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鹰阁。
洛鹰阁前,死寂沉沉,血腥之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齐青阳伫立于此,望着那一地刺目的殷红,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路边横七竖八地躺着受伤之人,断臂残肢散落各处,更有甚者,空洞的眼眶中再也映照不出世间的光影。
“小伙子!你可千万不能进去啊!”有人焦急呼喊。
“是啊,你现在还有什么不满足?非要去送死?”
又有人苦劝。
齐青阳缓缓摇头,声音低沉却坚定:“没有她,我便是残缺的。”
言罢,他一步一步,沉稳地朝着那扇紧闭的大门走去。
道路两旁,原本娇艳的花朵被鲜血浸透,花蕊中蓄满了浓稠的血,在风中轻轻摇曳,似是随时都会坠落。
当他来到门口,沉重的大门竟缓缓自动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
齐青阳没有丝毫犹豫,抬脚迈入阁楼。
阁内,房梁与墙壁之上,挂满了人的四肢。
而在阁楼中央,悬浮着一颗巨大的能量光波,它散发着奇异的光芒,似能吞噬一切,又似能容纳百川。
齐青阳绕过光波,只见前方有一人静静坐在纯金打造的椅子上。
那人周身被一块厚重的红布严严实实地盖住,只露出一只手,正把玩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球,动作悠闲。
“哟,龙太子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您想要点什么?”
一道沙哑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洛鹰阁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
齐青阳闻言,心头猛地一震,震惊瞬间写满了他的面庞。
他什么都还没说,对方竟直接道出了他的身份,看来自己此番确实来对了地方。
就在这时,几只干枯的断手从黑暗中探出,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稳稳地抬起另一把把纯金椅子,缓缓朝着齐青阳移动,最后停在了他的面前。
齐青阳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波澜,顺势坐了上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自若:“我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
椅子上被红布遮盖的人沉默了片刻,那被红布遮住的脑袋微微转动,一双眼睛从缝隙中露出来,死死地盯着齐青阳,声音冰冷得如同寒夜的冷风:“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不过,这打听消息的代价,你怕是给不起。”
齐青阳眉头一皱,神色间满是傲然,语气斩钉截铁:“这世间还没有什么东西,是我齐青阳给不起的。”
言罢,他动作干脆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匕首直直地被甩在对方身前。
“先付后用。”
“你要什么?”
齐青阳目光紧紧锁住那被红布笼罩之人,声音低沉。
“我要你的角。”
那人不紧不慢地吐出几个字,仿若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什么?!”
齐青阳像是被惊雷劈中,瞬间从椅子上弹起,双眼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人,连头上这对角都舍不得拿出来?”
男人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那笑声在这阴森的阁内回荡,更添几分寒意。
齐青阳呆立当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的手缓缓抬起,微微颤抖着,摘下头上的帽子,而后轻轻触摸着自己的龙角。
龙角,那可是龙族的象征,是每一条龙力量与尊严的标志,对他这个龙太子而言,意义更是非凡。
龙角割下后虽能重新生长,可这等待的时间,谁也无法预料,或许是漫长的岁月,或许......
他的内心在痛苦地挣扎,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的面容,那是支撑他不顾一切来到这里的信念。
齐青阳牙关紧咬,眸中闪过决绝,高高举起手中的刀,朝着自己的头顶狠狠砍去。
“啊——”
剧痛瞬间袭来,他的嘶吼声在洛鹰阁内回荡。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双手颤抖着,紧紧捧着那截断角,鲜血顺着手臂不断流淌,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短暂的犹豫后,他强忍着疼痛与不舍,将龙角递向那男人。
几只断手迅速伸来,一把夺过龙角。
男人靠在椅背上,仰头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肆意的笑声里,满是得逞后的畅快。
好不容易止住笑,男人慢悠悠地开口:“她被鬼域府那个疯女人拐走了,现在在鬼域府的灵花苑苑子里。”
齐青阳双手死死捂住还在汩汩冒血的头顶,强撑着站起身,脚步踉跄地便要往外走。
“值得吗?”
男人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目光紧紧追随着齐青阳的背影,高声问道。
齐青阳脚步顿住,扯着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声音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虚弱:“龙角划伤过她手指,早就不想要了。”
顿了顿,他又轻声呢喃,像是在回答男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要不是我不够厉害,不能保护她,她也不会吃苦。”
说罢,不再停留,迈着坚定的步伐,朝着鬼域府的方向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门外那片血红色的残阳之中。
鬼域府内,昏暗压抑的氛围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陈昭梦坐在冰冷的屋子中,满心焦急地思索着脱身之计,一个大胆又决绝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砍掉一只腿,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摆脱眼下的禁锢,逃出去。
慈鹤坐在她对面,困意渐渐上涌,打着哈欠问道:“你不困吗?”
陈昭梦双唇紧闭,一声不吭,只是静静地望向一旁,心中却在飞速盘算着。
她猜测,既然慈鹤能打开那神秘的棺材,就一定有办法解开捆绑她的绳子。
计上心来,陈昭梦眼眶一红,迅速挤出几滴眼泪。
慈鹤见状,瞬间慌了神,急忙抬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着泪水。
望着陈昭梦楚楚可怜的模样,慈鹤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关切地问:“你怎么哭了?”
陈昭梦眼中蓄满泪水,娇嫩的嘴唇微微哆嗦着,脸颊也因情绪激动泛起一片红晕,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我想在鬼域府四处看看,我一个人远嫁过来,我那去世的奶奶都没能见我嫁人。我想替她好好瞧瞧这鬼域,让她老人家在天上也能知道,孙女到底嫁得好不好。”
“没问题,你别哭,我带你去看。”
慈鹤看着梨花带雨的陈昭梦,满心都是疼惜,忙不迭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带着她在鬼域府中四处转悠。
走着走着,陈昭梦佯装不经意地朝着林子的方向走去。
慈鹤见状,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猛地一把掐住她的后脖颈,语气中满是警告:“那边危险,别去。”
陈昭梦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可怜巴巴地说道:“夫君,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
这一声“夫君”,如同一记惊雷,在慈鹤的心头炸开。
这还是这几天以来,陈昭梦第一次这样称呼他。
他的手缓缓松开,心里想着反正她身上还绑着绳子,只要轻轻一拽,就能把人拉回来,便也没再多做阻拦。
陈昭梦装出一副悲伤落寞的模样,一步一步朝着林子深处走去。
待确定自己彻底消失在慈鹤的视线中后,她立马蹲下身子,双手迅速结印,强行调动体内的法术,试图斩断那束缚她自由的绳索。
只见她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牙关紧咬,随着一声闷哼,绳索应声而断,她终于重获自由。
陈昭梦如脱缰的野马般朝着林子深处奔去,起初,林子里静谧得有些反常,一点儿也不像慈鹤口中那般危险。
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反倒让她生出一丝侥幸,以为自己真的能顺利逃脱。
可走着走着,她心里“咯噔”一下,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无论她怎么改变路线,不知为何,最后总会回到那截断掉的红绳前。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她开始意识到,这片林子恐怕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而此时,整片林子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笼罩。浓厚的大雾肆意弥漫,所到之处,皆被染成一片混沌。
雾气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人的呼吸,每一口吸入的空气,都带着湿冷与压抑。
抬眼望去,头顶是黑压压的一片,阳光被这厚重的迷雾彻底隔绝在外,整个世界仿佛被定格在了永无尽头的黑暗之中,似乎永远不会天亮。
就在她准备换个方向再做尝试时,只见前方缓缓走来一群人。
那些人两两成列,站得整整齐齐,手中各自提着一个散发着幽光的灯笼,步伐一致,朝着她稳步靠近。
陈昭梦的心跳陡然加快,眼睛死死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她努力想要看清那些人的脸,可眼前却像是蒙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楚。
突然,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一看,让她寒毛直竖。
那些人竟然不是在行走,而是双脚离地,轻飘飘地朝着她飘来。
她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待他们更近一些,陈昭梦终于看清了,那些人的脸上,竟然空空如也,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一片平滑的皮肤,在幽光的映照下,显得说不出的诡异。
陈昭梦的周围,除了那些没有脸的“人”,就只剩下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与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