说，事到如今，理智上缪欣木明白，可他却不由自主有些信服。

“这个……”

什么也反驳不出来。

“哪怕神倘若存在，不起效又有什么意义?不起效的命运又有什么遵从的意义?讨厌的剧本撕掉就好

神惩罚恶行?为何神不止外貌和人类近似，连道德标准都如此一致?是神以自己的标准创造了人类吗?如果真的存在，不是人类擅自猜测它的想法吗?

咳咳、不然，神若全能，一开始就不会有「恶」的概念吧，删掉它们不想看的就好，这是图什么，又要给人安排不幸的命运，又要看人事事顺遂吗?真是会看戏啊

那个啊，那就让我也来私自揣测一番神的旨意如何?神呢，喜欢美好圆满，皆大欢喜的Happy End，但也喜欢着残酷悲惨，无人生还的故事

那种任性的家伙没有在意的必要，所以，去传颂你喜欢的故事就好，多愚蠢也没事!因为哪怕它存在，一定也会笑着看着的!”

用认真的眼神，无语放下手上在吃的东西，看着缪欣木说道，被她的神态所感染，他也沉静下来，直视着那人。

没错，这世上绝无神存在，这一刻他才彻底放弃心里一切可能性，而那人说的，也只有这一点没错。

无论是谁，听了这番话，一定都会如此认为，自然，缪欣木本来就不是什么信徒，但他猜，何等坚定的信徒都无法在这个人面前保持冷静吧。

即使脑子还能判断出来那人说的全是歪理，也无法坚持自己所想，只能跟着她所说的认为。

反之，这种力量来自于她此刻所表现的神情，那个人的的确确不会信仰别物，不会跟着他人的节奏走，唯有自己的想法才可尊重。

很难用现存的文字表达那种感染力，想必就算专门为她造几个字也不算浪费吧。

不过——不过就这么说吧，如果神真的存在，为何又能容得下她呢?

恐怖，除了恐怖之外他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比起疑心她到底是做什么的，现在的缪欣木仅仅是想逃离她这个人而已。

“不……那这么说，只是我这个人很没用而已，也不够厚颜无耻，稍微被骂就哭爹喊娘的，放过我这个毫无价值的人，也放过你们公司，你看怎么样”

思来想后，缪欣木还是没好意思说出直接回绝她的话，毕竟是他先要求的，最后他只能说了他第二不想说的话——承认自己的无能。

但听了这个，激动起来的反而是无语。

“怎么说呢?啊……咳咳、就是那个，人是有价值的也说不定，但是，如果要我在一个朋友和每一个价值都在他之上的数千数百人，我也会选择朋友的!

不用厚颜无耻也可以哦?啊，那个因为我也一样，挨骂就会伤心很正常的吧，为什么一定要是我们迁就不讲理骂人的家伙，被说心灵不坚强也可以，我们从现在开始创造脆弱的人也可以快乐地活下去的世界不就好了吗?”

“你是招公司职员不是交友来的对吧?”

这都在说什么?缪欣木不理解，可不得不说，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动摇了，至于无语，她又无视了他的问题，眨眨眼，又说：

“没有价值的东西我也喜欢，所以没事!”

……啊，什么嘛，这人，缪欣木竟然真的有一丝加入的冲动了，可这时她却又笑了起来，他等她笑完，才问：

“有什么好笑的?又是笑话我?”

“诶?才不是啦，只是我想到，虽然我们现在坐在一起，可是一定不知道各自心里在想什么，也不能理解吧?不过这样也好，不透明也好，不如说正好……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笑出来了，所以说，你加入吗?”

犯规吧，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

“好，我加入了!”

缪欣木爽朗地答复说，就当是报答这顿白吃的烧烤吧，他自我安慰着。

“嗯!欢迎!失败也好退缩也好，之后更加自由地活下去吧?”

“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感动呢，说起来地址我都没问过，有员工宿舍什么的吗……不对，工作时间你是不是也没说?”

“呃，说到这个，员工宿舍内不准带食物进去，也不能在室内吸烟”

“诶?”

“宿舍的垃圾桶里面，也不能有垃圾”

“给我打住!垃圾桶里面不放垃圾放什么啊!放我人吗?到底哪里自由了!”

没过几秒钟，他就反悔了，不过他想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错，想着他又伸手去拿了串鹌鹑蛋……啊，没了。

只好望向旁边那盘芒果布丁，他一口吞了下去。

“啊!我的芒果布丁!你干什么!”

对面坐着的那人发出了今天以来他听到的最大的声音。

“我以为你不吃……”

他尝试辩解着，但被无语光速反问道：

“那你以为我点这个干什么啦?好吃的东西要留到最后吃!”

“留到最后，吃饱了再吃可就不美味了啊”

直到这时，缪欣木还在为自己辩护，直到他看到无语眼中闪过的泪光。

“呜呜……”

“什么?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啊?”

“才没有哭!呜呜呜”

“这不就是在哭?”

“只是眼泪擅自从眼眶里面出来了而已!才没有哭!”

冷风又拂过，这次缪欣木闻到了雨的味道，看来要下雨了。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为这种气息所着迷。

想要变得透明。

……还不想透明下去。

《给你画大饼的黑心老板》

老板公司的员工是不是一半是图老板人不好没事，对我好就行，另一半都是欠债的赌鬼，图上班时间能打牌啊?

嘛反正也不能辞职，只允许员工私自死亡给公司带来了极大损失

老板这个时候应该是二十?二十岁刚刚过几个月的样子，其实就在序章前没几年吧，现在都才差两个月22

总之，老板，我的伊比鸠鲁，你不要再念哲学语录了，我耳朵听出茧了，怎么又是念叨神神神的，你其实很喜欢神吧?

话说最开始给老板公司里面设定了一个法官角色，大概是给钱就给无罪的那种，但这种角色见过太多了，就想改改吧，那就是……律师?

结果仔细一想给钱就能无罪的律师这不是人间之鉴了吗?和我一开始想的人渣不一样了，这只是业务能力满分!

想了很久要怎么让这种变成人渣，想了想那不就是唐○○贵

太恐怖了，所以这个角色被我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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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p75.不想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