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启明星悬于东方之际,东郊杏林苑角落里,上官珩身披玄色大氅,他探头张望,似乎在等什么,杏林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女人快步走来,因走得急,不小心撞着了一棵杏树,雪白的花瓣缓缓飘落,那场面真是美不胜收!
“事儿办好了吗?”林冰壶呼吸有些喘,额间布满了密布的汗珠,双颊因快步生出两朵红霞,显得格外娇俏。
“好美!”脱口而出,等看见林冰壶杀人的眼神,他赶紧闭上嘴,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白帕子包了物什递给了林冰壶。
收下之后,林冰壶嘱咐道:“事情办好,我通知你。”
上官珩“嗯”了声,忽而一阵寒风吹过,林冰壶蹙起眉,刚才跑得急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被冷风一吹倒是觉得有些冷了。
正要走时,肩上多了一件大氅,林冰壶褪下想要还给他,谁知上官珩似乎预料到一样,早就走远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披着大氅回了处所。
“不酸吗?”林冰壶推开门,就看见食案上放了一堆橘子皮,林清欢正好奇地看向沈铃儿。
“很好吃啊!”沈铃儿看林清欢抱怨了一宿,忍不住好奇想要看看橘子到底有多酸,于是就吃了一颗,不曾想越吃越上瘾,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双手捧着橘子皮,朝林冰壶说道,“我去取早饭了。”
林冰壶颔首,等她离开后,将门合上,林清欢还在感叹:“真是个奇怪的小丫头!”
“给。”林冰壶从大氅里掏出刚才的东西递给林清欢,“你打算怎么做?”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怕什么!”林清欢接过东西收好,她立刻眼尖地发现了那件男人的大氅,“上官将军真够体贴!”
林冰壶立马褪下大氅,挂在衣架上,她狠狠瞪了一眼林清欢:“我此生不会嫁人的。”
“妹妹,我不是废物,不需要你照顾一辈子。”林清欢叹了一口气,林冰壶今年二十三,早就过了成亲的年纪,好不容易遇见上官珩这样的痴情种,偏偏她就是不接受。
“我心甘情愿!”丢下这句话,林冰壶摔门出了屋子。
林清欢低头瞅了一眼左腿,原本觉得好坏都无所谓,如今看来只有快些好起来,妹妹才会放心过属于她的日子。
正想着,沈铃儿快步走了进来,脸色十分凝重,林清欢困惑地挑起眉,刚张口,就听见她说:“我在路上遇见郑芙蓉和其他小宫女说话,今夜她们都不会去后厨帮忙,就等着看您的笑话。”
她忽然灵光一现,“莫非是皇后娘娘的安排?”
“还算聪明。”林清欢嘴角蓦然浮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皇后娘娘直接下的命令,咱们可以反击吗?”沈铃儿可不觉得她们这些下人可以反抗主子。
林清欢笑了笑:“当你考虑敌人会如何对付你时,你就需要将自己幻想成敌人,再去想会怎么做?”
半晌,沈铃儿摇了摇头,她实在想不出来。
“皇后出自百年世族,容貌、学识都是一等一的好,唯独有一样……”林清欢看见沈铃儿期待的眼福,她才心满意足地说了下去,“那就是虚伪,无论何时,她都会维持端庄高贵的样子,所以做坏事时也只会交给下面的人去办,绝对不会脏了自己的手。”
这次亲蚕礼尚食局拢共来了二十几个人,方尚食没有来,因而能够使唤下面的人,也就只有两位司膳了。
稍稍一想,沈铃儿也就猜到了:“您打算怎么做?”
“先去吃早饭!”林清欢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外,脸上丝毫没有害怕的表情。
沈铃儿很无语,林清欢为了两条破鱼得罪了皇后,如今明知有危险,竟然一点都不担心。
“快些啊!”林清欢又催了一遍,她才跟了上去。
尚食局住的院子正堂内,放置了一张梨花木长案,盘子里放了几颗馒头,几碟小菜,文莹和周雪围坐在王翠屏身旁,三人说说笑笑,表情很是愉悦!
“呦,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众人一回头,只见林清欢挤开文莹,紧挨着王翠屏坐了下去,她拿了颗馒头,自顾自吃了起来。
听那熟稔的语气,仿佛几个人是多年老友一般。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司膳竟然有空找咱们说话呢!”文莹忽然一拍脑门,“瞧瞧我这记性,忘记您年老色衰,被圣上赶了出来啊!”
说完,大堂一众人毫无顾忌大笑起来,在这宫里一旦失了圣上的宠爱,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白馒头因太过于用力而留下三个洞,林清欢瞥了一眼得意的文莹,淡淡道:“即便本官年老色衰也比你长得漂亮。”
文莹长得倒不是真丑,容貌一般般,但偏偏这届尚食局无论女官还是宫女一个个容貌都十分出众,自然就显得她愈发平庸了。
容貌可以算得上是她的逆鳞了,但凡有人触及,她就爆炸。
“林清欢,你有什么好张狂的,没了圣上的庇佑,你就是只被拔了毛的鸡,时时刻刻等着被下锅吧!”
“下锅也轮不到你!”文莹张口就要反击,林清欢随手将咬了一口的馒头塞进她嘴里,“有空就好好钻研厨艺,别整日里跟只癞□□似的呱呱叫个不停。”
由于林清欢下了重手,馒头刚好卡在文莹嘴里,吃不进,吐不出,难受得眼睛都红了。
“林司膳,你这样做不妥吧?”王翠屏蹙眉看了一眼涨红脸的文莹,她朝旁边的宫女,“傻站着做什么,快点帮帮文典膳啊!”
听到这话,宫女们才七手八脚冲上去,没成想越帮越忙,馒头反倒是被推进去。
眼看时机差不到了,林清欢起身,让所有宫女让开,犹豫半晌,众人躲开了,她抓起文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挂在长案上,面部朝下,随后右手握拳,猛地朝着文莹后背砸了下去,只听“砰”的一声,还剩大半的馒头给吐了出来。
文莹顺势滚了下来,幸好下面铺了厚厚的地毯,这才没有摔着,不过经过刚才那一下子,整个人也被折腾的不轻,她再看向林清欢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恐惧。
林清欢活动手腕,坐回了原地,她唉声叹气地说道:“皇后娘娘让本官负责这两日宴席,本想和大家拉拢感情,一同办好差事,偏偏就有那些个不长眼的东西。”
“林司膳此话差矣,在尚食局统领手下人靠的是实力和品行,不过你平日里忙着魅惑圣上,自然不懂得这些道理。”王翠屏语气很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她瞅了一眼尚食局众人,“你们愿意在林司膳手下干活吗?”
“不愿意!”所有人鄙夷地看向林清欢,一个废物还想要指挥她们,做梦!
就在这时,沈铃儿端着一碗胡麻粥走了进来,她被林清欢派去盛粥,所以没看见刚才那一幕,不过她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所以特地放缓了动作,一点点朝着林清欢挪了过去。
站在一旁的郑芙蓉默默伸出一只脚,沈铃儿正忙着看几位女官的脸色,所以没提防,被绊了个正着,立刻失去了平衡,眼看胡麻粥要洒到林清欢脸上时,她硬生生将手收回了一截,不偏不倚,全部撒到王翠屏的身上。
“找死!”王翠屏当即暴怒,吓得沈铃儿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心想这下子死定了。
“小孩子手脚不稳当,您别介意!”林清欢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帕子,细心替她擦拭着胡麻粥。
王翠屏刚想打掉她的手,忽然看见那方帕子右下角绣着一朵精巧的兰花和兰心两个字,她赶紧夺了去,仔细查看后,死死盯着林清欢:“你到底做了什么?”
林清欢没回答,而是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精巧的银簪子,簪子顶端也是一朵兰花,她将簪子插进了王翠屏的发髻上:“嗯,挺好看!”
“我娘到底在何处?”王翠屏眸底一片血色,她自小和娘亲相依为命,母女两个的感情很是深厚。
“等咱们顺利完成今晚的宴席,你们母女就可以相聚了。”林清欢温和地看向王翠屏,“要不然……”
她啧啧道:“明年的今日你就多给我和你娘烧点纸钱吧!”
丢下这句话,林清欢领着沈铃儿慢慢离开了大堂。
王翠屏瘫坐在地上,第一次感觉如此无力,她总算明白爹爹为何说不要惹那个疯子了!