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客房之中,少年静静安睡。
女孩儿呆望着他,前世今生,回忆交错。他会喜欢我吗?我对他那样坏,他却救我多次,会不会有一点喜欢?
不,他心里只有师父,他们才是一对儿,我害他没了手臂,他不厌我就很好了。万般念头在心头反复滚过,她神色恹恹的守在床头,不觉自怨自艾起来。
大厅之中,靖蓉二人正商议杨过之事。杨过余毒已解,并无大碍,只是毒钉伤了筋骨,需要静养调息。
郭靖自觉找到故人之子,心头火热,跟黄蓉谈论此事,黄蓉虽不喜杨康,但见少年救了女儿,也心头感激,便一口应承下来,若是少年品行端正,一定好好培养。
两人说起欧阳锋都神色严峻,没想到这次江南之行未寻到黄药师,却先遇上了老毒物,多年未见不知其武功进境如何。“他功力深厚,但逆练真经,总不会好过我们。”黄蓉心道。
郭靖记挂西域武人一事,打算亲上终南山,又想到欧阳锋,不放心妻儿,便想请妻子带两小先回桃花岛。
黄蓉笑道:“程家妹子是全真弟子,门派之间许是有什么联系方式,未必要亲自前去,我们和她商量一番再做打算不迟。”
庄内另一间客房内,陆冠英、程瑶迦听儿子讲起此事,也觉不可小觑,程瑶迦婚后恪守礼法,不愿抛头露面,师傅清静散人又常与师兄云游四海,行踪不定,两人多是书信往来,指点功夫。
此次事关重大,虽已修书一封派人快马传信,但她仍甚不放心。想待这边事了便与陆冠英同去终南山拜见师父,听闻郭靖要亲去终南山,自然无限感激,商议日后同行,郭靖一口应承下来。
众人商定先查清昨日之事再做打算。黄蓉去寻了陆立鼎,因他长居于此,熟悉乡情,托他打听那群蒙古武人的踪迹。陆立鼎本对靖、容很是感激,当下叫来家丁,自去安排不提。
黄蓉猜测这群武人遭此重创,多半不敢现身,该往人烟稀少之处遁走,本想与郭靖同去探查,但大师傅不在,欧阳锋不知藏身何处,把女儿留在陆家到底放心不下,只能先由郭靖探寻消息,等飞天蝙蝠回来再做打算。
众人商议一番各自行事。郭靖并不急走,他想等少年醒来确认一事。黄蓉忙完归来,见丈夫、女儿一大一小,双双守在客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手一个,将父女拎走。
白驹过隙,转眼已过数天,杨过早就转醒,与靖、蓉二人相认,得知穆念慈已过世,夫妻俩着实长吁短叹一番,对他极为怜惜。
他本孤苦伶仃,未料到能在他乡遇上父母故交,又待他疼爱有加,自是欣喜,对宽厚仁义的郭靖更生出一股慕孺之情。
飞天蝙蝠赶到陆家庄后,靖、蓉放手探查蒙古武人一事,留下两对陆家夫妇,每日神神道道聚在一起,不知筹谋什么,郭芙也懒得管。
“喂,喝药了!”她推门而入,又见床头一片欢声笑语。
陆子衿、程英、陆无双几个小的都聚在杨过身边,正聚精会神听他讲那日经历。
“我看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本想将他的扇子带走,又想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于是就在那扇子上画了个大王八,又狠狠踩了几脚,将那鸟人气得脸色发青,昏了过去……”
杨过正洋洋得意,他口齿伶俐,又把这多日前那段经历添油加醋,编得曲折离奇,听得几个小的不时一阵惊呼。
他讲得眉飞色舞,不愿住口。于是吩咐道:“放下吧,我等下喝。”
郭芙恨得牙痒痒,剜了杨过一眼,重重把碗放在桌边,心道:你真把本小姐当丫鬟不成。
这小子刚醒之时,着实虚弱了几天,小脸煞白,问她这腿是不是瘸了,骗了她几滴眼泪。后来知道自己无事之后,没过几天就原形毕露。
今日腿痛难忍,叫她去买桂花糖,明日行动不便,要她上前喂药,后日想看风景,遣她去摘花插瓶……不知不觉,竟把郭大小姐使唤得团团转。
郭芙若恼了,他便面色一白。“说过听我的。罢了,我就知道是在说笑。”噎得她无言以对,只得告诫自己莫与小儿计较。
其实经过数日精心调养,杨过的腿伤已好了大半,也能慢慢走动,只是觉得这丫头脾气火爆,性格单蠢,戏弄起来很是有趣,所以一直装病使坏,顺便报报伤腿之仇。
几日下来,四人都已熟识起来,两个丫头早听陆子衿讲了他们的遭遇,对这位仗义救人的杨家哥哥很有好感,加上杨过能言会道,巧舌如簧,很快就骗的几个小的言听计从。
“杨哥哥,别理她,继续讲啊。”陆无双白了郭芙一眼。
“表妹,莫要无理,先让杨家哥哥把药喝了。”程英柔声道。
“哎呦,我突然觉得手好痛,拿不住药碗。”杨过虚弱道。
“你伤的是腿,又不是手,拿不动什么药碗。”郭芙简直想要掀桌。
“陆子衿,你来照顾杨家哥哥。”她咬牙切齿的露出一个微笑,将碗递了过去。
“啊哟,我突然想起今日还有功课未做,杨兄,我明日再来看你。”陆子衿叹了口气。
他早知这二人针锋相对,不愿参合,于是起身开溜,顺便带走了程英、陆无双姐妹。
“你央我画的凌霄花,已是画好,要去看看吗?”他面色微红,对陆无双道。眼睛却看向程英。
“好啊,我们快走。”陆无双浑然不觉,兴匆匆地拉起表姐向房外奔去。
郭芙颇为有趣的看着这一幕,想起前世终生未嫁的姐妹俩,原来这时就已有了仰慕者么。要不是那小子沾花惹草,说不定程英早嫁了陆子衿。
她气哼哼看向杨过,见对方正用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望着自己,心头不觉一阵发毛。
“你又看我作甚?”她问道。
“功课做完了吗?郭伯伯说你今日要练两个时辰……”杨过幽幽问道。
“停,别再说了,我喂便是。”郭芙捂住耳朵。
杨过腿伤稍缓,郭靖问起他的功夫,得知他只跟母亲学过一点武功,便教他几招防身,没想到杨过一教就会,一点就透,令他惊喜不已,连带着对女儿也更严格起来。
芙儿那丫头,就算妻子护短,也无法违心说出天资聪慧来,资质平平,若能刻苦也好,偏偏性子静不下来,小时在岛上还好些,年岁渐长练功却越来越不用心。
天资不够,努力来凑,于是郭靖给郭芙布置了功课,令其每日勤练,这几日郭芙一心扑在杨过身上,难免有所懈怠,不想被人知晓,只得举起碗,一勺勺将药喂进杨过嘴里。
想挖苦几句,却落进一双带笑意的眸子里。霎时,一腔不平化作甜蜜。
过、芙两人相处日渐融洽,蒙古武人一事经过多日探查,也已有了些许眉目,只待收网捕鱼。
这日,陆氏夫妇仍在院中大兴土木,不时伴着陆无双那丫头的喊声:“不许挖我的花!”
近日,陆家庄里都是这幅景象。郭芙猜妈妈可能传了陆家夫妇什么保命之法,八成是桃花岛的奇门遁甲。因不传外人,便请陆冠英布置。
嘉兴陆家庄宅院以轻巧为主,不若太湖陆家庄那般气派,也无天然水势,只在院内挖了一个小池塘,养些金鱼赏景。虽可布置奇门遁甲之术,但若外敌放火亦是难以抵御。
所以陆冠英便遣了乡人在庄内挖下深沟,把池水引来,先形成一道天然水障,再布奇景,每日都干得热火朝天。
这日夜至三更,庄上一众正自睡得香甜,几道黑影却悄悄从陆家后院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