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齐刷刷地跪了满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凉的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息,生怕再触碰萧凌安的逆鳞,只剩下死无全尸的下场。
只有太后依然端坐宽大的檀木椅上,苍老迟缓的手缓缓抚摸着那串菩提珠,昏暗烛光映照在她面容上,将每一条沧桑的沟壑都照得清清楚楚,死气沉沉如泥塑的雕像。
过了良久,寒凉的空气将殿内的温暖席卷干净,微弱的烛光也被吹得摇摇晃晃,她才极慢地掀开沉重的眼帘,浑浊双目扫视了一圈,像是明白了萧凌安究竟在说些什么,从喉咙间挤出一声沙哑又阴森的笑。
“好啊,那就送哀家去见宇儿吧......”
太后扶着椅子艰难地起身,眸中是死灰燃尽般暗沉和绝望,眼白的断纹泛上点点猩红,笑得越发凄厉放肆,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跌跌撞撞地从台阶上走下来,指着萧凌安的鼻子自顾自地喊道:
“苍天开眼,这个孽障杀了他亲弟弟还不够,现在为了个女人,连他的亲娘也不肯放过!你们快看呐......”
萧凌安瞥了一眼太后疯疯癫癫的模样,眸中的厌弃无处可藏,听了她的话后转而尽数变成嘲讽和荒谬,冷笑出声道:
“她腹中是你的嫡孙,你连大梁的血脉都下得了手,就算老天有眼,也第一个不放过你。”
闻言,太后非但没有半分心虚,反而笑得愈发癫狂,踉跄着走到萧凌安跟前,寒风倒灌进她宽大空荡的衣角,干瘦的身躯仿佛轻飘飘一缕魂,整个人虚晃得不真切,再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哀家唯一的儿子已经去了,哪儿来的嫡孙?”她毫无畏惧地直直对上萧凌安的双眸,讽刺地勾起干裂的唇角,浊泪顺着脸上的纹路蜿蜒而下,哭叫道:
“你害死宇儿还不够,连你的孩子都要阻拦宇儿往生极乐!你活着就是个冤孽,活该断子绝孙!我从来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全当我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
萧凌安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登时沉了,刺在太后身上的目光如同深渊的厉鬼,恨不得立即将她拉扯下来狠狠撕碎。
他的生母宁可断子绝孙都不愿意认他,这大抵是世上最悲哀的笑话。
往事惊涛拍岸般朝他袭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深深烙在了脑海中,萧凌安的剑眉紧紧拧在了一起,流光般将这些事情迅疾地过了一遍,却未曾有任何愧疚。
那段日子里,留给他的只有屈辱和不甘,都是被他们逼的。
所以,活该的是他们,从来不是他自己。
他理所应当拥有现在的一切,包括沈如霜腹中的子嗣。
太后的神志已经越来越模糊,断断续续地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成,一会儿喃喃说宇儿想家了,一会儿又不要命地朝沈如霜扑过去,哭着喊着要她堕胎,吓得她一身冷汗打湿后背,惊魂未定地逃出了殿门。
沈如霜强忍着因惊惧而袭来的疼痛,扶着门框勉强站立着,冷汗顺着脸颊一路滑进了衣衫里,冷冰冰得让她打了个寒战,只敢探出半个脑袋打量着殿内的情形。
无论萧凌安说什么太后都听不进去了,于是他干脆命人将太后按在椅子上,下令锁死慈宁宫的门,不许她踏出半步。
待到沉重的枷锁落下,萧凌安上下打量后才转身离开,脸色依旧阴沉如子时的夜色,眸中深深浅浅的光不知又在算计着什么,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
他瞥见沈如霜时目光并未停留,而是十分自然地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狠厉之色缓和了不少,俊秀精致的眉眼覆上阳春三月般的温熙,指尖似有似无地抚摸着小腹,声音沉稳道:
“孩子没事吧?”
沈如霜愣怔地看着他片刻之间变化的脸色,一时之间不太适应。按照萧凌安往常的性子,此时正是愠怒之时,定要再挑刺苛责,怎会这般温和平静?
但她很明白过来,并非萧凌安变了,更不是他心疼自己,而仅仅是因为腹中的孩子罢了。
他只会关心孩子是否有事,连关切的目光都未曾落在她身上。或许于他而言,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几分温柔是施舍给孩子的,她作为生母才勉强沾了光。
沈如霜原本放下来的一颗心变得寒凉无比,冷笑着躲开了萧凌安的手,也不想再同他讨要不切实际的关心,漠然地转身上了马车。
在颠簸的路途中,沈如霜思绪万千,方才骇人的一幕幕不断涌现,连覆于小腹上的手都微微发颤,心中愈发担忧往后孩子的安危,趁机开口道:
“既然陛下看重孩子,那今日之事就这么算了吗?”
“孩子终究没出事,太后的疯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种事情不必闹到台面上。”萧凌安回答得漫不经心,却也摆明了没有再管的意思。
沈如霜不满地蹙起眉尖,眸中的期望尽数变成荒谬和讽刺,咬着牙攥紧了手中的锦帕,纤弱的指节都变成了青白色,心间泛上一阵无可奈何的悲哀。
她本以为萧凌安在乎孩子,应当会为孩子思虑周全。现在看来一切都抵不过他对权势的算计和谋划,哪怕是亲生骨肉也只可以毫不犹豫地丢在一旁。
母子不和确实是一件丑事,萧凌安无非是怕眼下这件事传出去,会影响他费尽心机立起来的新帝形象,到时候失了民心觉得不值得。
可什么叫没出事呢?难道非要出了事才能够让他寒冰一样的心有所动摇吗?真的到了那时候,就算他将太后杀了,也换不回孩子啊......
更何况,孩子未出生前所有的苦痛都是她一个人承受,那些谋害孩子的手段,最终都是落在了她身上。萧凌安说的轻巧,实则是半点没为孩子和她着想过。
沈如霜现在也无暇顾及自己,只要孩子无事就能放下心来,不肯作罢道:
“太后若是不死心,又想办法谋害孩子怎么办?还有其他人虎视眈眈,陛下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过吗?”
萧凌安把玩玉扳指的指尖一顿,抬首瞥了一眼沈如霜盈满担忧的目光,也留意到她眼下连脂粉都遮盖不住的青色,只当她是太过在意孩子,过多思虑才会如此,微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耐着性子安慰道:
“朕已经将太后锁在慈宁宫了,她还能动什么手脚?你若是真的多心,还不如想想如何补好身子,把孩子生得更康健活泼些。”
末了,见沈如霜还是不肯展颜的样子,笑着补上一句道:
“霜儿,别怕。”
听了这话,沈如霜再也抑制不住心间的抗拒与厌弃,积攒许久的愤恨和不甘报复般在这一刻涌上来,明目张胆地甩开了萧凌安的手,拼了力气将他推到马车另一边,冷哼一声道:
“陛下究竟还要哄我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看透了萧凌安只在乎孩子的心思,但孩子终究也是她的骨肉,为此她可以暂且忍耐,起码能给孩子一个还算平和的环境,但是她实在忍不了萧凌安自以为是的诱哄。
从初见那时起,萧凌安就是这般故作清风朗月的模样,引诱着她一步步走入圈套,现在到了紧要的时刻,他还是企图用这样拙劣的手段来敷衍她,究竟是把她当做什么了?
她那一下推得猝不及防,萧凌安的脊梁在马车上磕碰了一下,虽未受伤,但整个马车都为之一颤,身后隐约的疼痛让萧凌安颇为不悦,沉下脸拽着沈如霜的手腕,厉声道:
“不许胡闹!”
尽管沈如霜神色坦荡,仿佛这些话都是发自肺腑,但在他眼里就是不知好歹地在挑战他的底线。
沈如霜是罪臣之女,能够为他诞下子嗣当上皇后,这是大梁前所未有的,无论是于她还是于沈家而言,都是天大的恩赐,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要她乖乖听话,他也不介意就这样和她过一辈子,在外人面前做出琴瑟和鸣的夫妻模样,偶然也容忍一下她的性子,就算因为孩子疑神疑鬼也先是耐心安慰。
难道这样还不够吗?她究竟想要什么呢?
萧凌安不想再去理会沈如霜,也没心思再去深究。方才对太后的气还未全然消散,现在二者加在一起更让他没有好脸色,二人就这样沉默对坐着。
马车稳稳当当地行驶,不一会儿就靠近了养心殿。
沈如霜彻底死了心,知道萧凌安是不会顺着她的心意的,心中有了新的盘算,眸光缓缓地亮了起来,双手下意识地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来回地摩挲着。
她不敢想象若是继续待在宫中,孩子能否安然出生,就算命大出生了,在这牢笼般可怕的地方待下去,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无论是太后还是萧凌安,他们都不会是真正爱着这个孩子的,若是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那么她的孩子终究会变成同他们一样的疯子。
思及此,腹中似是有暖流淌过,虽然太医说这个月份还不会有胎动,但沈如霜总觉得母子连心,仿佛能够感知到孩子在回应着她,支持着她的决定。
回首这度日如年的数月,沈如霜不禁暗暗感叹,这个孩子真的很坚强,那么多个性命攸关的时刻全部都挺了过来,顽强地在她腹中慢慢长大。
他也一定很想活下来吧。
所以,作为他的母亲,作为这世上唯一真心爱着他的人,她一定会带着孩子离开皇宫,让他好好地长大。
马车停在了养心殿门口,萧凌安头也不回地起身走了下去,沈如霜在车内攥紧了拳头,心中打定了主意,决然地跟着他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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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有妹》文案:
【重组家庭,青梅竹马,养成系】
苏稚出身贫寒,自幼没了爹,跟着阿娘与一位茶商搭伙过日子。
茶商待她们很不好,动辄拳脚相向,只有茶商之子谢妄尘护着她。
后来,茶商病重,阿娘丢下她,独自卷着金银细软跑路了。
苏稚年纪尚小,只能与谢妄尘相依为命,乖软可怜地拽着少年的衣角,杏眸含泪地唤他“哥哥”。
人人都说苏稚命苦,但她从未喊过一声苦。
因为哥哥对她极尽宠爱,会赚银两给她买花生糖,温柔抱着她去看戏,把世间的一切美好都捧到她面前。
日子慢慢过去,她以为一切都理所应当,懵懂坦然地接受着。
直到偷跑出去玩,借宿在一对夫妻家,才发觉不对劲——
丈夫替妻子挽发描眉,对着铜镜温存相拥;
丈夫替妻子沐浴更衣,轻柔擦拭发梢水珠;
丈夫与妻子一同入眠,于帷幔后辗转呢喃。
被抓回去的路上,她盯着哥哥那双紧攥不放、掐出红痕的手,陷入了沉思。
苏稚越想越害怕,但看着温柔深沉的哥哥,却不敢开口。
终于,她找到机会,慌张地跑了。
*
谢妄尘生性冷血,手段狠厉,阿娘去世之后,更是对这世间满心厌弃。
直到融融春光下,纯真无邪的姑娘闯入眼帘,跟在他身后一声声唤“哥哥”。
声音清甜可人,婉转动听,雏雀般惹人怜爱。
谢妄尘心生暖意,把唯一的温柔与善良给了她,悉心照料她长大。
未曾想,他一手带大的妹妹,竟没良心地跑了。
顷刻间,谢妄尘神色阴郁,眸光疯狂决然,温柔伪装消失得一干二净。
——
再遇之时,苏稚已经是京城千金,挽着白衣少年的手,笑得自由欢快,好似早已将他抛之脑后。
谢妄尘面上无甚波澜,客套地将他当做妹妹的好友与之寒暄,并亲口言谢他对妹妹的照料之情。
待到深夜,却将她牵过别的男人的手指,一根根擦拭干净。
随后撕去所有的清隽克制,牵着她的手放在衣带上,一寸寸摩挲游移。
“阿稚,你由我养大,有许多事,无需他人。”
“哥哥会亲自教你。”
1.双C,HE。
2.男主白切黑疯批病娇,控制欲强。
3.年龄差六岁。
4.男女主无血缘,感情线发生在关系解除后。
《锦帐春》文案:
【追妻火葬场+强取豪夺+雄竞修罗场】
苏挽清身受重伤,流落街头,巧合之下被沈文檀所救。
郎中说她受了刺激,从此忘却许多事情。
恩人沈文檀是天香阁背后的主子,亦是圣上心腹,苏挽清心下感激,心甘情愿为他所用。
虽是烟花之地,但也勉强容身,再无其他非分之想。
人人皆道沈文檀阴郁残酷、心机深沉,却唯独对苏挽清极好。
会容忍她的胆小羞怯,只对她勾唇轻笑,甚至偶有兴致,亲自教导。
苏挽清脸红心跳,情窦初开,贪恋这为数不多的温暖。
她想,待到局势安定,沈文檀娶她过门,一切都会名正言顺。
直到有一天,沈文檀拱手将她送给大将军黎舟,没有一丝留恋。
苏挽清彻底死了心,杏眸含泪地抬起头,却忽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熟悉。
她隐约记起,她曾与黎舟私定终生,靠在他肩头娇声唤过“夫君”。
只不过,新婚之夜并未等到他,等来的是亡命归途的消息,和抄家流放的圣旨。
*
沈文檀是歌伎所出,自幼被家族唾弃,隐藏在天香阁背后掌控风云,成为圣上最锋利的刀。
他与苏挽清只有一面之缘。
少女清丽灵动地冲他盈盈一笑,此后便印在脑海,挥之不去。
起初捡她回来时,只当是个寻常玩物,决不允许她扰乱心房,羁绊前路。
所以在黎舟提出的交易面前,沈文檀毫不犹豫地把她推了出去。
直到在春日暖阳下,苏挽清对他视若无睹,转而巧笑嫣然地挽着黎舟的臂膀,随后在锦帐中恩爱缠绵时,沈文檀才生出悔意。
郎情妾意的一幕刺痛双眸,沈文檀唇角笑意森冷阴鸷,掌心的碎瓷片划破血肉,顺着指尖滴落在地。
行差踏错又何妨,再夺回来便是了。
1.双C
2.有追妻火葬场+强取豪夺情节,附加修罗场。
3.男主病娇疯批,男二腹黑将军,强强争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火葬场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