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第一基金总裁办公室,杜晓朦也在。mengyuanshucheng
电话铃响了,沈进按下通话键,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总裁,夏远要见您。”
“夏远?”沈进停顿了一下,道,“让他进来。”
杜晓朦急道:“三少,我先出去了,我不想见他。”
沈进道:“不用,你留下。我倒想知道他来干什么。”
夏远走进办公室,在沈进面前坐下,微笑地看了一眼杜晓朦,笑道:“原来你也在。”
杜晓朦不敢看夏远,站到了沈进背后。
沈进微笑地点起一支烟,道:“有些日子不见了。”
夏远道:“所以来找你聊聊。”
沈进道:“好得很,那聊点什么呢?”
夏远抽出一根沈进桌上的烟,点起来,道:“聊聊我们的故事。”
沈进笑着道:“你的故事早已经结束了。”
夏远摇摇头,微笑道:“不,今天是我来结束你的故事了。”
沈进笑道:“哦?”
夏远道:“挪用第一基金资金,在国际市场上买股指期货,损失二十亿,你还真能坐得住。”
沈进的手指抽动了一下,道:“你想怎么样?”
夏远笑道:“我只是来聊天,从六年前聊起。”
沈进深深吸了口烟,道:“好。”
夏远道:“六年前,你引诱夏冰,套取杭城基金资产,又嫁祸给好家伙他们三个,手法真的很高明。”
沈进道:“这么高明的手法,又是怎么被你发现的?”
夏远道:“很简单。六年前,杭城基金解散后,你重新组建了杭城基金。而你的这个新杭城基金规模很小,资产也很少。可是两年后,杭城基金突然迅速发展起来,一跃而成华东三大基金之一。那时,股市正处于低谷,杭城基金没有理由业绩越做越好。唯一的解释,是有大资金进入杭城基金。而那笔大资金,一定就是原杭城基金的资产。”
沈进叹口气,道:“我套取原杭城基金资产后,两年不动声色。我以为这件事做得自然流畅,可还是被你发现了。”
夏远道:“小偷偷了块大宝石,他不会一直藏在家里独自欣赏,总有一天会拿出来的。”
沈进道:“那你怎么不怀疑陈笑云?他们红岭基金发展得也很快。”
夏远道:“因为陈笑云长相太普通。”
沈进道:“这和他的长相又有什么关系?”
夏远道:“要完成这么伟大的计划,没有我姐姐夏冰,你绝对办不到。而我姐姐这样的美女,不可能会喜欢陈笑云这么普通的一张脸,我对我姐姐的眼光绝对有信心。”
沈进点点头,苦笑道:“长相好,也是一种烦恼。”
夏远道:“我只有一个疑问,我父亲进监狱后,怎么被毒死的?”
沈进道:“这世上钱能办到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
夏远道:“毒死我父亲这件事,我姐姐有参与吗?”
沈进道:“你觉得呢?”
夏远道:“我相信我姐姐本性是好的。”
沈进道:“夏冰会把夏国标送进监狱,只是那时她太任性,受不了夏国标整天把她关起来,不让她出去。毕竟夏国标是她父亲,她绝对不会希望他死。她怀疑过是我干的,不过我坚决否认了。那时候的她是很信赖我的,以后也就再没问过我了。其实她这六年来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她是个很可怜的人。”
夏远冷冷看着沈进,道:“可是你却杀了她!”
沈进沉默片刻,然后道:“我不能让她离开我。”
夏远道:“为什么?”
沈进道:“因为,她是我唯一爱过的人。她告诉我,她要和陆枫结婚了,那一刻,我才突然发觉,我不能没有她。我得不到,所以要毁了她。”
夏远冷冷地道:“你真变态!”
沈进笑了起来,道:“得到的时候不会珍惜。得不到才是最好的。”
夏远道:“可惜,这个游戏,最后你还是输了。”
沈进叹了口气,道:“我是输了,可我还是不明白,我到底输在哪了?”
夏远道:“你哪儿都输了,因为从头,就是我在设计你,而不是你在设计我。你的一切圈套,安排的一切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沈进道:“你难道一开始就知道杜晓朦是我的情人?”
杜晓朦脸一红,低下了头。
夏远道:“虽然不是一开始,但我很快就知道了。”
沈进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远笑道:“很简单,因为我和她,上过床。”
沈进看了一眼杜晓朦,略显惊讶地“哦”了一声。
杜晓朦睁大眼睛,急着对沈进道:“绝对没有,三少,你别听他胡说,你要相信我。我和他干干净净,我手几乎都没让他牵过。”
沈进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夏远也笑了起来。杜晓朦看着他们两个笑,搞不懂为什么笑。
沈进叹口气,道:“难怪她这么容易被你看出来。一对情侣,怎么可能连手都不让对方牵呢。”
夏远道:“说句公道话,她的演技真的很不错,只有有些很关键的细节方面还需要加强。沈进,你真是个有福气的男人。你的女人愿意为了你,演别人的女朋友,演戏时还为你保留了那么多。”
沈进苦笑道:“我倒真希望她什么也不为我保留,干干脆脆地跟你上床。”
杜晓朦整个脸都气红了,站起来,指着沈进道:“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可你说过你要娶我!”
沈进微笑道:“我好像是说过我要娶你,可我好像没说一定要娶你。”
杜晓朦一句话也说不出了,跑了出去。
夏远摇头叹息道:“又一个可怜的女人。”
沈进笑着道:“男人的话,听过也就听过,又何必当真呢。”
夏远笑着点点头。
沈进道:“难道仅仅因为这点,你就看出她有问题了?”
夏远道:“这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但已经足够。况且,以后的几次小细节,更证实了我的猜测。股神大赛的时候,正是夏天,非常热的夏天。杜晓朦从家里赶过来,我从她手中接过旅行袋,发现旅行袋是冰冷的。放在空调房里几个小时才有这种冰冷。而她说一下车就赶来看我了,我猜想,在看我之前,她一定在你的房间里快乐好几个小时了。”
沈进点点头,道:“你真的很仔细,又有判断力。”
夏远道:“去建德找顾余笑,我们找不到顾余笑的住所。杜晓朦上了一个长达半小时的厕所,回来后,很快就找到了顾余笑。大概这半个小时里,她是在跟你通电话,详细询问位置吧?”
沈进点了点头,然后道:“既然你一直知道她是我的人,你为什么还留她在身边,结果她偷走了你的全部资料。”
夏远道:“如果我告诉你,她偷走的资料,是假的,你会不会很意外?”
沈进惊讶道:“哦?”
夏远道:“她偷的那些,除了第一基金的财务资料是真的,其他直接与坐庄操盘有关的,都是我改写过的数据。”
沈进道:“那你从第一基金总裁位子上退下来,其实并不是我逼得你退的,你是故意的?”
夏远道:“当然,要不又怎么能玩死进三少呢!我虽然做了第一基金总裁,可以轻松对付你的杭城基金,可是如果你退出股市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有这么多钱,可以做其他许多事。只有我退下来,让你上去,让你爬得高,才能摔得重。”
沈进苦笑着摇头。
夏远道:“顾余笑的女朋友,方璇,也是你的情人?”
沈进摇头,道:“她还不够漂亮到能做我的情人。她只是我请的演员,一天一万。这样的薪水,没有几个大学生会拒绝。”
夏远道:“难怪她会演得这么逼真。为了离间我和顾余笑的关系,竟然和我睡觉。”
沈进笑道:“那出戏我多给了她二十万。她只是在你和杜晓朦的酒里加了一些安眠药。当然,你的那杯酒里,还额外加了一些催情的迷幻剂。事实证明,很有效。只是我很奇怪,你又是怎么看出她也是我的人?”
“不只夏远看出来了,我也看得出。”门口走进了一个人,顾余笑。
沈进看着顾余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余笑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一个女人,也许私底下会和一个卑微的男人走得很近,但在公开场合,一定会保持足够的距离。我一个捡易拉罐的大学生,没人愿意接近。方璇又不知道我懂股票,怎么会主动和我交往呢?”
夏远看着顾余笑,道:“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在杜晓朦面前提到你喜欢的人是方璇。不然,沈进也不会知道,方璇也依旧是那个纯真的方璇。”
顾余笑微笑着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沈进看着夏远和顾余笑,道:“原来这出戏,你们两个才是导演。”
夏远道:“我在建德时,和顾余笑交换过意见,他说要帮我。只是唯一让我们痛心,又万万没想到的是,你会安排方璇和我的那出戏。”
沈进道:“我以为顾余笑一定不会原谅你的。”
顾余笑道:“你错了,即使我不知道方璇是你安排的,我也不会恨夏远的,因为我们是朋友。”
沈进怒道:“你父母总是死在夏国标的股票上!”
顾余笑道:“庄家永远没必要同情散户,这是这个圈子的规则。况且,一切早就过去了。而我和夏远,却是朋友。”
沈进冷笑着看着他们两个,口中念道:“朋友?朋友?呵呵,呵呵呵……”
夏远道:“你最可怜的地方,就是你从来没把别人真正当成过你的朋友,所以你也从来没有过朋友,所以你永远没办法理解朋友的意义。”
沈进大笑起来,又渐渐平静下去,深吸了一口气,道:“可是所有的计划你们不可能从一开始就设计好。”
夏远道:“当然,事情时刻在发展变化着,我们也不断调整着计划。”
沈进道:“顾余笑没有手机,你们又是怎么联系的?”
夏远笑道:“现代通讯这么发达,没手机还有许多替代品,比如说,电子邮件。”
沈进笑了起来,道:“那你主动从股神位子上退下来,难道算准了我一定会挪用第一基金的钱,做股指期货?”
夏远道:“当然没办法保证。所以我才组建了第二基金,狙击杭城基金,让你有了权后,却并不能多赚钱。你是个总想登峰造极的人,无论什么你都要得到最多,你当然不能忍受这种状况。而股指期货,是能让你身价翻几倍的游戏,你这样性格的人,一定会去玩。况且,退一步讲,即使你没按我设想的那样,去玩股指期货,我也有办法让你从总裁位子上掉下来。因为,我有你杭城基金所有坐庄操盘的资料,绝对能把你送进监狱了。”
沈进道:“你哪来的?”
夏远道:“用一千万跟朱笛买的。你对自己的魅力太有信心了,以为朱笛很爱很爱你,绝对不会出卖你。其实你想想,现在这个社会,还有什么感情是一千万都买不下来的?朱笛那天下午就回杭州把你的资料带来,卖给我了。”
沈进一愣,大笑起来,道:“原来所有的细节都被你算好了!”
夏远怒道:“唯一算错的,是你竟然杀了我姐姐。”
沈进笑着道:“看来今天你是要我偿命了。”
“你这条命值二十亿吗?”蒋先生出现在门口,后面跟的是古昭通、金手指、陈笑云、小徐哥和姚琴。
沈进冷笑着看着所有人,没有说话。
蒋先生道:“董事会已经知道你挪用一百亿资金,并且亏损二十个亿,你怎么还?”
沈进冷冷地站在那儿,面无表情。他突然看着顾余笑,道:“你也亏了一个亿,你怎么还?”
古昭通道:“我和金手指买单,顾余笑做我们两家十年的金融顾问。”
“好!好!好!”沈进看了一眼顾余笑,又看了一眼夏远,慢慢抬起脚步,向门外走去。
沈进走到了天台上,所有人都跟着他来到天台上,看着他。
沈进站在天台边缘,向下看了看,又转回身。
夏远道:“你不敢跳?”
沈进道:“你用激将法。”
夏远道:“我猜你一定会跳。”
顾余笑道:“不要跳。其实——”
夏远忙挡在顾余笑面前,道:“其实你跳和不跳都一样,第一基金的大股东,你也知道他们的背景,他们都不是普通商人。你这次赌博输了他们二十亿,我保证你连进监狱的机会都没有,你自己觉得你还能活几天?所以我赌你一定会跳,至少这是你最轻松的选择。不知道最后一次我是不是又猜对了?”
沈进冷笑道:“你真是太聪明了,最后一次,你又对了。呵呵,输在股神手里,荣幸,荣幸!”
他仰面向后倒了出去。
顾余笑吐出一口气,看着夏远,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
夏远道:“你太善良了,我知道等你说完,他就再也不会跳了。”
小徐哥趴在天台边,向下看了看,下面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小徐哥转过身,问道:“刚才顾余笑想说什么?”
夏远笑着道:“顾余笑就要成为亿万富翁了。”
小徐哥不相信地道:“他不是也做了股指期货,亏损了一个亿吗?”
顾余笑微笑着,并不说话。
夏远道:“顾余笑一向不大会说谎。他告诉沈进股指期货几个月后会大涨是真的。只是大涨前,通常总是会先下跌的。所以第一基金的二十亿,和顾余笑的一个亿,都没有真正亏损。等几个月后,不但现在亏损的能回来,而且会有丰厚利润。如果刚才顾余笑告诉沈进,他并没有骗过他,沈进会跳下去吗?”
小徐哥惊讶道:“那就是说,这场戏最后,是沈进他自己把自己吓死的?”
夏远道:“是的,这是一个大笑话。”
三十层的金融大厦,如果从这儿跳下去还不死,那他真的成神了。
沈进不是神,所以他死了。
每年,总会有几个散户从这里跳下去。而沈进,是唯一的一个庄家。
很久之后,散户们坐在一起聊天时,仍旧会说起,曾经的第一基金总裁,在他事业最高峰时,却从金融大厦顶层跳了下去。只是没人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