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 第22章 苦舟阁

云龙飞船降落在弟子院前山一片空地，小秋与庞众白分别后回了寝室。

进门时有心留意桑林的房间，房门紧闭，看不出是出去了还是一直呆在屋里。

点燃油灯，小秋坐到桌前，暖黄火光照亮飞云盘上密密麻麻的字。

方才在路上时，飞云盘便震个不停，碍于庞众白在，她没有立刻拿出来查看。

讯息内容与她料想的一致，是朱沧月传来的培风县资料，随便往下翻看了几页，大概是培风县的基本情况，其中财政方面记录详细，人文方面内容较少。

小秋大致过了一遍，挑选有用的的记下，而后继续滑动飞云盘，滑至底端时，终于看见她最感兴趣的部分——人选名单。

名单上除她以外，另记载四人，其中两人在她意料之中，一人不识，最后一人……她着实吃了一惊。

庞众白作为朱沧月的得意弟子，又是医修，在名单内不奇怪。

游桉是子夜碎片的发现者，参与接下来的行动也是理所应当。

许相宜她不认识，略过不提，可是跟她同一级的桑林是如何能参与寻找子夜这样机密的行动的？

这一点小秋百思不得其解。

古国对沧澜来说微不足道，古王再想监视她，也没能力将手伸到长老院。

能将桑林加入名单的，是副峰吗？亦或是她无法触及的更高权利的人……

无论桑林背后是谁，待去往培风县后，那人必然会有所行动，只要留下痕迹就不怕找不出来。

现下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也是她晚一天搬去缥缈峰的原因。

她要去一趟苦舟斋，找到摄魂的修炼方法。

今早在青元峰时，游桉向她讲解了飞云盘的用法，她才知道原来手上这个看起来无甚用处的盘子竟是个百宝箱。

不仅可以隔空传讯息，还记载了沧澜方方面面的信息，其中包括各院的位置以及人员组成，方才使用飞云盘时，小秋顺道查看了苦舟斋的资料。

苦舟斋位于长老院顶楼，从弟子院到长老院需翻越长宁、安泰两峰。

两院相隔甚远，若是找庞众白寻求帮助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事关性命，为了谨慎起见，小秋决定靠自己，于是她取出储御笔放在桌上，又端了碗清水来。

朱沧月给的那张纸上说储御笔性情顽劣，喜捉弄修士，想催动它，要么自身有足够强大的实力，要么给它点“好处”收买它。

这好处嘛，便是医修所炼制的丹药，丹药级别越高，储御笔越臣服。

小秋忽然想起庞众白一个手势，储御笔便乖乖回来，原来是馋他身上的丹药，她摇头笑了笑，取出荷包内未吃的山楂丸放进碗里，待药丸溶化后清水变成淡淡的朱砂色。

小心将笔插进去。

笔尖接触水面滋出银白细毛，似昆虫触角缓缓扭动，细毛尖端在水中探索什么，待半根笔浸入后小秋慢慢放开手，储御笔竟挺立在碗中央，然后轻微地左右晃动起来。

随着笔身晃动，碗中形成一个微型漩涡，溶化的红色药丸析出水面，凝成一层薄膜漂浮在上面。

触底的笔毛往上爬行，将药膜吃干抹净，瓷碗里只剩下一泓清水。

整个过程太过神奇，小秋看得目瞪口呆，满脑子都是储御笔用笔尖蘸取山楂丸凝膜的画面。

她咽了一口口水，心道，不愧是山长用过的笔，简直成精了！

吃饱喝足的储御笔懒懒地靠在瓷碗边，笔尖染成山楂红，小秋轻摸一下笔身：“庞众白是我师兄的好友，像山楂丸这样的丹药他那里还有很多，你若是听话，我就帮你向他讨几瓶。”

笔尖银光一闪，淌出几滴水珠。

真馋啊，小秋腹诽一句，继续道：“现在送我去一趟长老院，如何？”

储御笔振动一下，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成小舟般大小，横在半空中，小秋欣喜地跨坐上去，只听嗖一声，储御笔便顺着窗口斜飞出去。

今夜暮色浓郁，弯月隐进云层，整座弟子院被夜色包围，只余零星几盏灯火。

小秋御风穿梭其间，激动不已，一会窜至高空，一会降至地面，甚至不需要控制笔尖，储御笔便随她心意飞行，一人一笔合二为一，不一会便飞到长老院上空。

长老院修筑风格独特，从上边看是一个规整的三角形，越往上越小，小秋盘旋在顶上犹豫一会，最终放弃直接飞入顶层的想法。

苦舟斋珍藏古籍千万，贸然闯入指不定会触发什么禁制，到时候得不偿失，她辛辛苦苦争夺内门弟子的名额便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出入苦舟，何必偷偷摸摸闯进去？

小秋寻了长老院外一处偏僻的小径降落，打算一路走过去，储御笔是当着众弟子面送给她的，这样就算被人瞧见，也不会立马想到她是阮秋。

刚落地，储御笔笔尖垂下来，缩小成原本的样子，径直钻进衣袖，她四下张望，确定没人就便沿着路朝前走。

小径两边栽满半人高的野草，在寂静的深夜里，脚下的碎石路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沙沙，沙沙……”

草丛传来奇怪的声响，小秋越走心里越发毛，只得加快脚步穿过这片遮蔽视线的野草丛。

在距离长老院没多远时，草丛里忽然窜出一个人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小秋立时大亥，拔腿就要往后跑，谁知那人比她还跑得快，不仅跑得快还不辩方向，小秋往左跑，他也往左偏，道路本就狭窄，两人你追我赶中，一不小心就追尾，双双躺倒在地。

小秋揉了揉摔麻的屁股，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旁边那人当先尖叫一声，口中哆哆嗦嗦道：“有妖怪......有妖怪！”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小秋狐疑地看他一眼，一看吓一跳，此人竟是任非玉！

准确来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任非玉，几乎被打得不成人形，整个脸盘子肿成猪头，双唇似挂了两片香肠，她还是靠他脸上那颗大痣才勉强认出来。

也不知任非玉惹到哪路好汉，被打成这副模样，都说打人不打脸，这人还怪狠，专往人脸上招呼。

“任非玉，你遇上妖怪啦？”

小秋戳了戳他的手臂，任非玉顿时颤抖一下，缓缓抬起他那张肿得像猪头的脸：“阮，阮秋，你怎么在这，我跟你说啊……这条路有妖怪，一直追着我打，呜呜我打不过它，差点被它吃了......”

任非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小秋觉得他不仅长得像猪头，哭得也跟杀猪似的，她没忍住轻笑出声，结果任非玉哭得更大声了，无奈之下，不得不指着他背后大喊道：“妖怪又来了，快跑啊！”

下一秒，任非玉惊弓之鸟般，嗖得一下钻进草丛里，手脚并用地朝草丛深处爬。

小秋坐在原地拍地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才收拾干净往外走。

经此一遭，走夜路的恐惧一扫而空，小秋一口气走到了长老院门口。

大门旁边立了个木塔一样的建筑，小秋熟门熟路地将飞云盘放进凹槽，顺利到达顶层。

“苦舟斋”三个鎏金大字镶嵌在牌匾上，阁内有序排列一排排书架。

更深夜重，室内未点灯，只能借着窗边月光寻找方位，小秋站在中间的过道逐一看过去，终于在第二十六排书架寻到“术法”的字眼。

不仅是二十六排，往后三十排皆是术法类的书籍。

窗外传来绵长的打更声，在空旷的大道上回响着，月亮彻底隐入夜幕，苦舟阁陷入半明半暗中。

小秋返回第二十六排，每移动一小步，脚下就传来鞋底与地面摩擦的滋滋声。

她拿出飞云盘，指尖随意放在上面，隔一会便轻点一下，盘面发出的微弱光亮投射到书架里，能看清书侧的字迹。

飞快扫过前十排后，小秋揉了揉酸胀的双眼，逐渐摸清藏书摆放的规律，前几排都是些御风、洁净之类的日常法术，越往后法术越复杂。

摄魂这样强攻击性的法术大概不会放在前面几排这样的显眼处，小秋跳过中间几十排，径直走到最藏书阁深处。

方才还能隐隐约约看清脚下的路，到了最深处便是连书架轮廓都看不清了。

视线受阻，小秋翻找的速度下降一半，或长或短的书名涌入脑中，筛选，剔除，筛选，剔除，反反复复，她麻木地挑选着，终于在某一排翻到一本格格不入的书。

因看了太多深色封面，脑中画面逐渐固化，骤然出现一本桃红色调的书，小秋下意识抽出来，眯眼凑近些。

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耳边一痒，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阮秋。”

一束冷光自男人下巴往上射，照出苍白狰狞的面容，如鬼似魅，小秋顿时惊叫出声，应激之下一拳抡过去，岂料被对方握住，反手按到头顶。

叮当两声，飞云盘双双坠地，四周彻底陷入黑暗。

小秋脊背抵到书架上，还未来得及反应，来人便倾身覆了过来，她呼吸一滞，求饶道：“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