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之约 第11章 回忆

人鱼王国，克里莱堡。

“又失败了啊....”

罗琳摇晃着手里的试剂瓶，注入的魔力仍然在瓶身盈余，代表着瓶内物质并没有完全融合。

瓶子里不断冒泡的液体中依稀能看到几种珍贵材料的剪影，有的是从高阶魔兽身上扒下来的蕴含魔力的魔核，有的是派战士从极寒环境中采集的百年药草，而现在通通都变成了无用的废物。

她将试剂瓶中已经化为混浊的药剂倒掉，看向身后的人鱼尸体。

——这具没有下半身，烧焦的左臂依稀能看到三条蓝色条纹的人鱼。

他的尸体较为完好，并没有像普通人鱼一样死去后腐烂，甚至没有一点尸臭味。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

在这个充斥着魔力元素的世界，总有一些奇特的事情发生，人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就像他们不知道精灵为什么会使用魔法一样。

不知从何时起，海洋深处出现了一处布满暗物质的海域。

这些被黑色雾气掩盖的暗物质，在接触魔兽后悄无声息地影响着他们的内心。

被污染侵蚀的魔兽毫无例外地变得暴虐，噬杀，他们像远古时代的恶魔一般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同类的血肉，将其力量化为己用。

幸运的是，人鱼海域离那片覆盖着暗物质的“黑海”十分的遥远。

百年前，暗物质仅存在于人鱼族的传说中，被家长用来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偶尔也会作为酒后闲谈的话题。

但事实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鱼真正见过被暗物质侵蚀的魔兽。

直到一年前，在人鱼城的街道上，一个年轻的人鱼男子突然发病杀死了他的妻子，并吃掉了几只不明情况前来劝架的人鱼。

事情发生立刻引起了城内警官的注意，人鱼城的治安在上任人鱼王手中已经打磨到极致，很快赶来的十几个警官将其制服。

但那只人鱼好似有用不完的魔力和远超自身等阶的实力，在被数十条锁链捆住的情况下，仍然杀死了审讯的狱警。

这件事在人鱼城中传播，造成了不小的恐慌。

罗琳在一个深夜被人鱼王紧急召见。

年轻的人鱼王显然没有见过这种怪物，他刚刚走出上任人鱼王被人族杀掉的阴霾，就要被迫处理史无前例的麻烦事。

他将希望寄托于父亲死前千叮万嘱让他好好听其话的大祭司，希望她能想出合适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罗琳确实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怪物。

早在她的混账父亲将还在青年期的她和病重的母亲丢出龙域时，她便与其厮杀过。

她摸了摸右脸底侧的伤疤，望着窗外不断泛起波澜的海水，久违地回忆起了那段难熬的日子。

那时的人族还和龙族是仇敌，她和母亲被赶出来后，无法回到人族，便来到海域。

魔兽很少生病，但人类是脆弱的，尤其是长期使用占卜魔法的占星术师。

母亲得了一种在人族都罕见的病症，必须按时用复杂的药剂，药材种类繁多且珍贵，有些在商店中根本买不到。

原本在龙域日日调养得以缓解的身体，逐渐开始崩溃。

罗琳曾跟随族中养疗官学过配药，但并不精湛，她知道那些珍贵的药材可以有下位替代。

为了配出合适的药剂，罗琳抛弃了最后的道德底线。

她拔过魔鲸的胡须，削过白鲨的鱼鳍，砍过章鱼的触手，将所到之处所有认识的药材搜刮一空。

母亲病情最严重时，她对药物的寻求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一旦找到什么药草或是能够入药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机缘巧合下，她发现人鱼的鳞片、肌肉、肝脏、骨骼、表皮以及分泌物皆是可以替代那些宝贵药物的药材。

罗琳偷偷拿起了她的法杖，于漆黑的夜中离家，瞒着母亲到处猎杀人鱼。

白天她照顾生活无法自理的母亲，晚上则化身地狱的修罗。

那段时间，城中出现了人鱼猎人的传闻，传闻那人身材高挑，一手拿着法杖，另一臂下是锋利的爪子，只在夜晚出没，见到人鱼就不要命的往前冲。

人鱼们几乎不敢在罗琳所居住的人鱼城外围游动。

一个不到三阶的龙人能造成多大的破坏？

罗琳没有化身为龙的能力，她将仅有的能化形的右臂运用到了极致。

人鱼见到远战的魔法师往往会轻敌，而隐藏在长长衣袖下的龙爪则会悄无声息地找上他们的喉咙。

这件事惊动了上一任人鱼王，他将手中事务丢给王子，拿着他引以为傲的银骨叉，想要与这位人鱼猎人约战。

人鱼王带领几个亲信浩浩荡荡地前往了人鱼猎人的地盘，却只发现了一个还未成年的龙人。

被围住时，罗琳还在气恼废了好大劲杀死的这只人鱼血液黑漆漆的，根本不能入药。

她擦了擦鲜血淋漓的下巴，狠狠地踹了一脚浑身布满爪痕和魔法元素的人鱼尸体。

几只人鱼王的亲信见她没有丝毫悔意，气的发抖，大骂她是个疯子。

人鱼王却笑了。

他将叉立在地上，承诺罗琳成年后和他痛痛快快打一场，他便替她母亲寻药。

很难想象这样好战又强大的人鱼王会死在一个魔法师手上。

留下一个懦弱的只会躲在父亲羽翼下的独子。

罗琳最终提议将暗物质出现在人鱼城的信息公布，提醒人鱼王国的居民做好防备。

但年轻的人鱼王害怕引起民众恐慌，没有照做，只是嘱托罗琳务必要做出能恢复神志的解药。

可解药哪是那么好制作的？

罗琳捏了捏眉心。

暗物质的频繁出现代表那片被黑暗笼罩的恐怖雾霭已逐渐逼近人鱼海域。

再发展下去，事态将越发不可控制。

她掂量了一下身体内还未恢复完全的魔力，发出一声叹息。

罗琳身上只有半个龙族的血脉，她不能拥有与正常龙族一样多的魔力，魔力的恢复速度也远远赶不上普通魔兽。

占卜魔法与其他魔法不同，除了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之外，还必须消耗发起者自身的魔力，越是想要窥探接近世界本质的秘密，消耗的魔力就越多。

更严重者，会透支生命力。

所以关于暗物质的占卜，还得再考量考量。

笃笃。

门外传来蕾娜的声音，打断了罗琳的思绪。

“老师，您在忙吗？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蕾娜转了一下门把手，用腿将门顶开，她手里抱着一堆资料，资料上面还有几封信。

她将东西放到桌子上，絮絮叨叨地说：

“老师，这是王给您的关于下周联合会议的资料，议事厅那边催得紧，让您明天给出答复。”

她看了一眼女人因为熬夜而越发明显的黑眼圈，忍不住吐槽道：

“王总是这样，把为难的工作都丢给您，休息日也不得安宁.....”

她又想起了什么，指着在资料上的几封信，生气地说：

“看我发现了什么！那群魔法师协会的老家伙们，又把信传到那个废弃的信箱里！

上个月明明已经通知过他们了，但上周，上上周，还是有人把信传到了那里。到时候因为这样错过消息又说是我们的错！”

“好了。”罗琳脸上挂起了她标志性的微笑。“你想说的不只是这些吧，蕾娜？”

她看着这个被她捡到，从奄奄一息的小病猫养到勉强算得上健康，现在已经略显活泼的少女，眼中泛起柔和的光。

蕾娜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决地说道：“老师，请您好好注意休息！”

“您总是要求我早睡早起，可您自己从来都不会做到！若是熬坏了身子，王和那群大臣们可不会来看望您！”

一向遵守礼节的少女难得说出这样的话，看样子是真的气急了。

“好啦。”罗琳眼中笑意弥漫。她将少女拉进，低头将额头放在她的肩膀上，闻着少女身上淡淡的药香，低声道：“如果真的担心，今晚就来我寝室亲自监督怎么样？”

“我、我...”蕾娜涨红了脸，她遮掩似的低下头，用手扶了一下桌子，不小心将叠在一起的信件弄乱了，一张湿乎乎的信件露出了一角，颜色明显比其他信件深。

瞧见信封上的火漆，罗琳恢复了正色，用魔力抽干了信中的水分子。

信中的用词倒是很正式，只是字迹七歪八扭的，不像一个大魔导师该有的字迹。

罗琳稍微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真是稀客呢。

她嘴角勾了勾，拿起了一边的法杖。

思索许久后，蕾娜紧张地捏着衣角：“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今晚....”

话音未落，罗琳已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句话。

“我出去一下。”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