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骨 第5章 手足齐残

“时公子费心了。”棉槿汐拉着青橘的手坐在门槛上，毕竟是茅草屋，又能富贵到哪里去？

青橘滴溜着圆眼看着纸袋子，棉槿汐不准她动手，她是一定不会动的。

棉槿汐一抬手，草绳缠着的四五个纸袋全被放在她怀里，青橘的脸色霎时变得铁青，“小姐，这……你不吃吗？”

棉槿汐眯起眼睛，伏在自己双膝上，沉声道，“我不饿，你先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青橘抬眸对上捏着柳条把玩的时墨琰，一双墨绿眼睛直钻心肺，冰得她浑身打了个颤，她往棉槿汐身旁缩了缩。

时墨琰：“……”

我长的有那么凶神恶煞吗？

多亏了时墨琰，两人久违地吃了顿饱饭，棉槿汐收拾上好画板，“青橘，我们再去墨府走一遭。”

时墨琰倒挂在柴门旁的柳枝上，高束在颅顶的长发垂着，宛如一条幽黑发亮的墨蛇，双手交错枕在脑后，“我说棉小姐啊，我刚把你从那只妖灵手里救出来，你就这么着急再回去送死？”

棉槿汐被他的话噎了下，有股气如鲠在喉，微微蹙起眉，“毕竟是我的错，去看看是应该的，至少要把墨老爷的画像作完。”

“得，白说。”时墨琰翻身从柳枝上一跃而下，簌簌落下不少旧叶。

他拍了拍腰间的尘土，嬉皮笑脸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不知何时跃到青橘身旁，一手攀上青橘的肩，眯起眼睛斜睨她，“你可得小心点了！上次本公子好心救你，这次可就说不准了！”

不等棉槿汐开口唤她，青橘自己拔着腿跟兔子一般蹿到她身旁，继而转头撇撇嘴，带着孩子般的气音，“哼！”

棉槿汐拍着挽在她臂弯处的手，安慰道，“好了，赶路吧，一会儿要天黑了。”

她不是怕天黑，是怕天黑遇到那些专挑半夜作祟的妖灵，幽都城旁边先前是乱葬岗，后来积攒的无名碑多了，倒自己开始署名了。

虽是民间的传言，但百姓都信这个，没人再敢往那里送人，后面就成了现在的妖界，一道木栅栏围着，方圆十里望去皆是涂了红漆的石碑，早已看不出是哪家的。

三人站在墨府的宅门前，棉槿汐斜觑了眼时墨琰的表情，眸光平淡，神色淡然，看不出紧张，她便断定这次是无事的。

却又不放心青橘，便道，“青橘，你在宅门外等我，一个时辰我若未出来，你便拿着银子回家。”

青橘微愣，随后摇了摇头，“小姐，让青橘同你一道！青橘不怕！”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倒给自己拍疼了，枕着棉槿汐的肩头，嘴里只喊，“哎呦！哎呦——”

棉槿汐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后背，叮嘱道，“那一会儿有什么不对，你别管我，自己跑出去，听到没有？”

“嗯嗯！”青橘点头应道。

实则心里不以为然，跑？我到时候撒丫子就一脚踹飞那只妖怪！

她叉着腰，颇有几分豪迈之气，时墨琰弹了她的脑壳，眸底蕴起煞气，“嘚瑟什么？还不快跟上？”

三人头顶的大红灯笼颤了颤，棉槿汐惊觉地抬头凝视了半晌，四下无风，这灯笼竟凭空动了。

时墨琰搭上她的肩，用略带戏谑的语气道，“别那么疑神疑鬼，快点完事，本公子正困着呢！一会儿睡墨府上，你俩谁把我抬回家？”

棉槿汐蹙了蹙眉，没同他再拌嘴。

三人敲了敲墨夫人的屋门，只有一个小丫鬟半掀着帘子向外瞧，棉槿汐刚抬手，还未出声，那小丫鬟便一声惨叫，碰上了屋门。

棉槿汐：“……”

时墨琰：“噗——”

他有意捂着嘴，却是故意摆出一副贱兮兮的模样来给棉槿汐看，她没在意，而是扬声道，“在下棉槿汐，来为墨老爷画骨。”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声，咔哒——

刚刚的丫鬟打开了门，目光凝滞，显然是被方才的事惊了魂。

棉槿汐走进屋内，墨夫人正坐在镂雕花纹椅上，身旁围着一群丫鬟，捏肩的，按头的，捶腿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刚丧夫的，反倒像……像发了财，手里捏着黄金在酒楼大把挥霍的。

棉槿汐欠身问过好。

墨夫人眼皮不抬地端起一盏茶，气息幽怨欲断，从鼻腔内发出两三声呓语，“棉画师，喝茶吧，嗨哟，我的头啊！快揉揉，快揉揉……”

时墨琰倒是客气，坐在木椅上，悠哉把玩着手里的匕首，带着几分嗔怪，却是带笑道，“我呢？墨夫人请棉画师喝茶不请我？”

墨夫人捏着帕子，慢慢悠悠捶着自己的胸口，紧皱着眉，赶忙强硬地挤出两三点眼泪，带着脸颊上滑下一道白痕。

棉槿汐熟悉那是什么，擦过粉没洗干净，再掉泪才会留白痕，她看破不说破，急忙岔开了话题。

“墨夫人，还是早些为墨老爷画完骨，早些入土好。”

墨夫人一听这话，终于把阖了半晌的眼皮抬起来了，精神也焕发了，疾走两步，便又不行了，直唤身旁的丫鬟，“小玉！快扶着我，老爷走了，我也心也跟着空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欲要痛哭，棉槿汐拉着青橘先一步到了灵堂，摆好画板，执着画笔开始画骨。

青橘静立在她身后，时墨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摸着两个鹅卵石把玩，青橘努了努嘴，心道，就知道玩！要你早早滚回你老家去！

心里话自然会流露在脸上，时墨琰就像脑袋后长了双眼睛一样，转头看向青橘，从一旁的花池里捏着土块，弹到她眉心处。

青橘忍着痛，闷哼一声，捂上嘴，义愤填膺地瞪了他一眼。

时墨琰转过头继续把玩手里的石子，唇角一扬，“切——不禁逗。”

墨二从屋内跑出，手上脚上身上缠满了白绫，身后的丫鬟喘着气唤他，“小少爷！不能去那里！小少爷……”

墨二疯癫般扑向挡在门口的时墨琰，他下手没轻没重，手掌掐着墨二的咽喉将人提起，那丫鬟三两步跑到墨二身后。

两人的眼瞳陡然凝起，墨二浑身痉挛，脖子以极其诡异的姿态折断，双手双脚齐齐断掉，鲜血顺着身子向地上滴。

“啊——！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