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依旧不作声。
他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男人,叹了口气说道:“这样也挺好,每天还能多睡一会儿。没事,你就去住宿舍吧,家里不用你担心。”
韩添点头“嗯”了一声,就赶紧回房了。
没一会儿,外面突然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父母两人互不相让,一声高过一声。韩添在房里听得十分清楚,基本都是在相互责怪对方,如今给孩子添了那么大的麻烦。
他心里郁闷极了。
这二十多年来,家里氛围很好。
他父亲早年下海,跟别人搞服装生意,小赚了一些,很早就在这个小区买了小别墅,豪横过一把。虽然他经营得比较粗放,这些年有些跟不太上时代,厂子只还有一些微末的效益,但一家人生活无忧。
他母亲是个医生,工作很忙,常常早出晚归,但只要一有空就把家庭放在第一位,对他的教育也很看重。
父母两人感情很好,沟通也很多,两人从未当着他的面吵架,最多偶尔拌拌嘴。遇见任何困难,也都是笑着相互鼓励。
而这几天,这二十多年来的美好关系突然就破碎了。父母几乎每天都会吵架,甚至已经完全不避讳他了。
两人吵了好一会儿,韩添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出。
“爸、妈,别吵了。”
看见儿子出来,两夫妻稍微停了停,但都急赤白脸的。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挺好的。钱乃身外之物,只要人都还好好的就行不是嘛?”
他母亲一手撑在餐桌上说道:“阿添,如果还不上款,法院会强制执行,我们的房子会被抵押,我的工资大部分也会被拿去还款,只给我留下一部分最低生活保障。”
“阿添,我们的生活原本多美满。都是他!本来就没什么眼光,还非要听别人蒙骗,扩大什么生产。如今好啦,把我们一家人都给搭进去了!”
他母亲越说越激动,眼睛都红了。
他父亲不认可这些指责:“我能想到会亏本吗?!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我每天起早贪黑忙里忙外,难道只是为了我自己?!你简直不可理喻!”
话一落,两人又开始了争吵。
韩添脑仁发疼,一股烦闷突然涌起,大喊一声:“别吵了!”
儿子向来乖巧,从来没有这样对着两夫妻大声喊过,两人一时吃惊,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他。
突然,韩爸爸猛地摔了一个杯子,愤怒地摔门而出。
韩添突然很委屈。
他从小就备受宠爱,他爸也从不会对他大小声。这下突然当着他的面砸杯子把他给吓着了。
“唉……”韩妈妈叹了一口气。
“你别放在心。他这几天都这样,脾气大得不得了,一句都说不得。你去宿舍住也好,这些糟心事你不用掺和,我们会解决的,放心啊。”
韩妈妈安慰他道。
韩添也没什么其他办法,只好点点头:“等爸回来我在跟他聊一聊,让他压力别那么大。就算房子没了,我们租房也行。我这个工作福利不错,住宿免费,平时我花销也不大,留下的钱肯定够我们一家生活的。妈你也放心。”
韩妈妈红着眼红点点头,摸了摸儿子的脸颊。
不过,这一晚韩添都没等到他父亲回来。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父亲都气吼吼没说两句就给挂断。他只好等第二天他气消了再去找他谈一谈。
他这一个晚上睡得极其不安稳,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口气压在胸口,让他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最熟悉的床铺好像变成了钉板,扎得他浑身难受,好不容易睁眼熬到了天亮。
这天是周日,不用上班,但他连早饭也没吃,就先匆匆去了居委会,好像在家里多待一秒就会被这种压抑的气息给憋死。
到站后,下了公交车,他看着面前破落的社区,反而长长吁了一口气。
周末,逛街的人没那么早来,整个街区都很空旷。
他正准备走到对面,左肩突然被身后的一个男人拍了一下。那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推开他就快步往前走去。
韩添在心里腹诽这人真没礼貌,但还没吐槽完,整个人就开始不受控制,调转方向,开始往写字楼群走去。
韩添:???
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打算去居委会的呀!
手脚完全不听大脑使唤,自顾自地摆动,他努力控制,却完全没有成效,只能被违背意志的手脚被带得越走越远。
他想大声喊,可是喉咙好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给读着,他憋红了脸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又撞上莫名其妙的东西了!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左肩又被人拍了一下。
“早啊,领导!”查言泽一脸阳光地站在他身边。
韩添全身就像过了电一般猛得一抖,一头冷汗。
他缓缓扭过头,然后努力地找回了手脚的知觉。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又能灵活摆动的手指,激动地差点一把抱住查言泽。
“早!早!你也那么早啊!”
查言泽有点奇怪地问道:“领导,谁给你锁了魂啊?这是要干嘛,是你们的训练吗?”
韩添没想到自己在他心目中居然还是这样神秘伟岸的一个形象,十分无语,但又很不好意思戳破,于是尴尬地笑了笑:“呃,没什么没什么。你知道这个东西啊?”
查言泽一脸自信:“那当然,这是我小时候玩腻的了!拍你一下,给你下个锁魂咒,我做什么,你就得跟着我做什么。小时候跟人比赛输了,就玩这个,整蛊特别有意思!”
拍一下?
韩添突然想到刚才那个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
他可不会天真地觉得那人只是特地来整蛊他的,可他根本就不认识那个男的,为什么要给自己下这个这个咒呢?难不成又是什么阴煞?
韩添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毫无头绪。
他打算一会儿去问问司韶,又觉得和查言泽也不太可能是巧遇,于是问道:“你这么早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查言泽觉得,下锁魂咒大概是什么内部秘密,也不再多问,回答道:“我不是刚租了店铺嘛,我师兄听说我要开家线下店铺,非常高兴,他说装修的事情他会给我搞定,还帮我找了装修队。所以我早点过来先看看情况,不然一会儿装修队来了,我一问三不知就不好意思了。”
他挠了挠头,跟韩添一边走一边说。
韩添心想:……看来你师兄也非常的富有啊……
正在经历破产危机的韩添一时心里有点小酸:“你师兄对你可真好。”
“那当然!”说到这个,查言泽很兴奋,“我可是我师兄带大的,他最疼我了!”
韩添有点奇怪:“你是你师兄带大的?那你父母……”
“哦,我没有父母。我是被我师兄捡回来的。”查言泽非常大方地答道,看上去一点也不在意这个话题。
韩添反倒觉得有些抱歉:“对、对不起啊……”
果然世间难有尽善尽美。
查言泽不以为意:“没事没事,我也没有什么缺憾,我有我师兄就够了~”
阳光少年笑起来就能驱散阴霾,韩添看着他,心里的压抑和惊吓被一扫而空。
两人走到居委会门口,就看见大门边听这一辆皮卡车,而领导司韶竟然正在和皮卡车边的一个男人吵架。
“你这只见钱眼开的猪!”司韶对着那个男人骂道。
那个男人也不示弱,回嘴道:“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破麒麟!”
好幼稚……
而且,小破麒麟……是什么?韩添很好奇。
不过正吵架的两人已经完全沉浸,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互喷。
“你才小!你才破!瞧你那破车!”
“要说破,还有比你这破小区更破的吗?”
没一会儿,附近就站了不少看热闹围观的人。
“请问……这是……怎么了?”韩添弱弱地开口。
虽然他也不是很敢打断领导酣畅的骂战,但毕竟是关小区颜面,更关乎未来商铺的推广计划,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阻止。
“对啊,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很兴奋地看看热闹的查言泽也跟着问,不过相比之下,他更多是带着八卦的心态。
“哦,没事,就是多年老友见面,互相表达问候而已。”季子枫扶了扶眼镜说道。
今天是周日,他得在居委会上班。
正巧碰上司韶气得跳脚,赶紧带着橘猫出来看热闹。
“多年……老友……”
韩添看了看那个男人。
男人差不多有四十多岁,稍微有些发福,穿着一身板正的西装,油头梳得锃光瓦亮,手上还戴着个大金戒指,看上去像九十年代的暴发户。
这人能跟司韶是多年老友?离了大谱吧?
不过想到司韶大概不是个人,他也不好多做什么评价,于是赶紧上前说道:“既然这样,那要不先进去坐坐吧?怎们坐下来聊怎么样?周围围观群众有点多……”
那个男人看他挺礼貌,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不用了,我还有工作。我今天是带团队过来给业主装修的。”
一听到装修,查言泽跑上前问道:“请问是大力工作室的黎先生吗?我是查言泽!是我联系你们来装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