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跟着那丫鬟上了楼,来到一间厢房前。丫鬟敲门,待里头的人应允后,将门打开,示意小蛮进去。
小蛮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进了房,丫鬟在后头把门关上。
刚进屋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小蛮细嗅,正是永心阁香炉的味道。里边儿一女子在正厅抚琴,也不瞧来人是谁,幽幽开口,声音似百灵鸟般宛转动人,“一故人送的香,觉得如何?”
小蛮不用猜也知道那故人正是庞统。
“这香味甜美,定是价值不菲。”小蛮趁机问道,“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红妍这才停手,抬眼看她。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像是要把小蛮浑身上下都看得通透。“公子不必多心,红妍在大堂里见着公子,觉得清爽,不似别的臭男人,故找你来说说话,解解闷。”
小蛮无奈,素不相识的两人,有什么话可说?要是自己是男子也就罢了,可自己同为女子,还是个喜欢上蹿下跳的女子,面对这位文静贤淑的美人,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多谢红妍姑娘抬爱。”
“不知公子贵姓?”
一瞬间的思索后,“在下姓言,不必言说的言。”
红妍在说话间已走到小蛮跟前。她的身子婀娜,每一步都走得风情万种又不失端庄,小蛮心下感慨,难怪那么多男人见了她眼睛发直,真乃人间尤物。可是美虽美,却有些刻意,像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排练过无数遍,一颦一笑都恰到好处,却失了真实。
红妍仔细瞧她,又侧过脸看一旁镜子里的自己,略失神,“言公子,不,言小姐,你说,我们两个,谁更美?”
小蛮心下一紧,她竟发现了!接连被两人识破女儿身,小蛮万分受挫,“你是如何知道的?”
红妍妩媚一笑,“小姐清秀,这身衣服配你正是合适,一眼看去的确是个俊秀的公子哥,可红妍见过的男人多了,自能分辨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小蛮无奈,不再装模作样摆公子派头,泄气地往椅子上一坐。
红妍又仔细瞧她,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又问,“小姐来这做什么?”
小蛮见她娇滴滴的模样,随口说道,“唉,我听闻红妍姑娘乃京城第一美人,特来瞻仰风采。”
顺便再讨个住处。
红妍似笑非笑,“再美又有何用?”说着勾起小蛮的下巴,“男人要的,从来不是美,是新鲜感。等玩腻了,他就会把你丢了。”
小蛮不知道她突然唱的哪出,又不喜人碰她,便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怎么会呢,红妍姑娘如此美貌,令人百看不厌。”
红妍不语,有些悲伤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可知,我曾与他夜夜笙歌,芙蓉帐暖,他最爱喝这种酒,我便喂他,让他喝个够。我投他所好,什么都给他,那时,他最爱来我这儿。”红妍倒满酒,却未饮下,而是看着小蛮。很明显她这番话,是说给小蛮听的。
小蛮心中不快,她知道那个“他”是庞统,可小蛮对他们两个过去的事一点兴趣也没有。莫不是认出她了?小蛮正想说话,却突然觉得浑身乏力,连忙双手扶桌。
红妍却好似没有看到她一般,“我是京城第一名妓,为了他,我除掉多少女人,现下又有谁能比得过我?”
“你在香中...加了什么...”
红妍不答,只是恨恨地对她说道,“他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等过些日子便会厌倦你,你以为自己可以得意多久?”
小蛮再也撑不住,未等她说完,就没了意识。
红妍终于停下,口中喃喃,“只要你不在,他就能娶我了。莫要怪我。”
是夜,西北军营。庞统坐在帐中,面容依稀有些憔悴,尽管已经加强防守,今早仍在军营旁的湖边发现一处尸体。凶手仍是逍遥法外,毫无踪迹可循。
“启禀将军,府上飞鸽传书。”
庞统正阅读兵书,闻言抬头,“呈上来。”
他刚刚离府没多久,却有飞鸽传书,怕是急事。
“夫人失踪,房中衣物俱在,未带行李。”
庞统皱眉,府上戒备森严,门口有侍卫看守,出门后亦有护卫跟着她,人怎么会突然不见?逃走的话岂非连衣物行李都不拿?庞统顿觉疑惑丛生。庞府树敌无数,若是小蛮落入歹人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来人,备马!”
第二日,小蛮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里,车里堆着许多布袋,伸手去摸,有些软,不知里面装了何物。她艰难起身,隐约看见驾车的人穿着白衣,背影有些眼熟。
她上前撩开帘子,大惊,“是你?”
“你醒了?”
那人回头,粲然一笑,一双美目嵌在精致的脸上,竟比女人还美上三分,正是醉香楼里取笑她的男子。
小蛮想起自己昨夜被红妍迷晕,心想此人一定不怀好意,着急道,“你要带我去哪里?你和红妍是不是一伙的?是不是要害我!”
男子不紧不慢,“小公子,这你可误会我了。今天早晨,我路过红妍姑娘的房间,听到她吩咐下人,把你放入一辆装满盐的马车,再找匹临近县城的马,老马识途,等城门开后便会拖着车子回到县城。她和县太爷商量好了,你一到城门口,县太爷就会带着侍卫出来,把你当作贩卖私盐的商人抓起来。”
“大宋律令,贩卖私盐者,重杖处死。”小蛮意识到现在处境危险,连忙问他,“你来救我?”
“是啊,可惜某人刚刚还怀疑在下是坏人。”
小蛮有些感动,“谢谢你啊。我们现在到何处了?”
男子看看前方,若无其事地答道,“啊,前面就是县城门口。”
话刚说完,就远远地看到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冲来。
小蛮又急又恼,“知道有危险你还来!!!”
男子但笑不语。
此时逃走已经来不及,小蛮眼睁睁看着那一群人逼停了自己的马车。
一军官自马上跳下,推开男子,钻进马车,拿出一袋盐,用刀挑开,甩到地上。
“回大人,果然是私盐。”
马上一官服男人立刻怒骂,“大胆刁民,竟敢贩卖私盐,还好本官及早得到消息,今日你要穿城而过,提前带人在此地等候。来人,将他们拿下!”
小蛮大喊,“明明是你勾结醉春楼的人,想要栽赃陷害我!”
“证据在此,还敢抵赖,来人!”
侍卫们听到命令纷纷下马,拿着刀杀过来,不像是捉拿归案,而是想直接致他们于死地。
小蛮见那男子依旧坐在马车上,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忙用手推他,“你快走,他们要杀的是我,不会来追你的。”
男子见她一副舍身如命的样子,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而后腰间宝剑出鞘,他飞身跃起,朝那些侍卫杀去。剑光凛冽,十来人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不一会儿就都躺倒在地,鲜血四溢。
那县官见此,立刻掉头,男子一个翻身便跳到马上,一剑割喉,县官瞬间殒命。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所有来杀他们的人,都命丧当场,小蛮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这人看着温良,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难怪他明知危险还要来,对他而言,这些人根本不足为惧。
男子拿手绢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宝剑收回,他转身朝小蛮款步走来,白衣胜雪,竟未沾上任何血迹。
“走吧,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