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存刚要跳下一个坡,却被洛珩扯住了衣服,洛珩将手指抵在唇上示意禁声。
栗存心中不快,但对上洛珩一双沉静的眼睛,觉得洛珩不像没事找事的性子,也耐下性子观察起来。
静了良久,粟存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静的很啊?耐心几近告罄。
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今夜是否太静了,无论是山下的水榭,还是山上的行宫别院一概没有声音。
“今夜整座玉溪山都太静了,往常的管线歌舞不是一直奏到天明吗?”栗存无意识呢喃出声。
洛珩这时朝东北方指了指,粟存这时才发现几百米远处有一长队人穿梭于密林间,他们的队伍长到看不到尾。他们刚刚是在了山脊的另一边,加之动作安静栗存才察觉不到。
现在他们已经翻过山脊,浩浩荡荡朝山下行去,这干人的来向正好与洛珩相反,但去向却和洛珩他们如出一辙,如果刚刚没有停下来的话,线下就和他们撞上了。
栗存心里一阵后怕,同时疑虑连连,低声问道。
“你怎么发现他们的”也太敏锐了吧。后半句栗存只在心里略略感慨。
洛珩摊了摊手,敷衍过去。自从来后好像感觉异常敏锐。
这干人走的近了,栗存细细辨去,“奇怪他们装着不像往常的侍卫。”
洛珩心头一紧,还以为这的守卫就是这样装束的,现在看来他们一身戎甲怎么那么像——兵。
人数也不对,太多了,队伍好像连绵不绝。
以及从刚刚开始一直传入耳中,似有似无,却连绵不断的崩石之声。
洛珩心中忽而升腾起一个荒唐的想法,不免气笑,上天待她委实不错,惊喜一茬接一茬。
洛珩一把拉过栗存的手,在其手心描到。
“可能兵乱,小心”
理解了洛珩在说什么后,栗存首先是不可置信,随后略略思索觉得不无道理,接着极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栗存眼神一动坚定的回望着洛珩那双平静的眼睛。
“我是从北方战乱之地来的,乱与不乱之间留给守将的时间都短,留给普通人的时间更是极短。”
“城里是不能待了,我们出城。”
栗存专行霸道,当机立断,这就要带着洛珩,绕开这些士卒从另一个方向下山。
洛珩又拉住了这个小霸王。她虽没经历过战乱,但多少也知战乱对寻常人的伤害。
栗存不等洛珩温吞写字抢先说到。
“放心我知道一处狗洞。”
洛珩闻言摆了摆手,尽量言简意赅的写了几个字。
“告城主”
他们既是行踪隐蔽,那守军定要早早知晓,好早做准备。她无力阻止兵乱,少死几个是几个吧。
察觉到洛珩意图的粟存,此时看洛珩却带上了些异样。
洛珩不知这是出于正面的,还是怨她傻。
栗存表情几度变化,显然是纠结极了,最后回以洛珩的,还是那个坚定的眼神。
“好,我去,你快回去带其他人出城。”
栗存刚要走,又被洛珩一把拽住了,是她主动提出来的,她不能让别人去涉险。
栗存拳头紧了又紧,她手中的药草若有意识,那必然是苦不堪言。
洛珩知她情绪,简短两字,“我去。”
“你是哑巴怎么说。”
再多的质询都被洛珩态度坚定的咽了回去,洛珩不做解释,瞧好了一株植物,折了开,用植物显色的汁液在外衣内侧写下,“有人攻城”
洛珩在其手心写下,“我可以”
栗存眼神动了动。“最后一个问题”
“你叫什么”
“洛珩”
栗存在心中默念了念,将采来的草药,留了些给洛珩,接着头也不回的下山了。
洛珩看着手中被捏成一团的草药,无奈笑笑。
随着迅速跟着粟存下了山,极力避开了那干队伍,但洛珩一颗心始终悬着。
两人在大街上分离,洛珩此时无比庆幸先前记住了,城主府的大致方位,只要一直朝北走就好了。
月光冷凄凄的印在洛珩身上,在地上拖出了长长的虚影。漫漫长街洛珩只能听见嗒嗒嗒的的脚步声,和咚咚咚的心跳声。
手脚紧张的发凉风带起草木的沙沙声,都能惊的洛珩频频顾盼。
小栗存啊,我还是怕的。
终于回到了那个肃穆的朱门前,高高的匾额上书城主府,城主府门口空无一人。
洛珩撕下衣服上写好的一条,步伐稳健的走上台阶,手中被攥成一团的草药却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洛珩走到大门前,深吸一口气,手攥成拳,接着拳头就如暴雨怒涛般落下。
又急又快,击门声不绝于耳,后来甚至觉得不过瘾,连脚也用上了。
又敲又踢,这阵帐有冲天的气势。
直到听见一门之隔后,有嘈杂的架势,确定有人会来了之后,将布条匆匆搭在门环,就头也不会的飞奔走了。
她可不想给逮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问我是问不出什么,这样最好了。
此番也算对得住,她那浅浅的良心了。
洛珩记着与粟存约定的方位,在大街小巷中不断穿梭。
直到跑出了一条街,洛珩才敢慢下些速度,大口的喘着粗气,脚步却是一刻不停。
黑云翻滚,狰狞的与明月绞斗,月光时隐时现。
洛珩耳中传入几声,微不足道的声响,像是石块相击的沉闷,又比那脆生些。
洛珩向后侧头瞧一眼,街上空无一人,仅有几张扬起的纸片。
洛珩眼角抽了一下,心道:怪有意境的呢。
结果一会头,一道白影掉到了面前,洛珩身体就像早有预谋似的,丝滑绕过,然后玩命跑。
什么玩意,怪像鬼的,虽然不排除就是鬼。罢了新地方,成分复杂点不奇怪。
洛珩这样想着心中就释怀了,当然身体反应很诚实。
“不许跑”
身后的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喊,洛珩对此置若罔闻。
但是没跑出几步,就被怪玩意,一把捞了回去,连托带拽的就被拉进了街边的窄巷。
洛珩被一只手紧紧箍着,力量的悬殊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手……凉凉的,难不成真是鬼。
“别想去通风报信”
洛珩被迫和身后那玩意挨的极近,感受到属于人类温热的吐息。
洛珩确定这玩意是人,这下更害怕了。
下意识的想挣扎出来,解释清楚。
通什么风,报什么信,大哥你抓错人了。
可是对方不懂洛珩的痛,只知道洛珩在安静的挣扎,冰冷的手掌卡在洛珩脖颈上,温热的吐息撒的洛珩极不自在,
“你是什么人”
洛珩被逼的紧了,也只能发出凑不成段的呀啊声。
僵持了一会后,对面那人也觉得有些怪异,松开了洛珩,但是还是紧紧攥住了洛珩的一支手腕。
足以了,洛珩得以和这人面对面,第一件事,就是停止滑稽的发声。
洛珩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接着疯狂摆手,如此反复了几次。
也不知那人懂没懂,竟是一下靠着墙瘫坐在地,洛珩手腕还被攥着,如此也被拉的半蹲下来。
洛珩几次试图将手抽回来,却挪动不了分毫,尽是无用功。
面前的这人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年纪,以她的阅历这也就是个孩子,力气却不小。
“你是何人”眼前这人又问了一遍,但语调已经弱了下去,还带着微不可察的喘息声。
洛珩心道:“死心眼子”
眼前这人,体温冰凉,气息奄奄,面上毫无血色,还挂了层薄汗。一看就命不久矣了,偏偏倔的很。
洛珩长叹一口气,拉过这人的手写到。
“哑巴,去找家人”
幸而那人有点意识,愣了一会,理解了情况然后放开了洛珩的手。
洛珩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腕,多少展示了一下人道主义关怀。
洛珩在其手上写到:“你一人可以吧。”
洛珩就等人家应,没事,之后心安理得的独自跑掉。结果等到的却是。
“抱歉,城主府遭难,要乱了,快逃吧。”
洛珩突然被人性的光辉闪了一下,心里顿时怪怪的。
洛珩脑中过了一遍这人的话,惶然惊觉,心里咯噔一声,
洛珩心道:“什么叫城主府遭难了,刚刚不是……”
风卷残叶,洛珩怔怔望天,浓烟乘着风劲冲天,黑云勾连上浓烟,兴奋的翻滚涌动,墨浪滔天,视线往下,浓烟之下火浪重重。
城主府着火了。
那刚刚她送的消息,送给的谁……
这座寂静的城,仿佛一瞬间被点燃了,尖锐的呼喊声、喊杀声刺激着耳膜。
那人望了望天,轻声呢喃了一句,与洛珩所想不谋而合。
“乱了”
洛珩叹了口气,“玉溪山处已经开始进攻了吗。”接着做了今天自认为的第二件蠢事。
走回去,蹲下架起那人,一同离开。
架起那人后,洛珩才发现这人后背上有一道刀口,从脊柱骨连到后肩,不知是多久前伤的,现在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后面的衣裳被血反复濡湿又干涸,形成一层层深浅不一的血迹。
洛珩弃了原先稍明显的那条路,改换了条更偏僻的路走。
就在洛珩离开后不久,一干黑衣人,从洛珩原先选定的那条路追了过去,究其来向,应从城主府出来的。
洛珩肩上那人几乎要失去意识,被架起来走后,勉强打起点意识。
那人眼皮半阖,勉强撑着走,洛珩承受了他大半重量,速度怎么也快不起来。
那人道:“去哪里”
洛珩写在其掌心“出城”
这人不知伤了什么,精神极为不济,就连脑子都转的格外慢些。
那人默了一会,脑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多谢……”。
洛珩听着这句话倒也无可指责,洛珩思绪一转,觉得可以一试。
那人又空了好久,突然又道:“在下黎夙,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洛珩斜着瞥了一眼这人,这人多半是血放多了,脑子低压了?但念及礼尚往来,还是写下洛珩二字
洛珩又从怀中取出些玉溪山上采的草药,塞到了那人手里。
洛珩写道:“吃了,草药。”
洛珩不清楚药是否对症,但试试吧,聊胜于无呢。
黎夙接过草药,呆了呆,竟是真的空口将这些苦涩的草药,嚼了咽下。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黎夙都没有再说话,洛珩只觉得肩上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沉。
天边的月色熄了,地上的战火却燃起来了,满城尽是凄厉的嚎叫。洛珩不去听这些,只是跑,一直跑,将那些声音都甩到后面。
终于到了与栗存约定的地方,不见她人,只有城墙根上,新封上的洞口。
洛珩放下肩上的人,黎夙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洛珩去城墙边试着推了推,又拼命挖了挖。洞口的石块纹丝不动。
洛珩静了静,蓦地笑了。意料之内的事,她只是好累,若是……
脑中兀的一阵嗡鸣,洛珩用手撑在地上才没让自己倒下。
“居然还有只肥羊。”一位戎甲持刀的兵卒,浑身挂满了金银财宝,感到脚被什么束缚住随意向后踢了踢,就奸笑的从民房中走出,他身后是一只手。
士卒慢慢逼近,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逗弄猎物,洛珩站起来被堵在角落里退无可退,心中压抑的情绪突然就迸发化为了勇气。
洛珩攥紧了手里尖锐的石块隐而不发,直到距离合适,洛珩突然主动冲上去,士卒此时挥刀已经晚了。
她会让这恶心玩意认识到她不仅命肥,胆也很肥。
洛珩狠狠的,将石块尖锐的一面,朝对方太阳穴砸下。同时左臂被对方的刀刃深深切入。
那人发了狠,血红了半边脸,将洛珩重重甩到地上,手中兵器高高扬起,冲着了结洛珩性命。
洛珩摔在地上,眼看大刀即将落下,挑衅一笑,却是避也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