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鹿城知府的府邸可谓是宏大壮阔、精美绝伦,前院有一个巨大的荷花池,虽说明天就是中秋佳节,天气渐凉,但是这荷花还是开得旺盛,荷花池被中间的木桥隔开来,一直通向那座富丽堂皇的深鹿殿。
“就是那了。”
梦令对自己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那了,她现在正在深鹿城通判的屋顶,暗中打探着那座不知非法收缴了多少赋税修建起来的琼楼玉宇。
她轻轻地翻下通判府屋顶,拍了拍衣裙上沾染的灰尘,这知府想必是做贼心虚,不仅府邸的戒备森严,出行都要配十几个护卫在旁边,所以只能登上这通判府屋顶探个究竟。
快要到辰时了,她穿过尚还冷清的街道,转了几个弯,走进了一家教坊,那教坊上面挂着木牌——深鹿教坊。
一个月前她凭借自己的武功功底经过了层层选拔,最终成为有资格在中秋夜给知府跳舞的三十位舞娘中的一员,再经过最后一天训练,明晚就是那位贪吏的死期。
中秋夜,深鹿城,知府官邸,一派热闹非凡。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大殿之上深鹿城的各位官员觥筹交错,劝酒声、喧哗声响破天际。
舞娘们被引到深鹿殿西边的一个厢房,嬷嬷让姑娘们梳妆打扮一番,等待传唤。
“都打起精神来哈,咱们练习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晚上这一哆嗦,要是能得了知府大人的嘉奖,咱这名气也就算是打出去了,对大家以后百利无一害。”
“以后可还是要跟着嬷嬷干,吃香的喝辣的。”一位开朗的姑娘应声道。
“那是自然,有我一口吃的,自不会让我家的姑娘们饿着。”
这教习嬷嬷是极好的,平日里教习她们功课不说,有时候梦令回坊时间晚了,嬷嬷都会留口吃的在锅里,嬷嬷可是为教坊的姑娘操醉了心,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就白了几根。
此时,一位小吏在门口传唤。
“嬷嬷,叫咱们上去呢。”
“好嘞,这就来。”
“都把自己收拾好,列好队形,等会儿直接从大殿里进,这深鹿殿是有点威仪,也别都像是没见过世面似的东张西望,好好跳完咱们的舞就完事儿,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了。”姑娘们齐声道。
梦令她们被小吏引着,一步一步走上那大殿,映入眼帘就是那一派奢华的气象,华堂耀金辉,绮席焕宝光,这殿宇,恐怕能和和皇宫大殿拼上一拼了。
梦令看到了那悠闲地斜躺在殿席正中间那位,用手支着自己的头,身材修长,着华贵绿衣,束腰松松跨跨地系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殿里众人。
嘶......长得有几分姿色,不像是什么知府,倒像是一位浪荡贵公子,但是不管怎么说,欺上瞒下,对上克扣朝廷的拨款,对下收百姓重税,如此贪吏岂能苟活于世?还在这里潇洒快活,应当去下面会会阎王,问问他老人家答不答应?
长得好看不能作为他的免死金牌,梦令可是一位嫉恶如仇的侠女,岂能色迷心窍?
叮叮咚咚,随着一位乐官轻轻挥动手中玉箸,奏乐正式开始,编钟、古琴相映成趣,席间众人也不再谈论,开始认真欣赏曲目,姑娘们翩翩起舞。
这舞已经是排练过成千上万次的了,瑶姐姐是领舞,一直位于舞蹈队形的中间,其余众姐妹会时不时地变换队形,梦令想要接近那位知府只有两次机会,第一次呢,是姑娘们都要朝着瑶姐姐转圈的时候,背朝知府,不好实施,第二次就是舞蹈末尾大家一起朝向知府大殿的时候。
那知府旁边有两位护卫,相必也是江湖上能数得上的好手,不管是哪一次,都还是有些距离的,如若直接去刺杀,应该会引起两位护卫的注意,到时候免不了厮杀,虽说有赢得把握,但是却也给这位知府提供了逃脱的时间。
所以,梦令想了一个最完美的办法。
音乐毕,舞步停,姑娘们调整队形准备下一个曲目。
此时,梦令迈着轻巧的舞步开始独舞,嬷嬷没上殿,众姑娘都愣了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设了这一情节,乐师们见状,又开始跟着奏起了乐,只见梦令云手、踏步翻身一连串的动作衔接起来,正慢慢离最上面那位越来越近了。
她开始在案前近距离跳舞,因为是一位舞娘,大家都没多想,反而都在期待着这位舞娘要玩出什么花样,就连那两名护卫想要向前阻止,也被那位绿衣知府拦了下来,一副意味深长我倒要看看你要干什么的样子。
梦令舞姿轻盈曼妙,因为先天习武,而后修习舞蹈,轻巧的侠气扑面而来。
伴随着音乐,梦令先往绿衣知府酒杯里面倒满了酒,轻轻抬起他的下巴,那知府直视梦令的眼睛,却也乖乖被梦令摆弄,梦令抬手将酒灌了下去。
二人眼神拉丝,她又绕过案桌,抚上他的脸,皮肤还蛮光滑细腻的,转身整个人跌在了那人怀里,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又将酒给满上,给他灌了下去,那人并未反应,也没有借机搂住她的腰,而是照旧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大人,让奴婢侍奉您喝酒可好?”
“哈哈哈哈。”
那人大笑,用手勾了梦令的下巴,另一只手圈住她的腰。他情意绵绵地看着她,仿佛他真的很深情,他将手抚向梦令的嘴唇。
“这位美人,用这里侍酒。”
好吧,梦令得承认,她为了杀他下了好大的勇气才出此下策,在勾引人这一方面,这位知府大人比她擅长。俩人在一起,倒是显得她僵硬了。
那人见她发窘,笑得越发猖狂。
梦令心中发疑,按说她这样魅力无穷的女子,即使不用什么手段,任何男人分分钟拜倒在裙下,在她面前游刃有余又无讨好之意的不多见,定是府中多闭月羞花的美人儿,这位佛面蛇心的浪荡知府,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姑娘们搞不清楚状况,大庭广众之下不好贸然发问,只得继续完成后面的舞蹈。
下面的官员对这位知府无不谄媚奉承,微笑着一次一次地敬酒。
那坐在左边第一位的大人,年岁想是有些大了,颇有运筹帷幄的老臣风范,但梦令看他面相不好,还不如这位知府长得秀气。
那位大人举杯朝向坐在正中间的知府,音乐声太大,也不好大喊交谈,浪荡知府点头致意,随后超怀里的梦令发号施令。
“美人儿,侍酒啊。”
梦令以为真要她用嘴侍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难道他们这些官员平时都这么玩吗?
初出江湖,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高看自己的见识了。
她以为一位知府,虽然背地里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是明面上还是要维护一下在官员和百姓面前的形象吧,她以为她这样举止大胆,手足无措的定会是那个知府,没想到竟估摸错了他的脸皮厚度。
而最最惊讶的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舞女用来侍酒,毫无违和,理所当然。
当梦令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常听大人们提起,这个江湖暗流涌动,特别是女侠,处境更是艰难。她记得她离开时,家里人千叮万嘱,小心行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聪明机智,武艺超群,样样不输男子。但那是她第一次对那些叮嘱有了实感,是那些大人们提起的事情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那知府见梦令不作为而是在沉思,笑意盈盈地提醒道。
“想什么呢?你不是要侍酒吗?倒酒杯里面给我啊?”
这个没有正形的浪荡知府,惹得梦令一脑子不愉快,再忍忍,再忍忍,等姑娘们都退下。
梦令从那位浪荡知府怀里起身,她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暂时待在这位知府旁边就好。还是年轻,演戏的信念感说没就没了,也难以再堆笑出来。
她蛮不情愿地把酒杯斟满,又将那酒杯奉上。
那浪荡知府没什么所谓地来了一句。
“喂我。”
......
这浪荡知府还真是入戏呢。
音乐渐缓,姑娘们轮圈谢幕,又伴随着最后音乐声缓缓退下了,只留了梦令一人在殿上,差不多了,现在前路已明,一会儿只需一击致命,运用魂影迷踪步迅速撤离就可全身而退。
梦令拿了一颗葡萄,又跌倒在那浪荡知府怀里,努力学着娇媚的样子将葡萄喂到他嘴里,他将手盘放在脑袋后面,一点也没有提防她的样子。
这次她提前拿出来了她藏在腰间的细长匕首,藏在袖子里面,找准时机,冲着那浪荡知府的心脏位置刺了下去,可是却听到轻轻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什么情况?他穿了甲衣,他对她早有防备?
他并没有推开她,而是笑了起来,好像也不怕她继续刺他。
不对不对,梦令冷静下来,那位知府不是这样的,他做的亏心事儿太多,每次出府都要集结够十来号护卫才肯出门,而且每次出门必走闹市,这也就是梦令没有办法在平时刺杀,只能作为舞娘在中秋夜刺杀的原因。
因为她正坐在他的怀里面,那匕首并不显眼,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意图行刺,只是那位浪荡公子,依旧将两手放在头后面,她大可以现在去刺他的眼睛,脸上总不能也有什么防备吧,但是现在她却迟疑了。
初出江湖,行事还是过于鲁莽了,肯花一个月的时间去教坊学舞蹈,怎么关键时刻却出了差错。
只见那浪荡知府把手从头上放下,转而放在梦令的脑袋后面,将她的头按向他的肩膀,嘴在梦令的耳边轻轻说道。
“我退出皇都你们还不满意吗?赶尽杀绝?”
说这话时,语气没了刚刚的浪荡,反而满是冰冷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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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次刺杀杀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