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智湛心中暗想:“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二牤子’真和老子有缘?”
“你说啥玩儿意?‘二牤子’抢了你家的地?瞅瞅你吭哧瘪肚的损德行,到底你妈了个巴子的咋会儿事儿呀?”“老高丽”的眼睛立马瞪了起来。
“可不咋的!四哥,我家‘包产到户’那块地儿紧挨着派出所的后墙,‘二牤子’说要给派出所盖操场。地儿没了,我爸和我妈就得要饭了……”小伙子满脸痛苦,眼泪都快下来了。
“挺大个小伙子咋娘们儿唧唧的?别跟我跟前儿尿唧,咋不找生产队去?直接找公社呀……”“老高丽”不满的说道。
老头一瘸一拐的走到“老高丽”面前,哀求道:“四爷,我找了,樊书记也不敢惹呀。‘二牤子’追到公社,把我打了一顿。四爷呀,您在咱们四里八屯最有面子,只有您出面,我们一家才有活路。四爷,我给您跪下了!”
“得!得!得!瞅瞅你那烦人劲儿!麻溜儿利索儿的起来。这事儿我知道了。‘老黑子’……”“老高丽”十分不耐,掏出贰元钱,递给小伙子:“领你爸你妈去通达回民吃顿饭!”
“老黑子”领着老夫妇走远后,战智湛好奇地问道:“四哥,‘二牤子’是谁?咋这么狂?”
“老高丽”骂道:“这个他妈的‘二牤子’叫霍民,是霍伦县革委会主任贾大拿的把弟。明里是张户公社派出所的所长,其实是那旮沓‘大刀队’的□□老大。这犊子刚一出道儿,一晚上连挑霍伦‘龙爷’的七个场子,杀了‘龙爷’全家,震惊整个东北□□。这犊子手下的几十号人都会两下子武把超,又有贾大拿做靠山,在社会上很有面子……”
“哇尻!县革委会主任的名字叫‘贾大拿’?真有叫这名字的?”听了“老高丽”的话,战智湛不由得想起了杨振华、金炳昶合说的他忘记了名字的相声里,讽刺一个贪官时,有这样一句台词:“美国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我呢,就是‘拿大家’……”
“嘿嘿……顾名思义,‘拿大家’嘛,一听这外号就知道是个赃官。一定是敲诈百姓,鱼肉乡里的赃官加恶霸。”其实,战智湛通过一个绰号,妄加揣测贾主任的官德,实在过于偏颇。
贾主任的“贾大拿”绰号是他的上级赞誉他的,说他在抓农业生产上确实很有办法,是褒义的。所谓“大拿”,从字面上理解,是指在某一个领域非常专业,别人所不能的,“大拿”全能解决,也可以叫做专业垄断。据说,贾主任为人清廉,工作上殚精竭虑,常常通宵达旦,为霍伦县的老百姓做了很多实事,也为霍伦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了很大贡献。只不过,贾主任有个二十多年的把弟很无耻而已,经常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有一些别有用心,或是不了解情况的人,难免恨屋及乌,就把恶霸“二牤子”的很多恶行牵强附会的扯上了贾主任,煽动对贾主任的仇恨。
想到这里,战智湛忍不住问“老高丽”:“四哥,‘二牤子’这犊子咋这么狂?”
“老高丽”“呸”了一口说道:“可不咋的,要不叫‘二牤子’呢。‘灯下黑’该杀,‘二牤子’他妈拉个巴子的该千刀万剐。那个‘霍伦大侠’也不知道哪儿去了,要是他老人家能睁开法眼,再把‘二牤子’这个瘪犊子揍儿的收了去,二哥不就能洗清冤屈了吗。你说就‘二牤子’这损样的还是啥全省的十大杰出民警。这不,明儿个下午在经纬街的公安俱乐部开啥表彰大会。这个王八犊子揍儿的,大照片就挂在俱乐部门口,还他妈拉个巴子带色儿呢……”
战智湛心中一动,一个救武友义的计划雏形迅速在脑子中产生了。他不愿再说武友义的这件事儿,急忙转换了话题:“四哥,那……那‘老黑子’他家的地你能要回来吗?”
“我干他瞎妈戴眼镜的!‘二牤子’这个王八犊子吃到嘴里的东西他能舍得吐出来吗?我哪天去找‘二牤子’,再想法子给‘老黑子’家掂对一块儿地。唉……再说吧,真他妈了个巴子的不省心……”“老高丽”骂了一句,沉思道。
“‘二牤子’?他咋叫这么一个外号?”战智湛知道“牤子”是公牛,好奇的问道。
“老高丽”撇了撇嘴,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说道:“嘿嘿……都说‘二牤子’这个瘪犊子干那种事儿贼拉厉害,一晚上能干仨。再有是说这小子他妈了个巴子的一根筋,干啥事儿都有一股子牛劲儿,一条道走到黑。就拿他挑‘龙爷’的场子,杀‘龙爷’全家的事儿来说,就做得太绝了。”
接着,“老高丽”滔滔不绝的讲起了“二牤子”为非作歹的故事。
“二牤子”原来是派出所的一个小警察,他的把兄“贾大拿”当上县革委会主任后,也许是巧合,他也当了派出所的所长。这人一牛掰,溜须舔腚的就会蜂拥而至。那时张户屯有几个小青年,不好好上学,也不正经干农活,整天舞刀弄枪。领头的叫李青山,酷爱大刀,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刀法,居然自称“刀王”。见“二牤子”当了派出所所长,立马贴了上去,“二叔”长“二叔”短的,把“二牤子”忽悠的晕头转向,五迷三道的。
“二牤子”又让屯子里的铁匠铺打了十几把大刀,分给小青年,俨然一幅抗战时期二十九路军著名的“大刀队”将领的模样。张户屯周围不务正业的小青年闻风而至,“大刀队”很快扩充到百十号人。人一多,“二牤子”又不满足于向各家各户摊派点儿“保护费”了。他急需扩大自己的资金来源,干脆在屯子边的公路上设个了卡子,派了几个人,专门收取过往车辆的“过路费”。
离开“老高丽”,战智湛满脑子都是“二牤子”的丑恶嘴脸,尽管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二牤子”。正像“老高丽”说的那样,杀了“二牤子”,可谓一举两得,何乐为不为呢?既为民除了害,又可以向公安局证明“灯下黑”不是武友义杀的,真正的“霍伦大侠”还在逍遥法外,还在疯狂的作案,干着“为民除害”的义举。这可不是《三十六计》中的“围魏救赵”了,也不是“声东击西”,那是啥?他娘的!战智湛开始后悔在家乡的时候,咋就没跟老爷爷好好学学这《三十六计》呢。要是没有乔十八或者是“老高丽”提醒,自己可想不出来这一石二鸟的妙计来。
想起了乔十八,战智湛不由得又想起了乔十八借助“老高丽”的嘴告诉自己武友义被捕的消息。战智湛不满乔十八苟苟俅俅的装神弄鬼,可是快开学了,返校的同学越来越多,晴天朗日的,战智湛可不敢在校园内的路上大声喊“乔十八”,更不敢四处乱拜。要是那样的话,路过的同学或是老师非把他当成精神病不可。
战智湛无奈,只好一边回寝室,一边犹如自言自语般嘟囔道:“培公兄,你还在吗?”
战智湛只嘟囔了一遍,乔十八那熟悉的声音立刻在他的耳边说道:“智湛兄,小弟一直相随左右!适才借助宋永智的躯壳和智湛兄说话,也是上差下遣,实在是不得已,还请智湛兄海涵!镇宅赐福圣君的确有难,只有智湛兄出手相救方能化险为夷,这是天命!”
乔十八上来就道歉,战智湛满肚子的不愉快立刻消了一半。他点了点头,自顾自说道:“咱们哥儿俩客气话就别说了!培公兄还是跟兄弟说一说怎么救镇宅赐福圣君吧。培公兄才刚说的那个啥‘二牤子’到底是啥人?他是不是罪有应得?杀了他能救镇宅赐福圣君吗?培公兄,这么着吧,你随兄弟去俺的寝室,详细跟兄弟俩说一说。”
乔十八附在战智湛耳边低声说道:“智湛兄的寝室已经回来人了,去那里不方便。这样吧,小弟请智湛兄去‘通达回民饭店’喝点小酒,顺便把这件事向智湛兄汇报一下。”
战智湛哈哈一笑,说道:“下馆子吃好吃的,兄弟自然喜欢!不过,还是兄弟花钱请培公兄吧!免得培公兄结完账之后,饭店主任晚上算账一看里面有好几块钱的冥币,还不得吓死!”
战智湛说完,不由得开怀大笑。只有战智湛能够听到、看到,乔十八也十分尴尬的笑了。
战智湛莫名其妙的这么一笑,立刻引起了经过他身边的几位同学的注意,纷纷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战智湛瞅都没瞅这些同学,拐了个弯,昂首阔步的向学校大门走去。
战智湛不是第一次来“通达回民饭店”了,进了门之后,他直接走到开票的窗口。先跟叼着烟卷开票的中年男人要了一盘他爱吃的肥瘦相间、肉质软烂的扒羊肉条,又要了一屉皮薄馅大,牛肉馅的烧麦、一碗羊汤。战智湛心中暗想:马上就开学了,又要进入紧张的学习中,眼睛始终处于疲劳状态,多吃点羊肝对眼睛还是有好处的。于是,战智湛又点了一盘熘羊肝。那个叼着烟卷开票的中年男人写好了票子之后,手底下的算盘噼里啪啦的一阵响,抬起头对战智湛说道:“同志,一共是五块七毛六,三两粮票。交钱和粮票吧!”
战智湛交过钱和粮票之后,买了一瓶玉泉二曲,拿了两副杯筷和吃碟放到桌子上。然后,在他对面的空杯子中斟满白开水,在自己的杯子中斟满玉泉二曲,向对面的控椅子拱手一揖,以极低的声音说道:“培公兄请坐!白水一杯不成敬意,着实惶恐!”
饭馆里没有几个人吃饭,战智湛不像在校园里,少了很多顾虑。他拿了两副杯筷,付货窗口的一个胖大姐以为还有一位战智湛的同伴没到。她十分漠然的看了战智湛一眼,见战智湛对着对面的空椅子拱手施礼,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说些什么,心中虽然好奇,但还是以为战智湛只是精神不好。她要是知道战智湛在和夜游神说话、对饮,不知能有何感想?
乔十八赶紧对正在用醋调和芥末的战智湛还了一礼,说道:“小弟不食人间烟火,不能陪着智湛兄喝两杯,实在是失礼!智湛兄能够理解,小弟这厢谢过!”
乔十八坐下后,接着说道:“智湛兄,小弟刚才说的‘二牤子’霍民是恶鬼‘啸天精魄’附体,所干之事天怒人怨、人神共愤。所以,还请智湛兄以‘霍伦大侠’的名义替天行道,杀了‘啸天精魄’。一则为民除害;二则可以转移视线,解救镇宅赐福圣君……”
乔十八刚说到这里,付货窗口的胖大姐把圆咕隆咚的脑袋从那个小窗口里探出来,一只手端着熘羊肝的盘子,大拇手指头插在还冒着热气的熘羊肝里。胖大姐转悠着脑袋吆喝道:“为人民服务完全彻底!喂!这是谁的肝儿和肉片?谁的肝儿和肉片做好了,麻溜儿过来取!”
饭馆服务员的服务态度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厨师的手法当真利索,这么快就把羊肝熘好了。战智湛赞叹之余,却感到很别扭:什么叫“这是谁的肝儿和肉片”?自己要是答应了,胖大姐手中的菜岂不是厨师把自己的肝和肉熘好了,再卖给自己吃?战智湛心中暗自嘀咕道:“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老子吃自己的肝和肉,这也忒恶心了,咋吃呀?啥也不寻思吃就是了,可是眼睁睁的瞅着胖大姐的手指头杵在菜里头,想想都恶心,她也不嫌烫!”
战智湛知道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这些服务员早就练得铁齿铜牙,说出话来尖酸刻薄。和这些人斗嘴?无异于自取其辱,还是闷头发大财吧!战智湛眼珠子转了好几转,也没想起来用啥三七嘎牙子磕儿去怼胖大姐。他只好急忙起身,把扒羊肉条和熘羊肝端了回来。
战智湛端坐在椅子上,又对乔十八拱手一揖,说道:“在培公兄面前动荤腥,兄弟失礼了!”
战智湛客气了一句,急忙夹了一筷子颜色金黄、汁明芡亮的扒羊肉条蘸了点芥末,放到嘴里。顿时,软烂而浓香的羊肉让战智湛忘记了这是他的肉还是谁的肉,以及胖大姐的手指头杵在里面的不快,慢慢的咀嚼起来。
“那个啥‘二牤子’原来是‘啸天精魄’这个恶鬼附体!杀了他就不算滥杀无辜了!”战智湛记得蒲松龄老先生的《聊斋志异》有一篇《野狗》,曾经描写了一个面目狰狞,狗头人身子的怪物,专门吸食人尸体的脑浆。这个怪物就是“啸天精魄”。“啸天精魄”造化低,吸人脑浆时,却被一个避难躲到山上,叫做“李化龙”的人一石头打伤了嘴,不得不逃之夭夭。李化龙真能臭嘚瑟,捡起怪物的牙,回到乡里给大家看,没人认得出来这是什么东西的牙齿。“啸天精魄”都能被一个普通人打伤了嘴,本事有限!看来,这次替天行道又能轻易成功。
乔十八尚未修到鬼仙的境界,自然不知道战智湛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嘚啵“啸天精魄”如何穷凶极恶,他手中的“八齿玲珑钯”更是一件极为厉害的宝物。为了能对付“啸天精魄”手中的“八齿玲珑钯”,埠头城隍庙北冥侯特将镇庙之宝“玄阴七宝刀”相助战智湛替天行道,立下不世之功。“玄阴七宝刀”凡人是看不到的,已放到战智湛床边。
“这个啥‘啸天精魄’这么恶?”战智湛有些半信半疑,说道:“培公兄,北冥侯以镇庙之宝‘玄阴七宝刀’相赠,这让兄弟如何心安?”
乔十八说道:“宝刀赠与烈士,何况‘北冥侯’只是暂借!‘北冥侯’知道智湛兄的前身家传的《梁氏刀法》十分精妙,用以运使‘玄阴七宝刀’,定当得心应手!”
战智湛的脸皮就是厚,虽然被造了一脸苞米碴子,还是脸不变色的说道:“嗯……使用埠头城隍庙的镇庙之宝‘玄阴七宝刀’斩妖除鬼,也是兄弟的荣幸!兄弟用过即还!”
乔十八说道:“这到不急!待智湛兄了结了在埠头的业报,北冥侯自会取回镇庙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