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定待我不薄 第4章 不算白忙活

黎夙一路急行向南，四周的林木逐渐变得稀疏。

梁忠虽有些功夫底子却只能勉强跟上，他不敢落下，拼了命跑，却始终摆脱不了被凝视的感觉：难道那些东西一直跟着吗。

有了这个猜想后，他便神经质的觉得林间，所有黑色的角落，都藏着一双毒蛇般的全黑瞳孔。

梁忠感到如芒在背，精神绷紧极度敏感。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林间咻的一声钻出。

“啊——别……”梁忠恐惧的高呼出声，反应过来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只老鸦。

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黎夙停下了脚步，目光向他投射过来。

梁忠一抹额，冷汗连连：“小公子，抱歉，我们快赶路……”

梁忠话未说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黎夙已经折枝为剑，与他擦身而过，好像就是一眨眼的事。

梁忠骇然回身，什么时候到的那。

只见黎夙长身鹤立，单手持枝，周身散落着数支箭矢。

梁忠重足而立，瞪大了眼：“是他们，那些怪物来了！”

几乎是话落即刻，林间窜出两道黑影，他们的瞳孔皆是全黑。

黎夙瞬间就迎上了他们的架势，以一敌二，不落下风。但林中还不断射出弩箭，数量众多，角度刁钻。

黎夙有几次差点中招，还得应对实力不弱的二人，逐渐落入下风。

梁忠手脚发颤，瞳仁中的黑色不受控制的溢散，脑中浮现那个佛面蛇心的男人。

“解药吗？我这从来就不存在什么解药。”

梁忠眼里中是熊熊烈火：“没有？你骗我！我为你背叛了老爷！背叛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

那人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不不不，你是为了你自己。而且你不是一直知道解药吗？”

梁忠抬眼黑色的瞳仁向外晕开，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球，惶然在那人眼中，看见了自己丑恶的样子。

“好了，我很喜欢你 ，如果你愿意继续给我做事的话，还能多活……”

梁忠爆呵一声：“我不要！”随后疯了似的逃走了。

那人不俗的面庞上挂着笑，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城中府的匾额在火势中湮灭。

那人摆了摆了手，五六个瞳孔全黑的傀儡追了上去。

有一人上前禀告：“郭兹大人，带兵的是金将军。”

郭兹笑道：“去叙叙旧吧”

梁忠从回忆中抽身，此时一道流矢袭来，避无可避之下，黎夙突然闪现格挡开了这箭。

锵的一声，那箭矢滑到了梁忠的脚边。

解药，解药……黎氏一族，药人，可解百毒。

梁忠紧握住那只箭矢，黑色的瞳仁几乎占尽了瞳孔，口中低喃：“我不要，我不要变成那种怪物。”

他死死凝视着黎夙的身影，就当黑色覆盖整个瞳孔的时候，黎夙的身影似乎一瞬间放缓了。

他在等，等一个时机，恰逢黎夙斜身闪至他跟前，两名傀儡飞身压制了他的招式。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梁忠发了狠，手中箭矢刚刚扬起，箭尖直指心脏。

咻的一声，一道箭矢破空而来，梁忠握着箭的手被狠狠钉在地上。

“谁！”梁忠近乎丧失了理智，一只手掌心被洞穿，当即用另一只手握住箭矢，企图继续攻击。

不过没有这个机会了，黎夙手腕一翻，梁忠的手就齐根断开。

“啊啊啊——”梁忠此时全无反抗之力，断肢之痛似乎唤醒了他的神智。

梁忠疼的目眦欲裂，额上布满冷汗，却仍装作不可置信，企图颠倒黑白，蒙混过关，他一直是这样过来的：“小少爷……何故……”

“小夙公子，当心身后。”

梁忠一下子被镇住了。掷地有声的一句，语调平缓，却不失力量。

他怎么会在这里！梁忠僵硬的转回头，直到见到那人的真容，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来人正是陈宵玦，陈将军。陈宵玦端坐马上，抬手一挥，身后的一支队伍立刻一拥而上，揪出了林间放冷箭的。

战局瞬间扭转，黎夙利落的解决掉一人后，剩下一个是最难缠的，黎夙身体也快到了极限。

黎夙一个不稳，失了准头，眼看就要硬生生抗下一刀。陈宵玦弯弓搭箭，一箭弹开了傀儡的刀刃。黎夙趁机结果了这人。

陈宵玦翻身下马，黎夙不带感情的看向他，火把的火光摇曳在他脸上也化不去的木然。

陈宵玦对他这名义上的弟弟这副面孔，习以为常了，可今天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相顾无言，黎夙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包袱，塞到了宵玦手中。

宵玦打开后，东西很少，一眼能看穿。一个城主令牌、一个长命锁、还有一封信。

看完那封信后，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狗皇帝。”陈宵玦咬牙切齿挤出一句。父亲殉职，他终究是来晚了一步。陈宵玦紧紧捏着那封绝笔信，不愿放开，却又生怕弄皱了，心中悲痛难以压下，但如今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谢谢。”陈宵玦朝黎夙道谢，随后该和叛徒算算帐了。

“梁伯。”

梁忠惊恐的看向陈宵玦，看到他眼中跳跃的火光和自己，知道一切都完了。

黎夙做完城主托付给他的事情，就立马决定折返回去找洛珩。

忽然冒出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挡在了黎夙的面前。

“小夙公子，是吧。”常俨摸着自己一寸胡须，乐呵呵说道“你的——”

常俨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吃力一嘴的灰，“小毛孩，你急着找死啊！”

黎夙头也不回的走了，常俨气的冲陈宵玦直嚷嚷：“你弟弟心脉紊乱、气息微薄。理当静养，切忌动功，你看。”

陈宵玦从梁忠嘴里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淡淡应声：“他我一向管不到。”

随后飞身上马，属下上前汇报道：“刺客五人，全数死亡。”陈宵玦闻言没什么反应，吩咐好善后，就下令继续全速驰援玉溪城。

常俨不紧不慢的吊在队伍后面，撇撇嘴道：“怎么说，一起生活了六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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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汹汹战火，引动猎猎狂风。郭兹扶额斜眼，看似兴味盎然的打量着傀儡带回来的小姑娘。

洛珩被带到玉溪城城楼上，虽没对她有所禁锢，但仅从城下楼头所布置的人马，也不可轻举妄动。

越是危急，洛珩表现的却越加镇定。

郭兹听完傀儡的汇报，突如其来的笑容，令洛珩沉了沉眼睫。

郭兹拿出块布条，粗略比了比，兴味道：“这是你放的吧，好孩子。”

洛珩一看便知，是她留在城主府的“有人攻城”布条。洛珩既做了此事便不会后悔，何况她早就预感到了更何谈惊诧了。

郭兹并不在意洛珩平淡的反应，丢了那块布继续道：“让我猜猜你还做了什么，黎夙你带出去的？”

“难怪城中遍寻不到，我给他下的毒，应该足以令他走不出这座城。”郭兹在洛珩面前慢悠悠的转，像是自说自话，“若不是梁忠，我还真把他弄丢了。”

洛珩听到毒后先是一惊，后又是一沉，梁忠？那些个黑眼睛的怪物原是跟着梁忠来的，洛珩不由顾虑起黎夙。

郭兹凭栏远眺，兴致缺缺：“寻常人三倍的药量，原是我高看他了。”

黎氏血脉，也没有那么神嘛。但当郭兹察觉到傀儡的死亡后，眼睛忽得就亮了。

“我还真是小瞧他了，黎氏后人，名不虚传。”

洛珩偷偷抚上了腰间的木枝，指望这个的确有些滑稽，但如果呢，如果黎夙真有他说的那么神呢？

“嗯？”仅是一瞬间郭兹就拿住了洛珩拿木枝的手，洛珩怔愣的睁大了眼，她的手甚至才刚搭上，就被发现了。

郭兹倒没生气，甚至是柔声细气的将木枝从洛珩手中抽出。洛珩心下一沉，有些发怵，她看不出这木枝有何不同，但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

洛珩都没意识到，她已经潜移默化的相信在破庙里看到的那把剑是存在的。

郭兹端详了那木枝一会，翻手间就将它碎成几截：“关系不错嘛？你猜他会不会来找你？”

许是洛珩的表现的过于严肃，郭兹笑着安慰道：“不用紧张，我只是想问他点东西。”

“听说过黎氏后人的血肉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之效吗。”郭兹搭上洛珩的肩膀，洛珩是极不适应这种距离的，察觉到洛珩的不自然的郭兹，反而是笑得更灿烂了。

“若是你那位朋友黎夙，疗愈一个哑疾，自然不在话下。”

洛珩怔住了，这个话痨精抓她过来后，一直没把她怎么样，话里话外都像在套她的反应，她心里已经有了个预感。

如她所料，郭兹说道：“不会要了他的性命的，就麻烦你帮帮我了，也是帮你自己。”

话落郭兹翻手一变，手中就出现了一粒丹药，洛珩心中警铃大作，直觉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郭兹轻抚上了洛珩的脸颊：“多漂亮的眼睛啊”洛珩不动声色的避开了。郭兹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掌心一扬就要打在洛珩脸上，却在接触之前停住了，最终只是轻拍两下。

洛珩闻到一阵奇异的香味，似乎是从郭兹身上传来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丹药，洛珩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一掌拍落了那颗药丸，旋即拼了命的疯跑。

郭兹并不意外，只是直起身来，饶有趣味的看着洛珩夺路狂奔，两边的士兵就足够搞定她了，若他亲自出手未免太欺负人了。

夜色沉沉，刀光剑影编制成的大网，笼罩下来，越收越紧，几乎令人窒息。

洛珩委实没什么身手，不过依靠直觉勉强躲开几刀，就被逼死到了石栏边，身后离地三丈高。

两把刀一左一右架在脑袋上，更糟的是手臂上的伤口好像又流血了，洛珩是动弹不得。

明明知道跑不掉，偏偏还要试这一下，现在滑稽的她自己都要忍不住笑了。

郭兹缓步而来，手中还是那颗丹药，一招手挥退了架在洛珩脖子上的剑。

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郭兹捏起洛珩的下巴，洛珩发了狠，趁郭兹不注意一口咬了上去，随后即刻翻过了身后的石栏。

洛珩翻过去后，顿时感觉轻率了，但这时容不得她反悔了，强烈的失重感顷刻席卷了知觉。

下一瞬，洛珩感觉落入了一个柔软的环抱，眼前赫然出现一张眉目稚嫩，静若寒潭的脸，是黎夙。

一会不见，他脸上多出了几道细细的伤口，想来……太近了，洛珩不适的一掌推远了这张脸。

接着就感觉黎夙泄了力，再一看他居然已经阖上了眼睛。

一掌拍晕了？想法很荒唐洛珩马上否掉了。现下洛珩只能匆忙的调整落地姿势，最终狼狈着陆。

还不错，没死，就是腿骨好像断了。

驻守城门的敌军，刚要赶来拿下洛珩和黎夙，就被突如其来的箭矢一箭穿心。

洛珩觉得眼前视野越来越模糊，甚至脉搏都变得微弱了，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喊道。

“是陈将军，我们有救了！”

“杀啊，赶走他们！”

好结局啊，她这一晚忙活也不算无用。

洛珩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似乎感到了雨水落下，接着又没了，一张留着胡须的脸映入眼中。

郭兹看了看被咬的那只手，忽地一笑：新奇，居然有人敢咬他，若日后能再见。

又远远望着城楼下的陈宵玦，“也罢，金师弟那边应该拿到东西了。”陈宵玦也看向了他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箭矢破空而来，射空钉在楼柱上，城楼上哪还有郭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