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洛安城还带着点冬日的冷冽,习习清风卷着微寒穿梭在朱红色宫墙之间,明黄墙沿上积雪消融,时不时滴落些许雪水,给这一向寂静无声的深宫平添了自然悦耳的声响。
“公主,公主,您慢些!”
一位着粉色纱裙的小宫婢气喘吁吁地追着,右手抬高下意识往前头挥动。
只见几米远外,一名妆容精致,面目极为美艳的女子往前小跑着,秀气的双眉微蹙,右眼眼尾下方一点朱色小痣像一滴泪欲落未落,纤细的腰肢藏在浅紫披风下,藕荷色金丝纹绣裙裾随着她轻盈的脚步微微摆动。
女子不顾后头宫婢的呼唤,继续往前跑,直至下一道宫门出现在眼前,她紧蹙的眉头才微微放开些。她跑进那扇宫门,目标明确地绕过前殿往后头的寝殿而去。
“嘉安公主万福!”旁边的宫婢内侍纷纷跪拜于地上。
女子胡乱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而后一提裙摆,准备踏进寝殿大门。
“嘭!”
一个防备不及,她直接撞进了一个高大宽厚而又温暖的怀里。
“公主。”头顶的声音有些熟悉,沉哑平缓,让人摸不透心思。
羌意勉强站住身子,心里隐隐已经有些察觉被自己撞了满怀的人是谁,她暗吸一口气抬起头,随即猛地往后一退,双手下意识推开面前的人。
这人身长约莫八尺,一身紫黑色金银绣蟒袍,长身鹤立,莲花纹银面发冠将墨发束起,一双桃花眼瞧上去深邃而又矜贵,大概是被她一推,浓黑剑眉有片刻拧着。
羌意心里一抖,不自觉想起什么,忙扯出一个笑道:“原是珩王,真巧。”
裴贺朝眉头一动,轻点下头,道:“公主是来看皇上的?”
听到这话,她这才想起自己来到延华宫的目的,再开口时明显带了急切的意味:“皇上怎么样了?”
面前的人正要开口,却又立刻被赶上来的芙蓉打断:“公主,下次,下次还是让蔷薇陪您……”
“过来”二字还未说出口,芙蓉立刻就噤了声,面上泛白地瞧着自家公主面前站着的男子,匆忙行礼:“奴婢,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万福!”
裴贺朝轻扫一眼,淡淡“嗯”了声,又转向羌意。
感觉到目光注视的她心头一凛,再次挂上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道:“珩王诸事繁忙,本宫就不多加挽留。莲香,快送送珩王。”
“不必。”裴贺朝轻抬手,制止住正要上前的延华宫宫婢,淡淡瞥了眼她后,突然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只要皇上不再把城中小贼偷鸡摸狗的事都往微臣府上送,微臣还是比较空闲的。”
“咳咳咳……”这话一听完,羌意登时猛咳出声。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芙蓉赶紧轻拍她的后背。
羌意摆摆手,缓缓情绪后硬生生地扬起两边唇角对着裴贺朝道:“本宫定会把珩王的意思传达到皇上那儿的。”
“无妨,身为人臣自是要为皇上分忧,不过连这点小事都要搬到皇上面前,微臣想这帝京府衙的人怕是只吃饭不做事了,恐得好好调查一番。”眼前的人嘴角微勾,可是话里却毫无情绪,漂亮的桃花眼里深棕色瞳孔在日光下微微变化,竟转成了琥珀色。
羌意不自觉被这剔透神秘的眸色吸引,有片刻恍神,即使听出他话里含着的警告意味,反应都不免慢了半拍。可这到底不是第一次同裴贺朝周旋,她平复下心境立刻笑起:“珩王说得在理。”
裴贺朝面上仍旧淡笑着,身子微微往边上一动:“皇上刚刚用完药,不多时就会睡去,若是公主想同皇上说会儿话,就早些进去吧。”
羌意瞧着他的让步,轻点了下头,也不再多言,直接带着芙蓉往寝殿里头走去。她下意识挺直腰背,直到走到内殿的拐角,她才微微放松,而身后那道略带审视与侵略意味且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也终于消失。
“呼……”芙蓉吐出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脯,“公主,我们怎么这么倒霉,竟然碰上了摄政王。”
羌意看着她这副颇有“死里逃生”意味的样子,不免好笑:“看来我们真是习惯惧怕这位阎王了。”
芙蓉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是怕摄政王看出咱们颐安宫里规矩少,刚刚奴婢的话放在外头的人听来多少都是有些放肆的。”
羌意倒是不以为然,道:“颐安宫是我的地盘,他裴贺朝就算管天管地也不能管到我的宫里。”
两人继续往里走,不再说话,不多时便看见一张明黄色大床隐在同色帷帐之下。
“嘉安公主万福。”随身侍候的小宫婢走上前行礼,轻轻问安。
“免礼。”羌意微抬下手,踱步到床边,“皇上这是睡下了?”
小宫婢在她面前低着脑袋,低声回道:“是的,太医说这治疗风寒的药多有安眠的效用,皇上服用后没多久就歇下了。”
羌意点点头,素手微微撩起明黄色纱帐,一张白净乖巧略带着点病态苍白的小脸出现在眼前。这张清秀幼稚的面庞与他身下华贵的龙床格格不入,可这孩子又确确实实是当今云昭国的皇帝——羌以泽,年仅六岁。
“你们下去吧,这里由本宫看着便好,若是有事我再召你们。”
小宫婢似乎已经十分熟悉这样的情况,并没有犹豫,微微福身便退了下去。
周围恢复宁静,羌意将纱帐往一侧的金钩上一挂,随后坐在床边伸出手替羌以泽掖掖被子,看着这平静单纯的脸,她的思绪不免飘远。
她叫羌意,却又不是羌意。
两年多前,作为二十一世纪女大学生的羌意在一次志愿者活动中不小心坠落山崖,等她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转换身份变成了云昭国的嘉安公主羌意,时年十五岁。
最开始她对这个世界仅有的记忆都源自原主羌意,因此在外行事作风都尽量贴合原主,小心谨慎,以免引起旁人注意。不过即使这般,身为云昭唯一一个未出嫁的公主,她这两年来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乐得自在,直到数月前的某一日,一个名为“古早穿书”的系统突然闯进她的脑海中。
羌意这才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穿越,而是穿进了一本名为《摄政王你太腹黑》的古早言情文中。
书中的原主是一位以貌美名动天下的炮灰公主,自十岁那年母妃去世后,她便极少走出寝殿的大门,再后来先皇新立继后,先皇驾崩……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十五岁的羌意早就习惯了行事谨慎,甚至为防自己的容貌引起他人注意,平日里出寝殿都会戴着面纱。
这位小公主的一生并不长,在她到了议亲的年纪时,由着她的舅舅推举了当时的状元郎原玉峥。原玉峥此人温润如玉,才学兼备,更是年纪轻轻便担起丞相一职。
原主很少会对人产生信任感,原玉峥却是个例外,也因此当原玉峥这个准驸马和裴贺朝处于对峙双方时,她做出了一个与她性格完全相斥的大胆决定——雇死士刺杀裴贺朝。
这次的刺杀自然没有成功,甚至让把持朝政已久的裴贺朝多了一个牵制原玉峥的把柄。事情发展至此,强烈的愧疚感让原主本就自闭的内心愈发崩溃,刺杀事件不过半月,原主就在惶恐不安中于寝殿香消玉殒……
系统控制着这本书在羌意脑海中一页页翻过,古早文的狗血虐恋逼得她一整夜未眠,等到整本书阅完,系统终于告诉她自己这时候突然现身的目的。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凭借着知晓原著的优势,好好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第二,尽早过完羌意的一生,按着原著中的逻辑死法死去,回到原世界。”
羌意听见这两个选择,几乎毫不犹疑地选择了后者。也就是那之后,她开始慢慢做出变化,不再如原主那般行事谨慎,闭门不出,甚至……开始找机会故意寻衅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裴贺朝。
就比如刚刚裴贺朝口中城内小贼之类的琐事,就是她暗地里给帝京府衙打了招呼。
“裴贺朝……”想到这儿,羌意不自觉默念出这人的名字。
裴贺朝正是古早文里的男主本主,城府极深,是如今太后的弟弟,又因着自身才学胆识极佳,先皇极为重视喜爱,便破例封他为珩王,单独立府。
后来先皇驾崩,羌以泽作为唯一一个皇子顺利继位,可他年岁尚小,根本无法治理朝政。在太后的举荐下,珩王裴贺朝顺势成为云昭摄政王,代小皇帝处理政事,一时之间云昭朝野上下为裴家所控。
羌意还记得自己穿越过来后第一天所有的细节,那日,还未来得及拥有原主记忆的她第一次遇见了裴贺朝。
……
“嘉安公主,嘉安……”
连续不断的呼唤声萦绕在耳边,明明是一道声音,可羌意听着只觉得十分混乱,头疼欲裂。她终于忍不住缓缓睁开眼,一入目便是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
“你是谁?”她听见自己这么问道。
那人有片刻沉默,看上去与她并不熟稔,甚至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裴贺朝。”
羌意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她微微皱眉,双手撑在地上坐起身,下意识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竟是一个潮湿阴暗的山洞。
“这是哪里?”她问出第二句话。
“山洞。”言简意赅的回答,也是毫无营养的答案。
她目光直直地转向这个剑眉星目,面容有些冷峻的漂亮男子,面无表情道:“我的眼睛没有问题。”
裴贺朝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回话,因为羌意在他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讶异。
“这是云稷山的一处山洞,我们是从山崖上滚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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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成婚半年,阮瑶与肃王说话未超过十句,表面是相敬如宾,可实际上是两看两相厌。
肃王封承瑾有自己青梅竹马的白月光,而她心底亦是有一位如明月清风般的爱慕之人。
本以为就要带着遗憾过一辈子,可有一天,肃王意外失忆,失忆后的他谁也不识,偏偏只围着阮瑶一个人转。
是夜,阮瑶照例回自己的房间,一开门,肃王一脸委屈地站在那儿。
“瑶瑶,莫要同我闹别扭了。”
阮瑶:“谁闹别扭了?”
肃王眼中惊喜:“那你就是愿意让我进房了?”
阮瑶:“……”不是我,我没说!
然而她压根来不及反驳,封承瑾便笑着牵起她往里屋走去,岳母说了,瑶瑶最喜欢小娃娃,他一定要赶紧造一个陪她玩!
失忆的封承瑾只依赖阮瑶,毫无条件地宠她爱她,事事以她为先,事事又只从她的意。
阮瑶从未得过别人如此的偏爱,即使有过挣扎却还是深深地陷进这段感情中。
然而,就在阮瑶查出身孕的那天,封承瑾带着白月光回了王府。
“阿瑾?”她蹙着眉站在二人同宿的卧房外。
面前男人依旧丰神俊逸,郎艳独绝,唯有那双本该温柔含情的眼此刻结满冰霜,他启唇轻斥:“谁准你进本王房间的?出去。”
阮瑶察觉到什么,刻意忽略男人身边白月光充满挑衅的微笑,只对他说:“我有身孕了,你要这个孩子吗?”
封承瑾眼含嫌恶,冷声道:“你与旁人苟合的孩子,还有脸问本王要与不要?”
阮瑶听此,反而勾唇笑开。
当夜,肃王妃饮下落子汤晕倒在房中,又过几日,肃王在自己书房里看见一纸和离书。
再相见,阮瑶成了皇帝即将迎娶的继后,进宫前一夜,她被某人于家中掳走。
“不许嫁。”男人嗓音喑哑,双目赤红,扣着她手腕死死地将她按在墙上。
阮瑶眼中无波,朱唇微动:“肃王,妾身明日还要成婚。”
“你爱的是我,凭什么嫁给他?!”男人语气急切。
“王爷说笑了,我这辈子只爱过两个人,一个是当今圣上,另一个是失忆的傻子。”
她顿了顿,轻笑一声:“而你封承瑾,我阮瑶从没有爱过。”
封承瑾想要的东西从没有失过手,唯有一个人,那人姓阮,可心却是世上最最坚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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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