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青云 第17章 丹阳

姽婳城事件后，青云带雷鹬又经历近五十年的长途跋涉，从“灵界小白”成为“野外妖仙灵植专家”，从葳蕤山脉的中围走到外围，渐遇野外猎行的仙民。

在外遇上人，雷鹬要上去问路，那一二仙民全是来去匆匆，忙乎自家事。

刚开始遇人雷鹬还会激动地落泪，后来仙民对他无视次数一多，他就能冷静得面对这一切。

他也没再激动地包眼泪，哭喊什么：啊……人……啊……

仙人的世道，不论是真仙人，还是普通的灵界子民，俗称仙民。他们大抵都自顾家门，少有与不熟的人接触，尤其在野外丛林，一个不慎说不定就成了别人的道途资源。

当年雷鹬在千途川，独自一人待六十年，也是这般苦熬过来。

可是，现在这两百年，硬是拖到他的耐力极限。

匆匆路过河伯城，走至现下，他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有好好入世修神道。这就是他急于见人的目的。

总归鹬种妖仙是雷鹬现在的转世身份，而他真正要走得还是积攒仙民的信仰力量，以求修神道途更上层楼。

这日，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一座庞大的城池，城池上方缭绕氤氲仙灵力，充盈程度明显是被护城阵法所制，足见这是一座资源财力雄厚的大城。

青云俩人临近城池，一眼望见城中上空得一座巨大无比的精雕浮空宫楼，其下外围的高大城墙也入俩人的视野。

城墙绵延之长，堪比下界君州的大陆沿海线。

对于上清灵界的陆地辽阔程度的认知，光是这一座城池的宽广，青云已不再惊讶，只用“呵呵”应对。

对于从山野摸索出来的两人来说，这座城池充分说明尽管是仙人，也是社会性仙人。青云压下心起得一丝喜意，提上同样面露喜色的雷鹬，三两步穿过空间点，直至城楼门下。

俩人立在城楼下，昂首望去。

这城的门……九重天的大门也就这高、宽大吧？竟有种乡巴佬进城的自我认知。

青云凝目，观清门楼上缭烟气、飘浮云的三个空雕泛金大字，其上金光烁烁，赫然写：丹阳城。

呼！青云大出口气。

飞升上清灵界时发生意外，本可以在飞升池内渡化一身灵骨为仙骨、一身灵力为仙灵力……却因曾经道途去了魔王大殿。若无此意外，该有接引仙人给她登记造册，送她入城。何至于现在这样，她和雷鹬立在城门下，瞻前顾后看旁人如何进城、如何行事……

青云留心观摩入城的仙民，一边又思索自家的事。

磕磕绊绊走出葳蕤山脉，完成飞升后的淬炼经历，如今进入丹阳大城后，就可以进行仙人进阶的正规流程。前后算来，山中修炼的时间，一共用两百年才有普通飞升仙人的成就……这道走得总比别人艰难些……

【倘若自己不是仙人，恐要孤单怕了，就是这寿命都扛不住这样无计划的消耗。下界修仙者的两百年，正是普通凡人修练到金丹期年限。而在上清灵界，这两百年都干了什么？野外求生！再者，上清灵界和君州下界的时间测度不同，耗费的生命更是可贵又可惜。】

青云和雷鹬在丹阳城门口，面上有多沉静，心里就有多畅想。

两人在一番观察过后就知道：入丹阳城，竟然要交入城费！！！！！

尤其穿过野外来的飞升仙人，若连飞升后认证过的身份符牌都拿不出来……便要被守城甲卫一顿盘问，甚至还会被剥去一层“皮”。

上清灵界是一个有魔族的地方。魔王珐天统领的魔族实力不弱，魔人生杀仙民更是毫无顾忌。

若有魔族混入仙人的城池，对于城里的普通人仙胎的仙民来说是场灾难。

青云绷紧脸色，在观察和思索后自编一套说法：我自升仙池里出来后没有见到值守仙人。

“这位仙友，小仙初来乍到灵界，不辨方向，走了反路，绕了一圈去了野外。那时，小仙还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正常，直到遇上这位妖仙小兄弟。小仙与他历经千辛万苦才绕到丹阳城来，还请通融，多谢。”

青云没想到这话真能过关，主要原因还是丹阳城的照魔镜没有察觉到她的问题。她的菩提法身遮掩内在魔族的气息，足以让她混淆过关。

另一方面，上清灵界确实庞大，部分升仙池就在野外，由就近城池的仙人值守。若是该派仙人在轮值期间擅离职守，那青云话里的情况确有发生。

一个没有被登记过的飞升仙人，身上必定会带有下界的上品、极品灵石，以及各种下界宝物，且数量可观。

毕竟，仙人能从下界飞升上界，在某一程度说，那就是下界天道的气运之子。下界天道以一界域的资源供养出一位飞升仙人，实属不易。飞升仙人在修行过程中，获得的资源绝对不在少数。

即使是下界，也有不少上清灵界普通仙民没能得到的好材料、资源。便是那些嘴上念叨一心一剑、无财无贪念的剑仙、佛仙，也会有不少家底傍身。

守城的兵甲只是一位大乘期的仙民，因有城中官职在身，也有自傲的本钱。

他气势凛凛，扯唇角笑道：“呵呵……仙女即是从下界飞升上来，又不知在哪个渡仙池出来，便在这里登记一下，有个在丹阳城外入界的身份，日后好在上清灵界行走。

其次，仙女进入丹阳城后所需所用颇费。你可以在这里进行以物易物，或者把下界的上品灵石、极品灵石以万兑一的统价，折换成上界的下品仙灵石。”

守城的兵甲因一身盔甲，说这番话时也有大义凛然的气态。他也是真没想到运气这么好，期待从这位女仙身上赚一把舶来品。

雷鹬一听这兑换法，张口就想说句：“你怎么不去抢仙灵石啊？”

他从上清灵界北部的瀚海域，又名妖仙界走出来，曾经遇到过从下界飞升上来的妖仙。那些飞升妖仙携带的灵石兑换成仙灵石，反而会因为灵石的稀缺和损耗大而额外溢价，常规用十块上品灵石兑换一块下品仙灵石的原则进行兑换，绝不会有这么离谱的换汇率。

【即使在南部澄明域的丹阳城，还不算是澄明域的中心城池，都不应该有这么夸张的兑换比例。】

“这个丹阳城的仙民也太黑心了。”雷鹬悄声给青云传音道。

青云拽住突然要上去理论的雷鹬，旋手祭出昊天剑握在手心。

霎时间，守门兵甲持戟横挡，厉声喝来：“大胆仙人，你要在丹阳城外动武吗？”

青云仅是旋剑，呼出剑戾声响。她都没有驱动仙灵力，面对一众涌来的十名持戟兵甲，勾唇笑道：“仙友误会了。我拿出此剑，意思是……我是那种特别穷的……剑修。这……换灵石就不必了。我在野外晃悠多年，采集些仙草灵植，倒可以用来缴纳这登记费和入城费。”

她说着还踏前一步，目光穿过一众持戟小将，瞧进城墙厚到看不清城里状况的深处。

她动唇无声，却是音入他耳，字字威胁：“大家都是仙，道途唯进不退。若我真闹起来，确实得不了大便宜，但你绝对不好过。以你的修为境界……即使这些同僚帮你，你又有何法挡得住我得第一招？”

实力永远是一个人最好的通行证。

青云稍许释放人仙境的实力，直压得这位首当其冲的守门兵甲沁出薄汗。

虽然她的举动不明智，但堂堂人仙境的仙人，岂能屈服在一个不过大乘期还没有渡劫成仙的仙灵修士手下。

何况，有时候示弱并不能海阔天空，反倒用“恶磨恶徒”才会真见效。

果不其然。守门兵甲往后退一步，确实不敢再欺她一个飞升仙人。

【一个飞升仙人在野外修炼成人仙境的中高阶实力，实在不该小觑她。虽说这女仙是初来乍到，却已经超多大多飞升仙人的实力。】

起初，守门兵甲敢欺负青云两人，也是觉得雷鹬这妖仙仅有仙灵力出窍期的修为，可成这女仙的掣肘。

这名兵甲咽口吐沫，收起长戟。他朝同僚示意收戈，对青云伸手做请：“仙人，这边请。”

在“明事理”的兵甲带领下，青云收起昊天剑，随他到达登记造册处。

她也不再萦怀，直接拿葳蕤山中采集的仙草灵植兑换些下品仙灵石。换率依然不怎么合算，但够她和雷鹬入城和登记费用。

经此这茬，青云的灵石多到拿去做花肥，也不想便宜这些刁钻仙民。

青云又交一笔三万下品仙灵石，用于“飞升后在册登记”的费用，再交五百下品仙灵石换取两块丹阳入城符。

有这块入城符后，往后青云和雷鹬再来丹阳城，都不用再缴入城费用，说是可以一劳永逸。

殊不知，旅游的仙人大概此生也只会来一趟丹阳城。

上清灵界地域广袤，域外的宇宙星空更是大如星罗，有能力又不安家的仙人，谁会驻守在一个城池？

光是城门口这遭遇，青云对丹阳城就没甚好感。定居？更是无稽之谈。

入城事宜完成后，青云鉴于初来乍到，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又赠给这名守门兵甲一株千年仙植，算是了了这桩恩怨。

守门兵甲心中的不平和怨念这才消散一空，极有礼得请两人进城。

青云和雷鹬入得是丹阳的南城门。鉴于人仙境的实力，青云入城可直接乘传送阵，利用城内的短距离空间传送，穿过丹阳的护城外墙和内墙间的地区。

而内外城墙间的区域是普通无灵根、类如凡人，或低阶仙灵力的仙民居住带。

这上清灵界也有一出生是普通凡人的仙民。

**

丹阳城南秋海阴，丹阳城北楚云深。

高楼送客旦夕醉，寂寂寒江明月心。

如同此歌，偌大的丹阳内城被此地仙人划分为四大区域：城南秋海区、城北云深区……

一条发源于葳蕤山脉，自遥远南方淌来的千川江从城外流过内外城间，进入内城后再分泾成江，以江川联系内城四大城区。

青云带雷鹬入内城，拐道城东，绕东城走半圈。

千川江沿大道分泾，成数条支流环城，又在内城北面汇流，向丹阳城外淌去。

城东的沿江两岸有高入云端的大鼓楼，川江上有无数红灯楼船，概是一派仙声鼎沸、歌舞升平的世态。

青云和雷鹬沿街行走，边看边逛，有种凡俗世人在人间欢场醉生梦死的观感。

但有今朝醉生死，不闻明日向东西。这便是仙人的生活！？

“这难道不是凡人界的升级版？”青云喃喃不解道。

“哎，仙友此言差矣。凡人若在此大梦一觉百年尽，而我等仙人不过是一场好梦酣眠。”一身仙气的男人早已盯上青云两人，执扇拦道，拱手说，“小仙，外号梦浮生。仙友是从下界刚飞升上界吧，可要向导啊？小仙便宜得很啊，一天一块仙灵石。”梦浮生的眉目清正，兼之身上外释仙气，颇有些风流正态。

【飞升仙人最喜欢听“仙”这个字，凡是带“仙”字，这引路的生意就好做得多。】

他心思苟苟，一双浊俗算计的眼露了精光，坏了他费心营造的好气质。

“下品吗？”青云直接截取他话里的陷阱，打趣道。

梦浮生微微发笑，伸出大拇指摇了摇。

他穿一身青外罩、红领内袍的仙衣，显得十分贵气，口里却是斤斤计量：“上品，只一块。”一双好整以暇的眸子闪着烁烁精光，有势在必得之意。

青云撇开脸，直接离去。

雷鹬紧随而上。

梦浮生的脸色微凝，继而笑不露齿。

他弯起唇角跟上去，边走边道：“仙友不要这么小心谨慎嘛。我是百事通，一定不会辜负仙友得这一块仙灵石。”

“如何不辜负？”青云边走边问。

雷鹬听她回应，紧张下去拉她的衣摆。

梦浮生瞧两人生出分歧，声音越发清脆，还悄摸用上仙术法门。

他的声音带丝萦心惑感：“仙友爽快，不若我们先去酿醉楼饮一杯。咱们边坐边聊，如何？”

青云的耳尖微动，转脸正视梦浮生。她望入他缭绕惑人眸光的精明双眸，莞尔道：“你既然兜客，不用真诚，却用魅术。我可实在不敢轻信啊。”

梦浮生稍愣，随后又展颜，笑对青云。

【新来的飞升仙人出飞升池后也就是人仙境初阶。他们虽比大多数土著仙民强些，但人生地不熟总有踩坑的时候。】

梦浮生干这种行当，就是专门给飞升仙人挖坑。只是，他不成想遇上个一眼望穿自己惑术的仙女。

“呵呵，小仙既吃这碗饭，自然要与人亲近自然些才好。仙友，不妨试试小仙啊。”

青云侧眸再撇，入耳的话音听来已正常，而梦浮生眼里的惑光也被收起来。

她也不予多纠缠，只道：“你先告诉我，哪里可以兑换仙植灵草？”

“哈哈……”梦浮生为揽下她，自忖总得透露点什么才好钓大鱼。他道：“这种买卖当然得找丹阳宗开的八百阁。”

他又快走一步，靠近青云后低声道：“八百阁的价格公道。但是，店大……它欺客啊，尤其是态度问题……真不怎么样。小仙建议仙友前往酿醉楼下的交易场，那里好啊……有什么换什么，要什么买什么。尤其是飞楼的价格，比市面上便宜得多。小仙可以给仙友带路，还能替仙友省下买路进场的费用。”

青云一听他的暗语，就知道这梦浮生是干暗门生意。【呵，君州下界有这种事还能理解，不想上清灵界也有这种套路。】

自从被上清灵界广大地域刷新认知后，青云进入丹阳城后遇上的事情和人，再次刷新她对上清灵界的认知：上清灵界和君州下界也没多大区别。全是飞升仙人生下来的后代仙民，也沿袭下界的利益天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其讽刺。

“多谢，不必了。”青云加快步速。

雷鹬心下一松，疾跑跟上她。

“哎，仙友，不能这样呀。套了消息后不付仙灵石，不合道上的规矩。”梦浮生迅速发力，当街拦下青云。他的脸面上含威胁的笑，目光直接穿过青云，望定在雷鹬的身上，威胁的意思已不言自明。

青云被拦道，也眯起眸，动了杀念。

梦浮生了解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飞升仙人，直接将话敞开：“仙友修为不俗，大可一走了之。但仙友身后的仙宠不过区区出窍期，怕是走不出这丹阳城。”

梦浮生说着，刷得打开法器折扇，呼啦啦地扇起来。

正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这已经是明着抢的意思。

青云勾起唇角，审视他一番。

【俗世人的套路啊……真烦人。】

她截取一丝从魔神右瞳散溢出来的魔力，一步逼近梦浮生。在他强自镇定的脸色下，她附耳低声道：“若我是你就会擦亮眼睛，以免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你？”梦浮生要呛回去，就听侧旁的鼓楼上响起示警钟声。

他寻声望去，听得“魔族”两字。

“快，有魔族入城，通知丹阳宗的镇城地仙大人。”高楼上的守卫兵甲向同僚急声呵道。

梦浮生再回头，哪里还有青云和出窍期的妖仙。

他拿扇子打在手心，心思机变，四下寻找。

“等等，魔族？”

梦浮生的目光轻跳，计上心头。他立马向鼓楼跑去，将青云两人的异样报上去。【这两人可不就是魔族么。检举成功，能混得十块下品仙灵石的奖励啊。】

青云带雷鹬躲在暗角，观看街上的情形。

若非刚刚鼓楼的示警钟声响起，她会把那缕魔气渡进梦浮生的体内，令他好生听话做事。

可惜，钟声响起再这么做，无疑等于自爆。在这大城内自爆，那就是自寻死路。

雷鹬在她旁边叭叭：“我就说上清灵界危险，偏你要去招惹他。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转世百次，都是被这些仙人害得呀。这些仙民……比下界百姓还刁……”

青云扬手，送叽叽歪歪的雷鹬进锁星珏的空间。

她寻思这副容貌恐被梦浮生惦记，撤去遮掩自身的菩提法相，但没有撤去遮盖真实右眼的幻术封禁。青云恢复成菩提树龄幻化成人后的十五岁女孩身高，再换新的双峰发髻，加一袭粉色衣裙，令天星绿芽变幻形态，成为两枝粉红发簪，缠在双峰发髻。

这番变貌后，她的气质已经从清冷女剑修成为一名明丽活泼的仙民少女。

换装换容后，青云大大方方从暗处走出，蹦蹦跳跳向八百阁行去。

她与街面上的巡逻兵甲擦身而过，但见那些巡逻兵甲的手上各拿一只测魔法盘，在街上跑跑停停、来来回回地搜寻魔族。

青云擦过他们时敛尽魔煞，坦荡又欢快地穿过去，未引起兵甲的怀疑。

因她的形貌年轻，还再次引起在街上寻找新目标的梦浮生注目。这次，青云选择尾随在一名壮汉身后，像是跟随大人的仙民小孩。

梦浮生打量的目光从少女的身上挪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在绕过三条街后，青云前面的大汉猛然回头。

他的身材高大魁伟，一身肌腱有力地鼓凸，如同花和尚鲁智深的身材。他看向跟一路的青云，声若洪钟道：“小姑娘，你跟了我三条街，早已将坏人甩开，怎么还不走？”

“叔叔，我想去八百阁。”青云一身行头端是弱化真实年纪。

她歪着头、背手在后，跺了地砖又扒拉脚尖，整一副可爱娇俏的小女孩情态。

大汉摸把宽阔的脑门，瞧她这番不谙世事的模样，叹口气道：“好吧，我带你过去。不过八百阁的东西不便宜，甚至回收时会砍成半价。”

【咿！？这是新消息。梦浮生顾左右，反言说“买”……他的意思是八百阁的东西价格公道，只是待客态度不好。大汉是在说“收”，收的价格不划算……收卖间，确实存在很大的差价。】

青云稍许放心，又自然地摇下随身的锦带玉佩，挠把鬓角碎发。她如同天真可爱的女孩般道：“阿爹要锻炼我出售仙草仙植的本事……若是寻不得店儿卖掉这些东西，阿爹会骂我哎……”

大汉“吼吼”发笑，脸上的大肉横跳。他憨厚地挠在后脑勺，继续发声道：“原来如此。你爹一定在暗中看着你。这样吧，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带你去一家老字号小铺子，如何？”

“这……”青云恍作为难。

大汉也不辩。人心善恶非语言可辨明，端看人做什么，而不是说什么。

青云从他的目光里看出坦荡磊落，心下微哂，大声道：“谢谢叔叔。”她开心地原地蹦几下，跟在发出一声大笑的大汉身后一起拐道。

她暗暗记下路线，又背着手，假作可爱地歪头问：“叔叔，你叫什么？”

“我啊，人称铁老六，给八百阁打铁的匠人。他们的东西卖得贵，收得便宜，但是工钱给得高。不过，一般口袋紧的人家都不去八百阁里买卖。说实话，我们自己也不常在阁里买东西，除非有那种年久无人问津的法器打折出售，我们才会抢着要买。”铁老六的声大如洪钟，说起话时总能惹旁人的注目。

旁人听到他的声响，再看铁老六的身形……纷纷扭回头继续行路。

【这么大个的汉子……说话声音响，也是正常事。】

青云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细细地观察丹阳城人的世情。

这些行人的神色并无不对，说明铁老六没有惹人恐慌。这是一个好现象。

她听铁老六说着丹阳阁的内部情况，连连点头，觉出这铁老六是个藏不住话的实在人。

铁老六虽是匠人，但不乏细心。他见青云跟得上自己的速度，弯起大丰唇，打趣道：“小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青云，小名阿青。”青云回道。

“哈哈，青青丫头……呃……云丫头。既然你跟得上，咱们就快点儿。我猜你的修为应该不弱。”铁老六说完，见青云点头，开始加快速度。

他健步如飞，一步跨出缩地成寸，将近百米距离。

青云的眼神流利，转眸间，笑嘻嘻得跟上去。她飞步在大汉身旁，表情浮夸道：“铁六叔，你好快啊。”

“哈哈，云丫头也不弱。这么一来，咱们可以省很多时间，不用浪费城内的传送费。”铁老六说完，嘿笑了声后又加快行进的速度。

青云听他话里意思要“省钱出行”，倒有了一丝赞同。她再次提气跟上，只是这次表现出微微有些气喘的模样。

铁老六察觉了她的状态，知机地保持当下的速度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