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回到庞府,文春和几位护卫在门口迎着,见着她,无比激动,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责怪自己没能好好照顾她,把小蛮失踪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小蛮当然没敢和他说自己是偷溜出去的,只强调是歹人过于狡诈,好让文春少些负罪感。
庞统送小蛮回到永心阁。小青见小蛮回来,眼圈也红了,小蛮心中懊悔,早知会让他们如此焦急,就该留张字条。以后说什么也不能不告而别。
“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你要走?”庞统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憔悴,小蛮惊讶他不留下来休息一晚再离开。
“你不知,军中最近发生数起命案。每晚都有一名士兵被残忍杀害。我已命人在军营外围严加看守,入夜后无要事不得外出,可还是有人惨死。”庞统提起这件事,眉头紧紧皱起,再不追查出凶手,恐怕无法给军中将士一个交代。
小蛮终于明白为何庞统这么着急要赶回去。
庞统已加派人手看护军营,想要每天溜进来杀人却不被发现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士兵到夜里不能随意外出,这么大的军营,是如何做到每晚都准确找到恰好有事出来的士兵?
难道...
小蛮看着庞统,将自己的推测告诉他,“凶手很可能就混在军营中。而且,不是凶手找士兵,
而是士兵找凶手!”
“士兵找凶手?”庞统不解。
小蛮引导他往自己的思路上靠,“军营中,有没有什么地方,是每个人必须要去的?有没有地方,是就算夜里也要去的?有没有地方,是得一个人去的?”
庞统眼中一亮,“我立即动身。”
小蛮拦住他,“飞鸽传书,岂不更快?”
的确,今晚之前自己肯定赶不回去,庞统决定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又想到自己许久解不开的谜团,小蛮竟一下子有了思路,不由得心生赞叹,半开玩笑地说,“夫人真是机智过人。”
小蛮得意,“怎么样?如果你还缺个军师,我小蛮可以勉强同意。”
“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那你带我去军营吧!”
庞统摆手,“不可。”
“小气!”小蛮撇嘴。
庞统预计她会是这个反应,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得尽快将事情吩咐下去,等会再来看你。”说完便快步离开。
小蛮回到屋中,闻到熟悉的香气,虽清雅沁人,但总让她想起先前自己被迷晕的经历,便吩咐小青把香换了。可这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踪影,大概是刚刚看到庞统过来,刻意退下了。
小蛮躺到床上,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自己虽未在这里住上许久,回来以后却有种归家的感觉。
拿到庞统的军令交给皇上,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小蛮不担心皇帝会杀了庞统,毕竟庞统手下的将领都对他忠心耿耿,他被杀,那些将领定会迁怒皇帝。更何况,庞太师也不会坐视不管。皇帝只想拿到确凿证据后公示天下,给庞统一个密谋造反的名声,让他失去民心。
自己最担心的是,庞统知道自己骗他以后,会不会将怒气发泄到皇帝身上,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相处多日,小蛮已然明白他的心意。说不感动是假,可是任务完成以后,她就要离开,注定要辜负这一段情。
想到这儿,小蛮有些心酸,或许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不能像寻常人那般因爱而结合。如果是在从前,小蛮虽对皇帝没有男女之情,但二人青梅竹马,日后自会相敬如宾,做一对恩爱夫妻。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大风大浪,小蛮对日后的生活不再有向往,而是生出一种苍凉的宿命感。
嫁给皇帝,当他的皇后,是她必定要走的路。
屋中香气四溢,小蛮的脑袋越来越沉,半睡半醒间,小蛮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床边。
想起身,可浑身无力,眼皮也抬不起来,慢慢陷入昏迷。
“将军!”
小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庞统房前,庞统让她进来,“发生何事?”
“夫人...夫人又被歹人劫走了!”小青满脸的惊慌失措,“奴婢刚刚去为夫人取些茶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夫人不见了,桌上还留下了这张字条。说着将字条呈上。
“五日后,大辽军营,只身前往,若发现多带一人,尊夫人尸体奉上。”
庞统目光一冷,竟是辽人!他从未对外公开小蛮的身份,为的就是保护她,可如今为何让辽人知道,而且准确无误地从小蛮房中带走她。
庞统又摸了一下纸条,墨迹未干透,像是刚刚才写。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将军您离开后,我便去厨房了。”
庞统皱眉,“厨房离永心殿不远,从我走到现在,已过了半个多时辰,怎么刚刚才发现夫人不见?”
小青闻言身子一僵,“将军...”
庞统将纸条扔向她,神情虽未变,声音中已然带了怒意,“这分明是你写的!还不从实招来!”
小青大惊,起身往门外冲去,此时房门无人把手,不料庞忠眼疾手快,一个飞身拦住小青,将其制住,小青见逃跑无望,未被缚的一只手拔出腰间的一把短刀捅向腹中。
“他们拿我娘要挟...将军...对不起...”小青口中鲜血直溢,终于咽气。
庞统见此,眼神更冷。第一次是小蛮自己溜出去,他们未能料到,而这一次,却自己下手了。他们让小青潜伏许久却未动手,说明并不想杀小蛮,而是要判断小蛮是否有利用价值,或者是说,是否是一个可以要挟自己的筹码。如今,他们该是知道小蛮对自己的重要性,所以掳她而去。
“将军”,庞忠露出担心的神色,“他们是冲着您啊。”
庞统不语,踱步走到窗前,双手缚在身后。他的面容冷峻,目光如冰,月光洒下,给他玄色的衣袍镀上一层银辉。从前的他,从无所惧,万物皆可视为棋子,可有了挂念的人,便有了弱点。自己不惧死亡,有他亲自培养的将士在,自也不会担心死后大宋会落入辽人之手,但自己的承诺将无法兑现,她会不会责怪自己?
此时夜幕已临,繁星如棋,他即将要下的这一局,将是万般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