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人鱼驯养手记 第52章 愿望

“瑟瑟，”季浮指着那片浩浩汤汤的大海道：“你喜欢荒海吗？”

摇光眼里晃荡着那片柔软的蓝和彻底的温柔，他道：“喜欢。”这个地方和季浮如此紧密地联系着，他不可能不喜欢。

“好。”季浮面上浮出个温柔的笑，接着他轻轻朝那片大海一挥手——

摇光睁大了眼睛：荒海在他面前，就那么硬生生地消失了，消失得彻彻底底，仿佛只是一场美梦般的幻觉。

他们此时正站在白日里，摇光面前是那两棵巨大的凤凰花树交缠掩映而成的大门，门里却并没有荒海，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凤凰花树。

摇光有些呆滞地眨眨眼，突然，他像要确认什么似的用力握住季浮的一只手，那手如此真实而温暖，摇光这才松了口气。

他刚要说什么，就见季浮将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摇光：“？”

他正要问什么，那只手便展开来，手心中静静躺着一颗冰蓝色的菱形宝石。它比人类孩童的小指尖还要小，那蓝色却清透又璀璨。

“瑟瑟，送给你。”季浮的眼里镀了层暖色的日光，眼神温柔坚定得不可思议。

摇光将那颗冰冰凉凉的宝石拿在手里，他已经猜到了些什么，此时眼眸中像起了深不见底的漩涡，他哑着嗓子明知故问：“这是什么？”

“荒海。”季浮道：“我的故乡。在拥有你之前我唯一完全拥有的东西，现在，它是你的了。”

摇光握了拳，将那颗宝石紧紧捏在手心，他往前一步抱住季浮，在对方耳边轻轻道：“然后呢？”

季浮将手掌在摇光的后脑，一笑，道：“然后和你一起回你的故乡。治理水患。”

摇光的鼻尖几乎要像人类的一般发酸，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神从来不会流泪。

摇光想，他的季浮总是这么好，这样想着，就好像五脏六腑都酸涩起来，最终却沉淀成某种甜蜜。

“好。”他闭上了眼，用面颊轻轻蹭蹭季浮的颈侧，道。

……

他们再回到那座城时，情况却和他们想象得并不一样。

灌入城中的水似乎已经退了大半，只余一些淤泥和在淤泥之上蹦跶的小鱼，并且城中已经空无一人。

摇光和季浮相视一眼，都从对方面上看出疑惑。

一只焰色的凤凰这时从天上俯冲而下，刚落地便变成一个身着焰色衣裳的少年。

“大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少年面上兴奋夹杂着惊喜。

“陵光，这里是怎么回事？”

少年闻言一怔，面上的喜意便垮下来，他道：“这里发了大水。”顿了顿他补充道：“是很邪门的大水。”

摇光眉头微微皱了下，道：“怎么邪门？”

少年轻叹口气，道：“这座城沿江，我问过了，这条大江每年都有汛期，大家每年都会有防范，但是今年的汛期按理说已经过了，却还是突然发了大水。大量的水从极西蔓延而来，沿江的城似乎都遭了殃。”

“后来呢？”摇光问道。

“这里幸好有那位大人在。”说到这少年的眼睛亮了那么一下，他道：“他不肯说他的姓名，但他单凭一己之力就将这个河段泛滥的河水全部平息下来了。我们一族也帮了忙去救人，城里的人们暂时都在我们的树下安顿。我刚刚就是在找还有没有需要救助的人，没想到会遇到您！”

摇光心里对救水的人泛起淡淡的好奇，他道：“他人呢？”

少年便指向一个方向，道：“他还在河边，说是想查查这水患的缘由。”

季浮看着摇光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他便牵了对方的手，道：“你想的话，我们就去看看吧。”

摇光回握住季浮的手：“好。”

陵光看着他们更加亲密的模样，摸摸自己的鼻尖轻叹口气，再看向摇光时面上已经浮了夹杂着倾慕与尊敬的笑，他认认真真道：“大人，能这么快就与您重逢我很开心。您还好吗？”

您过得开心吗？会像从前那样，即使有我们陪在您身边，您还是会露出寂寞和孤独的表情吗？

如果这条人鱼，能够把您从漫长的孤寂中拉出来，我将向他献上感激与敬意。

摇光便在光里笑了，那笑如此真实动人，像山茶花顶开积雪露出烂漫柔软的花尖：“我很好。”

于是，陵光便彻彻底底放心了，他一笑：“您和他去河边寻那位大人吧，我去看看城里还有没有被落掉的人。”

“好。”摇光道。

……

江边。

刚刚被强制性压下去的江水里泥沙上下翻滚，一个穿着随意的男人坐在河边的大石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滚滚东流怒气腾腾的江水。

摇光看着那个男人一挑眉，季浮的脸却黑了个彻底。

那是他们曾遇到过的、那个醉酒拿了季浮贝壳又给了季浮瑶草的男人。

“哟。”男人看到他们过来，他面上毫无醉意，却朝他们相当敷衍地摆摆手，此时他的眼睛终于完全露出来，那是一双凌厉深邃的凤眼，这个男人虽然看着胡子拉碴的，其实非常英俊。

“是你治了这里的水患？”摇光挑了眉问道。

“大概吧。”男人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没治彻底呢。这底下有块石头。我又不是专业治水的。啧，不如说我最讨厌也最不擅长下水了。”但除这水患的最后一步偏偏得下水，这个河段底下的那块巨石，得找人下水推走或者砸碎它才好，这样才算疏通了河道——其实这块石头本来也没关系，偏偏极西处有大量的水突然蔓延而来，这河道可不就得更深更宽些才能盛得下更多的水。

“瑟瑟，我去。”季浮道。这件事他来做最合适不过。这里是摇光的故乡，这个地方同摇光有着那样深刻的联系，他该为它做些什么。

“不！”摇光下意识便激烈地道，反应自己说了什么他一愣——刚刚仿佛是他内心深处的本能在说话，所以在他理智到达之前，声音便已经发声了——他不想季浮去冒险，更不想季浮离开自己半刻。

季浮听到那个“不”字便温柔地笑了，他吻了吻对方的额角，道：“等我回来。”说罢便往江边走去。

一道银光划过，季浮便化出银色的鱼尾跳入江中。摇光大步来到江边，紧张地看着混沌的江面。

“没关系啦。”刚刚眯着眸看着二人互动的男人此时又伸了把懒腰，道：“人鱼可没那么脆弱。”更何况那家伙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鱼都不一样。人鱼，准确点说是陵鱼，是一种美丽而愚笨的生物，可这条人鱼却完全不一样——不，他们一看就是不同种类的生物。这条金色瞳孔的人鱼，说是接近神的存在也不为过。

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养出了这样的生灵。

啧——男人看看紧张又担心地盯着江面的青年——瞧这条人鱼，还能勾搭到对他这么一心一意的人类——按他对人类的观察，人类是非常排异而自私的生灵，一般而言，他们对‘异类’只有利用。可这个人类，似乎是真的全心全意爱着那条人鱼。

“我说，”男人觉得自己难得动了恻隐之心，他道：“你们的寿命是不一样的，在一起没什么好下场的。他早晚会抛弃你，或者你早晚要抛下他。”永远俊美的人鱼看到逐渐衰老丑陋的人类，还会继续爱着他吗？更何况那条人鱼那样聪明。

摇光看向男人，眸子里泛着冷光，他一字一顿道：“我会和他永远在一起。”那声音里刻着可怕的偏执。

男人看着摇光眯了眯眸子，凤眼中沁出些兴味——怪不得那条鱼会爱上这个人类，这个人类，相当有趣。

于是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摇光挑了眉，淡淡道：“陆瑟。”

男人一笑：“你有什么愿望吗？——我很中意你，说不定会为你实现。”比如拥有漫长的生命可以和人鱼永远在一起之类的，也就是他一滴血的事罢了——但太漫长的时间里他们互相厌倦了对方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我想永远待在他身边——”摇光嗤笑一声，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愿望，仿佛只为了同一个陌生人倾诉——即使这个陌生人对他来说同一块石头差不了多少，他只是用话语表达出这个愿望罢了。

“嗯嗯——”男人笑眯眯道，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摇光打断了。

“——然后开一家红烧肉店。”摇光道。

男人的笑僵在脸上：“？”

他抽抽嘴角：“什么是红烧肉？”

摇光道：“大概是一种非常好吃——不，一定是一种非常好吃的食物。”顿了下他道：“你的愿望呢，是什么？”对方做石头倾听了他的愿望，那么礼尚往来，他也有义务听听他的。

男人似乎没想到青年会这么问，他面上空白了一瞬，才慢悠悠看向江面，声音里含着摇光辨认不出的情绪：“我想找到我的弟弟。我有五个哥哥，因为一些原因，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我从出生起就从哥哥们那里知道我还会有个弟弟。我一直在找他，找了很久很久。我想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这一点我已经确认过了，这世上没有人类不喜欢他不欢迎他。我为他骄傲。我想我找到他之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对他好，我会让他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存在。”

他说罢看向摇光，凤眸里是未来得及收回的温柔：“你说，我会找到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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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