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魂 第17章 接人

朱沧月走后，小秋陷入深度睡眠，难受的是在梦中依然很困，每当她将将要合上眼时，一根长针就会刺进太阳穴搅动，于是她整夜都没睡好，醒来时便如同霜打的茄子，简直可以用萎靡不振来形容。

唯一的好消息是，经过一夜，枯麻草药效散去，她终于能动了。

也许是药效还有些残余，她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废了老大劲才走出木屋。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竹林，打在少女柔美的侧脸上，映出竹叶的形状。

小秋懒懒地眯了眯眼，透过五指望向远处层云环绕的山峰，只露出一个小尖，与她身处的这座山相距上百里，但对于会御风术的修士来说只需要几刻钟便能到达。

很可惜，她不会御风术。

小秋犹豫片刻，回身望一眼空荡荡的木屋，想到朱沧月那个阴毒的女人，忽然觉得走回去也不是什么问题。

折一双腿总比丢一条命强吧。

她在原地活动一番筋骨，拉伸完毕后，便沿着山路往下行。

山势险峻，越往下走山路越陡，加之她腿脚不便，好几次都差点滑落山崖。

手掌火辣辣的，小秋挑出小石子吹了吹，丝毫不受影响。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脚下的路已经狭窄到只能容纳两足，小秋贴身趴伏在峭壁上，周身衣物被山风吹得鼓起，清浅的药香随风飘散。

她起床时便检查过了，胸口有一道三指宽的疤，被人缝得很整齐，上面敷了一层乳黄色药膏。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那一套，大约是被朱沧月施了洁净术，血渍污秽一扫而空，表面上看着洁白无瑕，只有小秋自己能闻见从内而外散发的馊臭味，一阵一阵往上飘。

可见仙术也不是万能的，或者是朱沧月敷衍她也不一定。

山上偶有落石，小秋不仅要注意脚下，还要防备头顶，一时间速度放得极缓，半刻钟只走了两丈的距离。

因着道路狭窄，连转身都不能够，小秋于是像螃蟹一样左脚迈完跟右脚，确保前进的每一步都是稳当的。

她抠住岩石往上一望，仍能看见一点竹林，顿时心凉了一大片。

照这个速度下去，怕是天黑都下不了山，更何况还要翻越几座大山才能到达弟子院。

如此一合计，对自己的意气用事生出后悔，但也只是一瞬间，她现在横在峭壁上，断不可能原路返回，只能慢慢磨蹭下去了。

预备低头查看脚下的路时，余光瞥到天边似飞来什么东西。

随着对方的行进视线逐渐清晰，那是一艘中型飞船，呈火龙型，龙头上还背手站了个白衣人。

小秋立刻反应过来，云龙飞船！

低头看一眼深不见底的山谷，小秋惊喜的同时又有些犹豫，她曾坐过云龙飞船，知道从上面看下面的事物都十分渺小，船上人能听见她呼救的可能很小，加之她现在进退维谷，若是动作大一些稍有不慎便可能跌下深渊，她没道理用性命赌这一把。

可如果不赌，迎接她的将是山中的野兽，复杂易迷失的密林，黑夜无依的孤冷......

就在思考期间，飞船已经驶到小秋头顶，遮住大片天空，她心一横，下定决心赌一把，仰天高声道：“师兄，救我！救命！”

为了防止上面的人听见声音却无法及时看清她身处的位置，小秋甚至腾开一只抠住岩石的手，边挥手边呼救。

她声嘶力竭呼喊着，胸膛剧烈起伏，连脚尖都在使力，然而飞船不仅没有停下，甚至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消失在远方。

当龙身彻底钻入云层中时，小秋身体不稳，差点一个倒栽掉了下去，好在手比脑子快一步握住一块凸起的岩石。

只是这一晃，袖中银光一闪，有什么东西钻出来贴到她腰侧，然后变长变大，竟在空中托住了她！

小秋眸中一亮，屁股抬起就坐上去，学着游桉那样握住笔尖一抬，储御笔随即不受控地往高空飞去。

她一直以为储御笔在出试炼后便被长老院缴了，没成想还在身上，关键时刻更是救她一命，不枉她爬了那么久的树才找到，这么想着心里越是欢喜，几乎快乐得手舞足蹈。

然而收获至宝的快乐没有延续太久，笔身窜至一定高度后，陡然停了下来，无论小秋如何摆弄都无法驱动，一人一笔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路过的鸟甚至都停下来看她一眼。

小秋：“......”

要不就趴这上面睡一觉，说不定下一次有弟子御风路过时还能顺道把她救了？

当然，这念头只是想想罢了，小秋努力回忆在神树上找到储御笔时，她还没发现它有御风的能力，只是随便夹在指尖一转，笔就自动变大载着她往树下冲。

当时......她骑在笔杆上，和现在侧坐的姿势完全不同。

难道是这个原因？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总归没有别的办法，小秋扶住笔杆一端，抬高右腿预备跨过去，谁知抬到一半时，储御笔毫无征兆发动，竟直愣愣往下坠。

她惊呼一声，也跟着急速往下落，伸手想抓住前方的储御笔却差几分，仿佛跟她作对似的，每当她追赶着将要摸到笔尖的长毛时，储御笔便往下一沉，与她保持触手可及的距离。

小秋顿时气炸，拼命往后蹬腿，势必要抓住储御笔，一笔一人就这么较劲着，全然没注意另一边飞驰而来的云龙飞船。

一方垂直下落，一方平移驶来，在某一点将好相接，等到庞然大物靠近时，小秋猛然对上一双宝石所造的龙眼，面面相觑间登时吓了一大跳。

这一对视的功夫，储御笔已逃之夭夭，徒留小秋悬停半空一瞬，然后以更快的速度下坠，只是坠到一半时，腰肢莫名缠上一股力道，船上人一拉，她便不受控制地摔到甲板上。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臀下多了个鸟窝型的东西包裹住她下半身。

眼前出现一双靴子，小秋坐在“鸟窝”上抬头，男人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看长相便是个正直可靠的人，她惊喜道：“庞师兄，真的是你！”

方才飞船第一次路过时她便怀疑是庞众白和游桉之中的一人，念及游桉刚出试炼必然有诸多事情料理，她更倾向船上的人是庞众白。

初次见面庞众白便毫无保留地帮助她，以他热心的性情，见她身处险境必然会搭救，换做别人她可不敢将宝压在对方身上。

少年长眉入鬓，极黑极亮的双眸弯成月牙形，他露出一口大白牙，乐呵呵道：“阮师妹，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小秋歪头：“找我？”

庞众白伸出食指虚点她：“没错，你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师尊可不会放过我。”

这话小秋更是听不懂了，她指了指庞众白又指了指自己：“你确定你师尊说的是找我？”

虽然不知道庞众白的师尊是哪位，但很难想象她一个籍籍无名的新生会有专船接送的待遇。

怕不是接错人了吧？

庞众白见她不信，耐心道：“今早我奉师尊的命令到飘渺峰来接你，原想着你昨天劳累一场又歇得晚，会起的晚些，加上我早晨有一节草药课......”

说到这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小秋大概知道他想说他来晚了，便微笑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被师妹乖巧又温和地盯着，庞众白瞬间没那么扭捏了，他摸摸鼻子继续道：“谁知这一耽搁你人就不见了，哎，可把我急坏了。我马上掉头往回跑，远远的就看见半空中悬了个人，猜到是你，立刻赶了过来，幸好你没事，否则我真是难辞其咎。”

“师兄言重了，若不是师兄，我恐怕早就摔成肉泥了。”小秋伏低身子，行了个古国的礼，“多谢师兄专程来接我，不知令师尊是哪位长老？弟子回去后定会亲自上门道谢。”

“你竟不知？我还以为昨日师尊已经告诉你了。”提及师尊庞众白一脸骄傲，他眉毛一扬，继续道，“我师尊正是沧澜第一圣手——二长老朱沧月。”

小秋嘴角抽了抽，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再看庞众白的眼神就变得古怪又稀奇。

按她的猜想庞众白的师尊多半是长相和蔼的四长老何圣，再不济也该是略显严肃的大长老仇九卿，总之不可能是朱沧月就对了。

她十分怀疑，朱沧月那个土匪一样的女人是怎么教出庞众白这样善良正直的徒弟的？

上梁歪成那样，下梁竟然丝毫不受影响，简直是奇迹中的奇迹。

庞众白看出小秋表情有些僵硬，连忙道：“阮师妹为何这样看着我？我真没骗你。我那一届新生试炼时虽然是游桉拿的第一，但师尊说我于医道上有天赋，破格收我为徒，拜师仪式还是同游桉一起举行的，不信你去问他。”

顶级医修不仅医术了的，用毒更是一流，昨夜小秋已经深刻体会过朱沧月的本事，自然没什么好怀疑的，她笑道：“庞师兄别急，我信你的。”

庞众白闻言，神情缓和下来：“阮师妹别放在心上，我这人就是性子急，并不是凶你的意思。”

话毕打了个响指，斜边飞来一只笔落到他掌心。

“储御笔跟随山长多年，本性慕强，想必是觉得阮师妹修为尚浅，便戏耍于你。你放心，等明日拜师大会让长老们把它训得服服帖帖的！”

“多谢庞师兄。”

小秋从他手中接过，笔身微微发热，像是生气一般，与在庞众白手上时的温顺模样大相径庭，她冷嗤一声，粗暴地将笔塞回袖中。

此时日头已近正午，庞众白看一眼天色：“好了，现在人也接到了，我先送你回弟子院如何？”

小秋刚要点头，想起什么，改口道：“庞师兄与游师兄相熟，不如先送我去找他吧，我有件东西落在他那儿了。”

闻言，庞众白没立刻答应，他眼底光亮晦暗几分，为难道：“游桉他......现正在律己堂受罚，唉，估摸着过两天才能出来。”

小秋一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