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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刚到不久,我提着一个精美的纸袋来到妹妹的房间。我坐到沙发上,从纸袋里拿出装着烟蒂的密封袋,随手点燃,扔进一个看上去不常用的粉红色卡通玻璃杯。
“好兴致啊,监视器和窃听器拆完了?”
妹妹看向摆放玻璃杯的柜子,“这个房间里,除了你刚刚撞上的和那个摘不掉的之外,没有第三个。”
我装出为难的样子,“哎呀,那可真是难办了,我的唇语没好好学,手语也看不懂……”
“有话就说,我开了信号屏蔽装置。”
“哈哈,装再多监视器、窃听器有什么用?你这儿的信号屏蔽器好着呢。但是那种东西还是不要经常开的好,毕竟万一收不到信号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可就不好办了。至于那个摘不下来的窃听器音效实在是差得过分,我们一共也没过听几次。”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当然不是了。我是想说那个女孩儿,”我指了指头顶的方向,“她算是最可怜又无辜的一个了吧。”
“你心里都明白。”妹妹看着楼下被押解的犯人,后背靠在墙上。
“可是你没拦住我。”
“是你违约了,让褚兰给她发那种消息。”
“她要是想活,又岂会如此容易跳楼自杀?她迟早要看到的,我只是给了她一手情报……唉,终究还是年少轻狂啊!”
我也透过窗子往下看,盯着那双永远合不上的眼眸。
最后,我挑衅地笑了,“你这是在为她报仇吗?为什么不直接报复我呢?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不是吗?竟敢不留下任何防护措施,让她单独行动,看来你根本就对宋言言毫不在乎啊。还是说你嫉妒她的纯粹,存心毁了她?否则她不会被刘涣强|暴,更不会跳楼自杀。”
“明知故问。”
我当然知道她是怕爸妈对宋言言下手,才让我从他们手中抢来这个活。因为只有从我这里行动,她才有捞人的机会。小木屋里的视频当时就给爸妈传过去了,他们很满意。不如她所愿的是,是爸妈更喜欢防患于未然,于是才有了褚兰发的那些信息。
其实宋言言不死也没关系,我们只是想恐吓一吓她,没想到她竟敢做到这么绝。我或许该夸她是个有敢爱敢恨的好孩子吧。这些事情我都清楚,偏就是想逗逗小歆。
“这个借口找得不走心。我画画的时候,突然想起你四岁那年被奶奶弄丢的事。无论你记性力被损伤的有多差,那一个月的时光都足以让你无法忘怀。要不是你悄摸着配合警察把那两个人贩子被枪毙了,现在未必能站在我面前。沈南儿因为此事疯了,脑筋不正常这么多年,你就真的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亲爱的妹妹,你当真清楚自己扮演的角色了吗?这次一箭三雕多亏了你的谋划。把暴露出来的罪名全都安到刘涣身上,他少说得是个死罪。妹妹你真棒,爸妈决定再给你几天思考的时间——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最长期限只有一个月。”
说完,我站起来把纸袋撕开。甜蜜可爱的糖果图案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那幅极致震撼的画作。垃圾桶成了纸袋残骸的新家,画作被挂到墙壁正中间的钉子上。
我手指抚摸过油画表面的沟壑,走过去亲吻妹妹的脸颊,心里越来越坚定一个想法。
“看来,它还是最适合你。”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枚印着风信子的纪念币。
“你用这个硬币问了我一个问题,我现在将它还给你,也将问题的答案告诉你。逝者不可复生,生者仍需肩负大任。我永远是你的姐姐。”
我从别墅花园的后门出去,透过落地窗跟妹妹挥手告别。
她看见了,但是没有回应我。
我坐上车的后座,打开手机的监视器视频,像观看有声视频一样饶有兴致地观看起来。分清楚立场就是方便,妹妹关了信息屏蔽装置,所有底牌全盘托出。
我不关心屏幕里面出来的是谁,只关心妹妹是否还认我这个姐姐。那枚小小的纪念币是致命的把柄,如果我交给了爸妈,妹妹估计会失踪半年。看来她早就明白我的意向了,用这种方式做出她的选择。
宋言言步入镜头,冷淡的声音也跟着进来:“我看她是说那只鸟的处境适合你——血流成河,一败涂地。”
“你终于肯出来了。”
我之前都没注意,小歆除了憔悴很多之外,外貌上没有其它变化。比任何疼痛都剧烈的是伤心,这种力量可以改变人生的轨迹。
宋言言垫脚摘下墙上的油画,愤怒地砸到地上,随即取出柜子里另一幅妹妹亲手画的风景画替换上。
抛开画功不谈,妹妹的画才像真正的艺术品,比我的更加流畅顺滑有格调。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的美景才配称之为画。美术生画了四五个小时的杰作,还不如你一时兴起的随手几笔。我记得你好像学过美术,真不知道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刚刚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宋言言拿起妹妹的手,观摩她手臂上的齿痕。医用纱布已经摘下,唯独留着缝线的伤疤。
“妈妈说得对,世界上没有傻子。你知道我咬你不是因为你和叶雨青的血缘关系。你那天没去校长家,也没去什么实验室,而是去警局找了沈南儿。据说你们在警局里没说要紧事,聊了会儿天就走了。我不反对叶雨青的话,那件事情你未必全心向我。”
对于好朋友的指责,小歆不予回应。宋言言冷眼俯瞰楼下的惨剧,接着说:“还得谢谢你叫谷悠提前上来抓住我,换个人估计没这力气。他什么时候学会撬锁的?好了,日子还在继续。是我没有能力保护自身安全,无论如何都怪不到你头上。我只是很奇怪,沈南儿给你发过信息,你也应该早就察觉出她的异常,为什么没有阻止她杀沈卉卉?”
妹妹面上看不出情绪,点开手机上的某条信息交给宋言言。“我不可能阻止得了,闹剧总得有人牺牲才能停止。你看,她给我发的最后一条信息,还没来得及删。他们家不只有沈南儿被拐卖这一件事,沈卉卉活不下去。”
她不再追责,接过手机之际还不忘挖苦妹妹。
“看起来就在楼下,实际上却要走三十分钟才能绕过去。除了刘涣,他们都知道你能看见。”
【今天我们全家去殡仪馆。
妈妈在我斜前方哭得梨花带雨,可就在爸爸离开的片刻,她竟然露出笑容,高兴地喃喃自语:“多好啊!卉卉不像我,南儿也不像你。”
这两天妈妈总说伤痛欲绝,要和爸爸分居,财产都分好了。
我去跟妈妈住。
我和妈妈今天下午就要搬家了,再见!无情的大小姐。】
妹妹果然贴心,我给她设计了有趣的戏剧,她也礼尚往来的给我发来实时信息。多有趣啊!有钱人家里难免会吵吵嚷嚷,我们的父母可谓是他们当中相亲相爱的典范。
我没兴致看妹妹和她的小朋友过家家,顺手删除了所有视频、录音和消息以绝后患。从今以后,没有人可以证明宋言言还活着。接下来我该坐四十分钟的车,去爸妈的庄园来一场虚与委蛇的持久战,或者说在他们的控制下学会泥鳅似的灵活弯绕。
如果我跟随命运的安排,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坏人,妹妹可以如愿成为半个好人吗?
车载音响里播放的音乐被切断,以前医院的初级医生同事打电话进来。秘书是自己人也很懂事,断开蓝牙,升起格板专心开车。
“青姐青姐,我才听说你辞职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体验生活累了,想回家吃喝玩乐呗。”
“少来!你22岁研究生毕业就来我们医院,一年内当上主刀医生,两年之内数百场高难度手术你无一败绩,你简直就是奇迹!你知不知道那些白胡子老头含泪认输诶!他们都说你发展下去能成为国际最顶尖的几名外科医生之一。现在我们医院的人才莫名其妙跑了,你就这解释?您老人家是真不怕……”
“打——住——”
“你把讲得上话的人全拉黑了,他们过了好几个月才找到我这儿。要不是我跟你关系好又无足轻重,你是不是要把我又给拉黑了?雨青姐姐,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躲着他们的‘海捕文书’到天荒地老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其实我收了一个小徒弟,现在时间紧迫,我要赶紧传授我的毕生绝学给她,不然就来不及了。”
“徒弟?到底是什么样的好苗子能入你的法眼?我们医院里有多少好苗子抢着拜你为师,你何苦出去收徒呢?”
“是一个姓白的黑客小丫头。她跟你们这些书呆子可不一样,我几年前就教着她了。她天赋过人,你们跟她比还差的远呢!那丫头绝对可以成为下一个我,不,她一定会超过我。”
“超过年仅24岁的天才叶医生?姐姐你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你早在国内外医学界有了一席之地,短短几年时间出两个绝顶天才不符合宇宙规律!别逗我了,快回来吧。”
“好了,我还有事,就说到这里。你们想知道的原因暂时就这样,我忙不过来,麻烦你跟那几位说一下。还有,我的小徒弟或许会成为下一个叶医生,但她绝不会成为下一个叶雨青。”
“什么意思啊?青姐?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