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灯续昼 第9章 魔魁暴动

小孩忽然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一个方向，他拖住了牵着他的霍浮岚、朝天阙二人的脚步。

霍浮岚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便半蹲下轻声询问他：“怎么了？”

即便霍浮岚平视着小孩，可小孩却不像之前那样一直望着他，而是执着的望着那个方向——东南方。

同小孩一路走来的朝天阙却隐隐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他看向小孩看去的方向，喉头滚动，直至心头涌上一阵不详预感，才道：“来了！”

“什么？”霍浮岚一头雾水，搞不懂他们在打什么谜语。

朝天阙目光锐利：“那些东西……”

他能感觉到对方那邪恶的剑意。

朝天阙伸手越过自己的肩膀，将手把在自己的剑柄上，目光警惕。

霍浮岚顺着朝天阙的目光看去，就在小孩看向的那个方向，就在他看去的那一刻，突然有无数道黑影跃起，腾至空中，紧接着闪烁而来的是一道道刀光剑影，白光交错，锋锐无比。

说时迟那时快，霍浮岚一把扯过小孩，整个人如踏冰而行轻松滑到小孩原本的位置，握柄，拔剑，挡剑，动作一气呵成。

只听蹭蹭蹭地刀剑相接之声，肉眼都看不清的刀光剑影被霍浮岚招招准确接住，剑与剑之交锋，每一次都如同拨弄箜篌之音，清晰明澈，高昂激越。

“天阙兄！”

霍浮岚护着小孩，只能被迫防守，他便叫了一句朝天阙。

朝天阙拔剑：“让小爷来会会你们！”

雷霆伏魔巨剑如同通天之柱将朝天阙带起，他一人一剑，双脚踏空，立于半空之上，一人对上数不清的黑影，他双手握剑如劈山之势，嘴角上扬：“看小爷半剑开天地，一剑戮八荒！”

紫色的雷电犹如流水潺潺，从巨剑剑身流下，顺着巨剑花纹皲裂，开出一道美丽的紫色昙花。

随着他那么一挥，紫昙顺应剑身飞出，在空中形成虚像。最快的一批黑影扑了过来，正巧扑上紫昙，一瞬间滋滋电流声响起，紫昙变得更亮更美，随即那黑影处便是黑烟滚滚，肉香四溢，血如雨下。

霍浮岚心道不好。

他手腕一转，手心一顶，不平剑便破空而上：“风集残云。”

一招出，风起云涌，天地残云集于他头顶，恍如一把撑开的云伞。

红雨落下，被云伞吸收，伞顶被染成一片片艳红色，红与白相接，相互晕染便成了渐变的颜色，红时比黄昏时天边的晚霞还艳，白时又比山中流下的清泉还干净透彻，看上去似一份独特的色彩。

看似美丽的云彩此刻也是最恐怖的云彩。

“天阙兄，你这雨淋了，我和小孩恐怕都得毁容。”霍浮岚抬手利落地接住掉下来到不平剑，边调侃道。

“这尸血这么毒？”朝天阙惊讶道，等看见霍浮岚的杰作，他眼中的惊讶只剩下了惊艳，他忍不住道：“浮岚兄好雅兴啊，既然你这么闲，要不你我换换，我这儿可一大堆难缠的东西。”

话音刚落，都等不及霍浮岚回应，他又应招挥剑，动作又快又狠，平常人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只能看见雷霆伏魔剑在空中留下紫色的轨迹，如紫线四处飞舞交织。

“你玩得这么尽兴，舍得换给我？”霍浮岚目光随着朝天阙的身影纷飞，他人肉眼看不到的身影却被霍浮岚清晰捕捉，他望着朝天阙利索的动作，揶揄朝天阙。

朝天阙闻言，侧头哈哈大笑：“知我者浮岚兄也！”

禁仙吃过禁药，仙力转化为魔力，比原本的仙力会低上好几成，发挥不出原本的威力，对于朝天阙而言，这样的禁仙，他一打百绰绰有余。

而霍浮岚只要护好小孩就行了。

霍浮岚想着一手环住小孩的腰，警惕着四周。

忽地，霍浮岚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一下。

霍浮岚转眸，漂亮的睡凤眼中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了？”

这可是小孩第一次对他作主动的举动！

可他扯了一下霍浮岚的衣角竟又沉默下去。

霍浮岚一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于是只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霍浮岚便看见了那一朵美丽却暗藏杀机的云彩。

小孩望着天空美丽的云彩，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双一向无欲无求无波无澜的桃花眼中映入了白与红交织的云彩，让他眼中的情绪更难为人所感知。

“你喜欢它？”霍浮岚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只能凭空猜测。

小孩目不转睛盯着那云彩，之后他竟抬手指向那云彩，嘴轻轻张开，停顿了一下，又轻轻合上，嗓子里发出干涩喑哑的声音，呕哑嘲哳，难听得就像是拉错了音的二胡一样：“魔……”

他竟会说话！

霍浮岚吃了一惊。

“魔？”

霍浮岚疑惑地看向云层。

魔气？

禁仙吃了禁药，死后会化为尸水，尸水中有魔气很正常，难道小孩不喜欢魔气的味道？

但是再多看一眼，霍浮岚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深厚的魔气！”

那朵云彩上的魔气越来越厚重，光是这些禁仙完全不可能让云层形成这么深厚的魔气。

霍浮岚看着看着，眼神越来越沉重和犀利。

不好！

“天阙兄，快回来！”

霍浮岚焦急地朝云彩最近的朝天阙喊道。

朝天阙略一回眸：“啊？”

只这一回眸，略高于朝天阙一些的云层上一个巨大的圆形黑影。

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朝天阙，他眼珠往上一转，只看见一个黑色的圆形的东西，它的外表像是染黑的雪一样光滑细腻，又像云一样看上去软软绵绵的，让它每蹦一步就像被空气揉来揉去，像可塑形状的面团，更别提它那甩来甩去的纤细的小尾巴，看上去莫名还有些可爱。

朝天阙仰头，啧了一声：“那是什么东西，还挺可爱啊。”

霍浮岚却从它身上看出了滔天的魔气，不详的气息从那怪物身上持续弥漫，让人心惊肉跳，几乎本能地让人想要逃离。

“天阙兄，快跑！”

霍浮岚此话一出，正好那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它口中露出洁白的牙齿，而那一颗颗牙齿竟然是无数颗骷髅头。

在朝天阙怔愣的那一刻，一颗颗骷髅头掉下，骷髅头开始长出黑色头发，黑色的脖子，黑色的胸膛，黑色的四肢，以及骷髅之下黑色的眼睛。

朝天阙能感受到，那是与禁仙完全不同的怪物。

禁仙是人，他们用武器，用身体去应战，他们的动作是真真切切受过训练的，他们是人。

而魔魁不同。它们颤悠悠地走来，身形左晃晃又晃晃，像是失去意识到醉汉，它们的眼睛里是来自地狱的黑暗，它们不由自主的流着口水，那是对美味的垂涎，对人的垂涎。没有神智没有意识，只能本能受食欲支配。

“……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朝天阙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密密麻麻，这可比禁仙恐怖多了……”朝天阙刚刚说出这句话，就见刚刚袭击他的禁仙齐齐退到了三米之外。

朝天阙：“……”

要不要这么整齐！

朝天阙腹诽。

朝天阙也退到霍浮岚身旁：“浮岚兄，魔魁就长这样？”

霍浮岚表情很严肃：“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朝天阙懵了：“什么叫是也不是？”

霍浮岚解释道：“那些长着骷髅头的黑怪物的确是魔魁，可外面那个就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一般而言魔魁没有心智，不会这样成群结队的行动，更不会组成那样强大的怪物……到底怎么回事……”

霍浮岚愁眉不展。

魔魁一批一批掉下来，不管是霍浮岚这边还是禁仙那边皆无一幸免。

“浮岚兄，那、那边……”朝天阙睁了眼睛，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

霍浮岚看去，只见那巨大的怪物一跃而下，掉落在地面，只听轰隆一声，整个山奈山都为之震动，仿佛天地都为之颤栗。

那怪物张开大口，而刚刚能和朝天阙打得有来有回的那些禁仙，竟一口就被那怪物吞入腹中，所有的魔气消散，露出那些禁仙真正的样子。

“我的伪装……”

“不要！”

“啊，怪物啊！”

“快跑，快跑！”

“救命啊，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伪装褪去，禁仙们恢复了自己的存在，他们的容貌声音恢复成了原样，但只有一瞬间，因为那一瞬间的恢复之后他们便被拆吃下腹，血，断肢，洒落一地。

而他们的残肢和残血又被跟上来的魔魁分食，化为一道道白光吸入它们的身体里。

只不过一瞬间，地面又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哀嚎、凄厉的喊叫、绝望的哭泣声仍旧在空寂地山中回荡，而发出呼救声的人却仿佛没有存在过一样，看得朝天阙和霍浮岚毛骨悚然。

“……怪不得蟠桃村没有半点痕迹，原来是这样。”霍浮岚失神喃语。

“现在已经不是探查蟠桃村事情的时候了，现在是我们如何才能活下去的事情了。”朝天阙望着那怪物。

霍浮岚抬眸。

只见吃完人的怪物蹦了一下转过身来，那娇俏的尾巴变得更粗。

它没有眼睛，但莫名地，就让人感觉到它在看他们，看霍浮岚和朝天阙。

霍浮岚紧紧攥住了不平。

朝天阙喉头滚动，雷霆伏魔剑被他双手握紧。

“天阙兄，我数一二三，你带着这小孩跑，跑得越远越好，若你没有地方去，就去神莱剑宗，找到一个名叫兰芜华的人，跟他说，你是霍浮岚的朋友……”霍浮岚目光紧紧锁定着那怪物，声音却是对朝天阙说的。

朝天阙心头大震，他嗓子涩到极致，差点说不出话来：“浮岚兄，你，你这是……”

霍浮岚勾唇淡淡笑开：“不是托孤，放心，只是早做安排罢了……”

“骗人！”

朝天阙咬着唇道：“要不咱们试一试，万一能打过呢？”

“你自己信吗？”霍浮岚只反问了一句。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霍浮岚说的是对的，只一眼，他就知道，他们打不过。

“如果非要留下一个人，那就留我。霍浮岚，我比你年长，你和这孩子都有无限可能，而我成了仙早已没有执念，就由我来打！”朝天阙握紧巨剑，站到霍浮岚前面。

“天阙兄，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不说那东西，你知道魔魁的弱点在哪里吗？你知道怎么对付魔魁吗？”

霍浮岚三问，朝天阙顿时哑然无声。

霍浮岚看他的模样，失笑：“天阙兄，感谢你的好意，但今日留下的只能是我。”他顿了顿，眉眼弯起，似打趣：“若有下次，我一定不和天阙兄争。”

真的有下次吗？

朝天阙眼眶顿时红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