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让你们整理完莫管家的房间后不要锁门吗?怎么还是锁上了?”
夏宜荷本来打算独自进去确认东西,所以才特意让佣人们不要锁门。结果现在却打不开门,她强忍着怒气找了人过来质问。
“对不起,夫人。”在这种情况下解释也改变不了事实,佣人低头连声道歉,急忙拿了钥匙来开门。
“行了,退下吧。”夏宜荷没好气地挥手把人打发走,等他们离开了才推门进去。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刚从卫生间出来的江亭夜,她不由得睁大了眼,搞不明白现在这又是什么状况,“江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后背上好像还残留着女生刚才轻推他时的力道,江亭夜也没想过会在房间里碰到涂岚……时间紧迫来不及继续深想,他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当下的问题。
多亏在卫生间意外地看到了涂岚,此刻江亭夜的表情才能像突然看到他的夏宜荷一样惊讶得那么自然。
他装作不知情地环视着房间,“这里不是客房吗?”
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眼前被整理得整齐的房间,佣人们清扫得仔细,没留下一点管家住过的痕迹,东西都换了新的,看起来确实很像是个客房。
“而且门没锁,一拧就开了。”江亭夜按照事实补了一句。
总算把一切串联起来,这种状况的确有可能误会,夏宜荷反应过来整理好思绪说:“可能是佣人没跟你说清楚,这是管家的房间。”
“带我来的人说过,但……”他看着屋里的陈设,语尾带着疑惑。
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她面无表情地简要解释道:“管家前几天去世了。”
屋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抱歉。”江亭夜低垂下头,掩住自己眸底的情绪。
没怎么留意他的反应,夏宜荷将视线落在桌上的资料上,看起来他走错房间后直接拿出了资料在办公。
“江医生收好东西去隔壁客房吧。”她说。
他顺从地点头,背对着夏宜荷将资料放回公文包里,假装不经意地扫了眼卫生间。
心底惦记着还躲在门后的人,江亭夜开口问道:“夏夫人不一起离开吗?”
夏宜荷没具体说有什么事,只是摇头道,“你先去休息吧。”
言尽于此,他只好拎着公文包开门离开。
等到人出去后夏宜荷长舒了一口气,抬手撑在桌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会儿涂岚才听到一道清脆的开锁声,夏宜荷果然已经拿到管家房间里唯一上锁那个柜子的钥匙了。
她吩咐佣人不要锁门,想独自来确认的也是柜子里的东西。
只不过因为江亭夜这个变数让大家都知道她今天进了管家的房间,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没有人会多嘴。
她想通了,越光明正大显得越坦荡自然。
想到这里夏宜荷直接用钥匙打开了柜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她忍不住失笑出声,“莫老头,我还以为你藏着什么好东西……”
“也是,在这个家里你能藏住什么呢?”她轻嘲着低喃。
现在彻底不用掩饰了,夏宜荷拿出手机发消息叫了佣人进来询问,“房间里没清的只剩这个柜子了对吧?”
佣人点头说是。
“柜子不要动,钥匙我就放在这里了,等莫峻回来再让他自己打开看。”夏宜荷说完把钥匙扔在桌上就走了。
佣人恭敬地跟在她的后面离开,顺手将门轻声关上。
涂岚躲在门后贴着墙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确定没人后才从卫生间走出来。
比起思考刚才江亭夜为什么会来管家房间,她更想知道的是柜子里放着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从夏宜荷刚才的反应能猜到柜子里其实不是重要的东西,但她还是在心底默默祈祷了一下。
伸手拿起她舍弃的钥匙拧开锁,涂岚深呼吸一口气才拉开柜子。
视线久久顿住。
她不知道夏宜荷为什么会笑出声。
因为她此刻感受到的明明是悲伤——
柜子里认真存放着的是莫管家和他儿子莫峻的合照。
-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天色重新放明。
江亭夜在隔壁客房整理着今天的心理咨询记录,差不多弄完时刚好收到通知说涂总回来了,邀请他上楼去书房见面。
涂峋跟江亭夜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光看照片和资料可能会觉得他是个严肃冷峻的人,但实际上他却十分和蔼可亲。
尤其跟话不多的涂岚母亲夏宜荷比起来,他更加像个疼爱女儿的慈父了。
三句话里两句不离涂岚。
“小岚今天情绪如何?”
“你们聊得怎么样?”
“小岚是不是防备心比较强?这孩子其实就是性格慢热,江医生可能需要多花一点时间才能让她敞开心扉。”
……
一时间书房内都是涂峋一个人在说话,对涂岚的关心言溢于表。
这好像才是客厅美满全家福里应该有的氛围,江亭夜适时出声安抚涂峋,“涂小姐挺好的。”
闻声涂峋满意地拍腿笑了起来,“江医生你跟小岚说的话一样。”
下午他在开会的间隙跟涂岚发了消息问她觉得今天来的心理医生怎样。
涂岚回了“挺好的”三个字。
他不仅能注意到她的反应发现身后的监控,还能主动提议坐到她身边帮忙挡住监控,同时配合着她用无声的文字掩住他们之间的对话。
很聪明,挺好的。
当然这些细节她没有告诉涂峋。
不过光是回复说好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让涂峋感到放心了。
所以此时从江亭夜口中也听到“好”字时涂峋会那么开心,觉得他们会很合得来,从而真正达到治疗的效果。
更何况江亭夜的资质和履历都很漂亮,本硕博都是在国外拿的学位,除此之外还发了很多高质量文章,超额完成了各种临床实践与住院实习的时长要求,基本上已经可以在国外拿心理学家牌照独立从业了。
涂峋看到他的完美简历后就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不留在国外工作?”
理论上来说,博士毕业后准备文件申请执照,再完成一年督导实践通过各项考试后就可以拿到国外的从业执照,留在国外工作的话无论是薪资待遇还是职业发展前景好像都更胜一筹。
但是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回国时机了。
“国内应该也有需要我的人。”江亭夜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着说。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背后有太多情义,涂峋由衷地觉得江亭夜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
“江医生是不是还不知道小岚是什么时候开始不能说话的?”涂峋主动问起,自问自答地说起缘由。
“大概是她刚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掉到泳池溺水了,高烧不退,醒来后就发现不能说话了。”
江亭夜觉得有些意外的是如果这件事对涂岚是个重要节点的话,那当时溺水的她是怎么喜欢上潜水的?
他今天刚见她的时候是在泳池,包括她憋气的时长和微微发黄的发色都说明她应该经常待在泳池里……
“对了,”见他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些什么,涂峋也想起了刚才的事,“我听夫人说你走错到了莫管家的房间是吗?”
江亭夜及时回神,带着歉意开口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打扰了。”
“没关系,我刚好想跟你说管家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他去世了。”涂峋坐直身子,神色哀沉。
“对。”他应声。
“是这样的,莫管家在小岚很小的时候就陪在她身边了,对小岚来说算是半个亲人。”
“他前几天自杀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小岚。”
想起涂峋刚见面时问过自己涂岚的情绪怎样,原来是有这层原因。江亭夜不由得开始思考今天淋雨跳进泳池的涂岚真的只是在练习憋气吗?
她在雨中、在水里的漫长时间都在想些什么?
她躲在管家房间里听到他翻东西时又会怎么想?
而这一切都是涂峋不知道的,他抬起哀伤的眼对他说:“可能需要你疏导一下她。”
江亭夜沉眸点头。
-
从涂峋的书房出来后,江亭夜找人询问了涂岚的房间在哪。
有些话他必须现在告诉她。
佣人拿出手机先联系了涂岚,得到回复后才带他上楼。
涂岚住在主楼的第三层,走过长长的走廊才到她的房间,江亭夜注意到她这个方向的灯光普遍比其他地方暗一些。
一切都寂静,连脚步声都被底下柔软的地毯消音了。
佣人把人带到就转身离开了,江亭夜站在门口顿了会儿才曲起手指敲门。
昏暗不明的灯光跟他的敲门声一样沉闷。
他是抱着谎言来见她的。
涂岚从屋内拉开门,他的手悬停在空中。
江亭夜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启唇,“说好下次见面告诉彼此答案的。”
他们都没想到下一次见面来得那么快,而且还是在死去的管家房间里。
她当时镇静地捂住了他的嘴,打开水龙头帮他制造了从卫生间出去的假象,毫不留情地推他出去保全自己。
一切动作行云流水,看似根本不惊讶、也不在意他的出现。
但他知道,她平静的表面之下也需要答案。
在用谎言解释之前,江亭夜想先告诉她关于“重要”的答案——
“涂岚,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句话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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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