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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华灿世 第15章 15

作者:威廉的红茶杯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5-01-22 13:15:16 来源:文学城

灰青朦胧的雨雾中,谢昳站在巫江索桥上,静静对着江面沉思。

脸上无悲无喜,厌漠疏离。

他没有伞,被牛毛针细雨粘湿了衣服,一个人冷冷清清。

眉毛、睫毛挂满细密的水珠,整个人渡上一层,朦胧又冰冷的雾气。

阴暗灰青的天,碧透青苍的江。

谢昳在雾中,几乎融入周围的山水之中,如梦如幻。

韶灼怕惊动了那人,只敢远远的盯着,他不知道谢昳在想什么。

飘忽不定的山风,忽然吹起那人的衣袖,他顿时揪住了心,惊慌不已。

追过去,以为拉住那人的手。

可眼前却空无一物,桥索之上只有他自己,韶灼惶惑的看着伸出的手心。

掌心空空如也,仿佛是在嘲笑着他的无用。

可为什么,冰冷潮湿的温度还停在指间?

人,究竟去了哪里?

画面一转,韶灼回到谢府,变成小孩的模样。

为了捡受伤的麻雀,爬上了花园的假山,下来时,脚底一滑,背心向地,摔得不能动。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麻雀,羽毛与血迹混在一起,凌乱不堪,原来刚刚慌乱之中,麻雀已被他不小心捏死。

韶灼哭了,分不清是摔痛还是心里难过。

若不是他,那只麻雀也许不会死,也许等一个夜晚,它自己就能好了。

明明,他是想救它的......

地面上都是锋利尖锐的石子,他不知道摔坏哪里,背上疼的厉害,根本起不来。

耳边传来脚步声,是谢昳。

冰凉没有温度的眼睛,竟然露出疼惜的颜色,抱起他急忙寻找大夫,神情是从来没见过的慌张。

韶灼痴痴的望着他的脸。

用什么可以去换?换此刻停止,换以后不来......

大夫为韶灼诊治,谢昳背过身子不忍看他。

正好让韶灼发现谢昳被汗水濡湿的衣袍,谢昳何曾这般失态。

一番查看过后,大夫开完药走了,说他除了胳膊错位,就只是皮外伤,骨头已接好,及时换药就没大碍。

韶灼睁大眼睛看着谢昳,那人眼框发红,却还强笑着揉他的脑袋,脸上是许久不见的宠溺。

“摔傻了么,总是这样痴呆,以后不准这样鲁莽了。”

检查他后背上的伤口,微凉的手指触在发烧的伤口,竟有神奇的止痛作用,被谢昳手指带过的地方瞬间就不痛了。

韶灼不想这样,他只有一个想法,只想回过身紧紧的抱住身后那个人。

可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离开。

房里多了两只黄鹂,每天叽叽喳喳,歪着小脑袋看他,可该出现的人迟迟不见踪影。

终于伤好能下床,他奔出去四处寻找,人人都告诉他谢相出远门了,可他不信,莫名觉得只要去后花园就能找到人。

一只脚刚踏入影门,天空隆隆作响,传来一个空洞的声音。

声音不大,却击中他的灵台,窒息一般抓紧心口,痛苦的蹲下去。

说的是:

他早就死了,你还在找什么?

韶灼睁开双眼,眸中一片静水,没有波澜,只有眼底的血红透漏着,他刚刚做了一场噩梦。

缓了一会儿,他提起灯笼走到窗边,看了一眼笼中熟睡的两只黄鹂。

梦里半真半假。

他在梦里的年龄确实摔过一次,两只黄鹂也是那次过后,出现在房间里的。

不一样的,是谢昳。

现实里,他摔到地上不能动。

谢昳出现了,冷眼瞥过他,直接走掉,甚至没有让旁人扶一下他。

韶灼苦笑。

梦里谢昳来了,他就不哭了。

现实是他本来没哭,可谢昳像对待秽物一般扔下他,他才忍不住大哭起来。

为什么,怎么做都不能让谢昳满意?

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当时还要把他捡回来?

那天他哭了好久也没人理,在地上躺了两个时辰才挣扎着站起来,自己到管家那里说明,大夫才过来给他医治。

后来他累的不行,没等到大夫过来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屋里就多了两只黄鹂,跟一瓶空药盒,他完全没有印象,不知道什么时候上的药。

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没有自恋到,把药盒、黄鹂同谢昳联系到一起,但是做的梦却泄密了。

尽管谢昳没有心,韶灼却妄想,给他上药的人是谢昳。

韶灼翻过身,将谢昳的旧衣盖在脸上。

十年。

离他失去谢昳,已过十年。

史官寥寥几笔概括:

谢昳,锦国元勋,二十二岁居宰相,二十七岁薨。

不知道某些事情以前,他觉得是因为谢昳优秀,知道原委后,他又觉得恍惚。

谢昳浓墨重彩的一生,他没参与进去,谢昳的悲伤无助,他全不知晓。

说到底,是不够。

时间不够,不够情深入骨的理由,相知不够,不够风月情浓的借口。

何胖子望着悬着‘谢府’两字的硕大门匾,直发愣。

他这是,舞到正主面前了?

何大只告诉他是个出手阔绰的大贵人,可没说这贵人姓谢啊!

这才巳时,门房处已经放满了拜帖。

一个管家打扮的人,正在同拜见的人说:

“将军不在府中,实在不好意思,劳烦回去禀告太仆大人,改日再来。”

何胖子直打鼓。

九卿之一的大臣就这么轻飘飘的给拒了?

这贵人到底是何人物啊,这么忙,有空见他这个小蝼蚁吗?

可他本来就迟了两天,再不去只怕惹怒贵人。

何胖子硬着头皮,上前同管家道明来意。

管家见了函,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着领他进府。

何胖子进入大厅,见到厅中坐着的贵人。

锦衣,玉冠,鸦雏色发髻高绾,一丝不乱。

眉如墨画,天生一对仰月唇。

斜靠在太师椅上,单手托着一碗茶。

玉指修长,捏着碗盖轻拂茶面。

何胖子偷觑,心内惊叹:

竟有人天生长这么白!

韶灼等着人。

码起的腿上,摊开一卷笔帖,字迹行云流水。

听到动静,浓墨的眸子定定看向来人。

“写辞的是何人?”

何胖子忙接话:

“是个六七十岁,胡子花白的老头,脾气怪异,不近人情。”

“可有名字?”

“回大人,叫寸心先生。”

何胖子没听见下文,抬头偷看,发现贵人正面含笑意的看着他,忙低下头。

真傻,落款不是写了寸心,还用得着自己回答?

脑中突然想起,那天老头追着说还有个名字,叫什么来着?

“朝,朝暮令......”

“嗯。”

何胖子猛然松了一口气。

贵人年纪不大,但被他这样笑着看,自己不知为何突然就紧张了。

“你亲眼看到他写下此帖?”

何胖子眼珠飞转,思索着该怎么回答。

“写字时,寸心在屏风后,屋内再无旁人。”

韶灼点头,注意到何胖子脸上的淤青,问道:

“迟了两日,是路上不太平?”

何胖子心内一暖,没想到贵人会关心自己,忙回:

“多谢大人关心,出城时,与守城卫兵发生点误会,并无大碍。”

韶灼略微思索。

“你是从奉县赶来的,那边现在是贺琳在管?”

何胖子连连点头,却见韶灼向下属招手。

一会儿,有人将他领出去,交给他一荷包沉甸甸的银两。

“这是主子交代给您的药费,您去找个郎中好好看看。”

何胖子接过来,连忙道谢。

贵人真是菩萨心肠。

屋内。

韶灼双眸黑沉,定定锁向桌案上的字帖。

走笔从容,仿佛依稀看得见,那人挥笔时的潇洒。

“朝暮令。”

帖上书:

醉谷卧松岩,百年一寐春。

云淡水月华,一般清明辉。

雪琴疏遣时,花鹤闲度岁。

三千伏混沌,荣枯尽槁灰。

目光落在末端。

寸心。

谢悯之。

“哈,哈哈......你们被他给耍了。”

手指按在纸上,指尖用力到发白,笑得疯狂。

临出门,何胖子被喊了回去。

不过转眼的功夫,贵人似乎憔悴许多。

何胖子用力眨眼睛,觉得是自己花了眼。

鬓若刀裁,目如秋水。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就算被嗔视,也觉得对方含情脉脉吧。

“你是如何认识这位寸心先生的?”

何胖子组织语言,从收到扇子开始,到得到寸心字画,来龙去脉全都讲一遍。

听到贵人问沈梦笼的下落。

何胖子摇摇头说:

“他走的匆忙,说是到了新地方再跟我联系。”

沈梦笼走的不清不楚,何胖子猜到其中的利害,不敢冒然同人提起,于是将沈梦笼掺进官司这桩事悄悄抹去了。

夜晚。

一杯一杯的酒下肚,韶灼反而愈发清醒。

韶灼喝不醉,京城最烈的酒也灌不倒他,更何况是这不咸不淡的玫瑰露。

谢昳生前最喜欢的酒,清甜寡淡,名字听来甚至不像酒

清醒意味着思念不可收拾。

平时他可以用别的东西占住心绪,如今由不得他。

打开暗室,来到谢昳尸身跟前。

韶灼躺在谢昳的旁边,闭着眼睛,神色虔诚的亲了亲谢昳的额头,苍白的人仍然像睡着了一般无声无息。

已有很久没来看谢昳,他不敢来这里。

从前他可以不管不顾,对着谢昳的尸身告诉自己,他这样只是睡着了,随时会醒过来。

时间长了,思绪如疯草一般,让他变得不确定。

后来每个夜晚,越发清楚:

谢昳死了,世上再无此人。

韶灼心痛欲裂,他终于体会到谢昳头痛时,恨不得拿簪子扎死自己的感受。

握住谢昳的一缕发丝,与自己的头发系在一起。

将谢昳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上,说话时表情赧然,却字字庄重温柔,宛若发誓。

“每次你回府,都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你不喜欢我也罢,我却只想跟你待在一起。

那次你去临安办事,信里交待需七天回府,别人的一天是我的一年。

谁知第五天你就回府了,你不知道,府中看到你,那一刻我都快高兴疯了......”

握着冰凉的手,十指交缠。

“谢悯之,你是知道的吧,那次我只是稍露爪牙,你就把我打的那么惨?”

酒劲上头,韶灼恍惚。

永平元年距现在,已经十年了。

这些时间,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怎么突然就没了,为何自己全然没有印象呢?

都给孩子整成ptsd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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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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